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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父亲母亲好像一夜之间和好如初。父亲戒了酒也不再打牌,而是开起了出租车挣钱,母亲也找了一家金店当销售员,许应在学校的成绩越来越好。

    许应默默地把结婚证放了回去,什么都没有问。也就是在那天他才知道,原来父母离过婚,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复婚了。

    父亲给他看了离婚协议,给他听了手机录音,母亲主动要求净身出户,不要房子不要财产不要田地。

    特别、特别的委屈。

    这大概就是十八岁的许应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心理。

    他一下下地抚摸许应的后颈,脊背,手臂,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试图通过这些方式来告诉许应他一直都在,他想承担许应所有的脆弱、无助和悲痛。

    ……

    “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我大外孙子就回去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别操心这些。”姥姥说。

    后来父亲说他和宋女士能和好,是因为姥姥给他跪下了。

    哪怕许应后来又知道了一些事,他想通了释怀了,站在母亲的角度他甚至可以做到理解,但许应对傅朝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委屈。

    然后,许应就这么继续回县城去上学了。

    “大概是因为我吧。”许应的嗓音轻轻的,透着说不出的悲伤和讥讽。

    在录音里,宋女士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许应听到她十分冷静又干脆地说:“小应,我不要他。”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他甚至始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是温柔又美丽的,她是镇子里最漂亮的女人,穿的衣服也永远是最时髦最体面的, 虽然从小就因病辍学, 但宋女士看起来依旧很有涵养。

    很多学生都羡慕他,但他偶尔也会受一些小的欺负。不过许应不是挨欺负的性格,谁如果惹了他,他就把谁书包从教室的窗户扔下去,谁欺负他,他就把谁的脑袋摁在墙上撞。

    所以那晚才会有那么多亲戚聚到了家里。

    傅朝年眉头紧锁,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十分用力地抱住了许应,手在许应背后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安静地安抚着。

    许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被亲戚里的谁抱到了隔壁的小屋里,什么都看不到了,但也能听到亲戚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很吵闹,至于具体说了什么,许应完全不记得了。

    当然,或许也有部分原因是父亲还爱着母亲,所以他们进行了协商,一起离开了镇子,打算到县城里追寻新的开始,重归于好,也送给了许应最平静最温馨的几年时光。

    许应就乖乖地在家等,那时候家里住土炕, 冬天要烧炉子、烧火取暖的那种,一旦烧热了就很暖和,许应等着等着,就躺在被子上睡着了。

    许应记得应该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父母还维持着夫妻关系,甚至大多数时间都很和谐。

    长辈们会说两口子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总是这样的。

    因为宋女士是他的妈妈。

    宋女士跟在人群的最后面进屋,她没有受伤,许应担心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却立刻避开了视线。许应已经不记得她当时闪躲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了。

    他连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是几点,家里的门被砰砰砰地敲响,声音特别大,特别吓人,许应吓醒了。

    但是镜子碎了就是碎了,早晚还是会裂开的。

    亲口说出自己母亲出轨这件事, 许应一度觉得很难堪,难以启齿、很丢脸。

    不过事情却没有像许应预料的那样发展,小学毕业考上初中的时候,他的父母出乎意料地搬来了县城里陪读。

    他始终在傅朝年面前低着头,脊背也弯成了一道脆弱的弧度,踢踢的毛发被他的泪水打湿了,许应胡乱地抹了几下脸,头发黏在脸上很难受,他抬起头看向傅律师,眼底漫红满是哀戚,“她说她不要我。”

    而且甚至是在已经离婚的情况下,他们瞒着他,一起送他到学校里报道。许应大学甚至建了一个群叫“吉祥三宝”,可当知道真相后,许应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我归我爸。”许应说。

    姥姥用鸡蛋给他敷眼睛,说下午就送他回学校。

    直到听到录音,许应不得不面对现实。

    许应一度觉得父母都不怎么爱他,但如果非要从中挑出来一个人的话,他觉得可能母亲是会稍微爱他一点的那个人,因为宋女士从来没有打过他,还会护着他,不愿意在他面前和父亲争吵,许应会在很多细枝末节中感受到来自宋女士的关心和爱护,因为宋女士是他的妈妈。

    他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好,哪怕是刚从镇里转到县里的时候成绩短暂下滑过,也会在一个学期之内追上来,他永远是班级的前三名,老师眼里的好学生,隔壁班老师也总是在学生面前夸他,说看x班的许应,他怎么怎么样……很多学生都认识许应,但许应不认识他们。

    然后许应才知道,原来在他高中毕业的当天,他的父母就再次离婚了。

    许应,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那是个冬天的晚上, 外面下了大雪,父亲不在家,许应在家里看电视。晚上九点多,宋女士换上羽绒服说出去找他父亲, 让许应一个人在家乖乖的,把门反锁,说妈妈一会儿就和爸爸一起回来, 给你买辣条吃。

    许应问:“爸爸妈妈呢?他们要离婚了吗?”

    傅朝年很想拥抱他,但许应没让,他喝了口酒,弯腰抱起在他腿边乱蹭的猫,放在怀里摸了摸,视线有些模糊,“最可笑的是我大学才知道真相。”

    父亲很惊讶地说:“你都知道了。”

    宋女士没有说话。

    “傅朝年、”许应隐忍而克制地闭了下眼,泪珠无声滑落:“她不要我。”

    因为在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在基础的道德观念里, 婚内出轨就是败坏道德、令人发指的事。

    感谢他们愿意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家庭和谐的好戏,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瞒了两次,还真让他看到了幸福的可能和希望。

    或许也察觉到了,但许应已经再懒得管了。

    他以为是爸爸妈妈回来了,结果不止,家里乌泱泱地进来了一大堆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其他的亲戚朋友。他们的镇子小,又穷,邻里间基本都认识,彼此间亲缘关系很多,进门的就都是许、宋两家的人。

    许应记得当时爸爸的表情看起来很生气,一只手用毛巾包着,还往下滴着血。

    高中三年就有端倪,家里出了事故,父亲车祸撞了人,父母之间也显现出了不少问题,但许应忙着学业和学校里的事,没有察觉到那么多。

    高中毕业,他考上了临川大学,新的人生开始了。

    他任由许老师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低头埋在他怀里放肆宣泄。傅朝年是如此的心疼,他才明白心如刀割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他们第一次离婚就是因为那个雪夜,真相就是宋女士那天晚上出轨,而他的父亲沿着雪地的脚印找到了母亲,现场捉.奸,极度愤怒之下一拳打碎了那个男人家的窗户,所以手才会流血。

    第31章 黏人

    爸爸在外面让他开门,许应赶紧跑去开门,连鞋都忘了穿。

    当然,许应之前没有这么凶的,他只是在那天后,察觉到自己大概要成为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所以他害怕,自我保护的手段也激烈了一些。

    许应也曾经想过,如果父母真的离婚了,他要选择跟母亲。

    许应“嗯”了声,他说:“离就离吧,我已经长大了,你们不用这样瞒着我。”

    他是被姥姥、姥爷和小姨带大的,带到了能上学的年纪才重新回到父母身边。

    从小到大,许应也疑惑过母亲到底爱不爱自己,因为母亲从来不抱他,或许抱过,只是许应不记得了。

    “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我。”许应抱着猫,嗓音晦涩沙哑。

    第二天早上起来许应眼睛肿的睁不开,家里的人都散了,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不知道去哪了。

    许应意识到了什么,他坐在沙发上十分平静地问:“你们是不是又离婚了?”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关于宋女士出轨的事, 许应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亲自经历过。

    他怀疑父亲骗他。

    家里突然聚集了这么多人,每个人看起来脸色都不好看,像是一大团黑云压在他家里。许应那时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所以哪怕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一定是不好的事,是坏事,小孩子的直觉甚至更灵敏,他就是知道爸爸妈妈要离婚了,许应被吓得高烧,哭了一晚上。

    比起爱喝酒爱打牌脾气还不好的父亲, 许应还是更喜欢母亲。

    许应这一次哭了很长时间,似乎是想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压抑和痛苦尽数释放、宣泄出来。

    初中前两年,是许应人生中最温馨最幸福的两年。他有父母的陪伴,老师的夸奖,优秀的成绩,还有很多的好朋友跟他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大一那年寒假,他回家,发现父母已经在新买的房子里分房而住了,做饭、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神态也不太自然。

    那个嘴上说着让他们自己去处理的老人家,从小到大最宠许应的人,给他父亲跪下了,因为她不想让许应小小年纪就成为单亲家庭。

    或许他性格的极端在那时候,或者更早一些,在他菜刀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了吧。

    直到初三那年,父亲让他去柜子里翻礼账,他没有找到,但是却意外地看到了父母的结婚证,照片是新拍的,日期是他小学毕业那年。

    哀莫大于心死。

    他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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