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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失主道：“你想要损失费，尽管找我要。我们家可不缺买一两根手链的钱。”
钢琴声弱弱地跳了两下，似在试探是否会吵扰到他，而后键音才渐渐响亮、流利。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当中有‘好心人’喂了它吃的，它一路跟到一班来了？”聂归抿着嘴，脸上有狡黠一闪而过，他又补充道，“谁说只有一班丢了东西，这盒子里难道都是你们的玩意儿？”
进了门，环顾一周，父亲与继母都不在家，而尔珠独坐在三角钢琴前，弹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乐谱立在谱架上，她却不曾瞥过一眼，只是直着腰，略弯脖颈，眼睛随着手走，琴弦击打声繁急，像层层涌叠的浪，而她则是风浪里掣着白帆的、老到的水手。
《和一支绝望的歌》
尔珠紧绷的肩好似松动了一下。台灯投过来明黄黄的光，她半张脸敷着这溶溶的暖光，愈发显得轮廓清晰秀美，眼睫抬起来，两滴蓝眼睛，荧荧熠熠，仿佛魂魄一下子全归了本体，她抽了一下鼻子，出乎意料，竟然落下眼泪来。
继母又问：“你有什么想学的吗？到时候说不定能和妹妹一起上台演出呢！”
“我又不是动物行为学专家，你问我，我问谁去？”聂归两只胳膊搂着猫，仰着脸，理直气壮。
手掌里空了，尔珠垂下胳膊，仍一动不动地立着，忽然，她微微抬一下眼睛，怯问他：“你以后是不是都不会来接我了？”
而回头看，则更不妥了，他惧于看她笑，她讲话时，脸上总是带 着回忆的、渺远的微笑，仿若塞壬鱼尾激起的海涡，不知觉地把他往她的思绪里带。
他想不明白，父母对尔珠百依百顺，怎么会叫她养出偷窃的癖性。
中途，似是练累了，尔珠停了一下，转了调，换了个曲子弹。聂归回了片刻神，支着耳朵听了一阵，只觉得耳熟，忽而，他发觉尔珠弹的不是旁的，正是此刻电视节目里的背景音乐，她右手盘旋律，左手按和弦，只比电视里的略略慢两拍。
聂归拿眼神剐了那人一下，扬眉毛，眼睛亮得像火焰，他说：“我允许你插嘴了吗？”
聂归几乎要笑了。偷窃还能是不小心？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办？让我告家长和老师，还是你偷偷还回去？”
同事信誓旦旦：当然可以！剧院的舞台永远为有才华的后辈敞开。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把你偷的东西都拿出来。”
“学校要办元旦联欢会，”她含着笑，“妈妈叫我报名表演。”
她呜咽了两下，忙拿手去擦眼睛。聂归见她哭，一下子手足无措，先是往房门看，只怕父亲与继母回来，撞见这一幕，要他担责，而后才是去扶尔珠的肩膀，他也不知如何处置她，只好轻晃，一迭声低低命令：“不许哭！”
聂归只当她随口一问，他也随口一答：“鼓，架子鼓。”
尔珠应答的样子没什么神气，仿佛她浮在另一个世界：“我还回去。”
聂归木着脸，摇摇头。
尔珠惊愕了一下，很快收敛了神色。不料，聂归更不自在了，他两步快走上前，耸着两肩，把背对着她，不看她那张叫人晕眩的脸：“以后你可别再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
听得尔珠钢琴弹得好，继母的同事说，元旦时，剧院也要办晚会，到时候可以加个惊喜节目，叫尔珠上台去奏演钢琴。
“唔。”聂归点一点头，“你练习吧，我去看会儿电视。”他把书包抛到沙发上，摁开电视机开关，握住了遥控器，向后一仰，躺进沙发里，手指随意掐了个数字，就发起呆来。
“这是躲在学校器械室的流浪猫，它在这个纸盒里搭了个窝，窝里全是这些零碎玩意儿。我看了寻物启事，里面有几个应该是你们的。”聂归让开身，“你们上来，自己找。”
末了，聂归转过脸，去问她：“你都学过？”
尔珠依言转身，乖巧且熟练地从房间各个角落取出各样东西来。聂归眼睛随着她，心想，她记性倒是好。
转眼快到年底。礼拜五，聂归与同学去附近剧院看电影，回家来，按门铃，保姆还没来得及给他开门，他站在走廊里，就已经听到钢琴声。
聂归暗暗心惊，一时又不太服气，闷闷地想了一阵，他揿灭了电视机，拖起书包，曳在背后，含糊知会了尔珠一声“写作业去了”，便迈上楼去，躲了起来。
他斜乜着眼睛，掠扫过台下，语气轻蔑：“这件事，我没查是谁栽赃我妹妹，是放某些人一马。”
聂归怔了两秒，忽地冷笑两声，猫被他的胸膛的笑声震得不安定，一拗腰，从他怀里跳出，望教室门外窜去了。
继母点头替女儿说好，又思忖一下，叫聂归：“小归，你会不会乐器？”
聂归惊异，故意按了个换台键，琴声果然也随之顿了一会儿，尔珠侧耳听了会儿，须臾，钢琴声又追着当前的背景音响起来。聂归又换台，尔珠也换曲，上下调了十来个电视节目，钢琴曲的旋律都合得上来。
他怕父亲，但他宁愿遭冷眼、挨打，也不愿遂父亲的心意——膝下儿女成双、享受天伦之乐，只要把这副景象与父亲那常年冷肃的面孔联想在一块儿，聂归只觉得脚板上有蚂蚁爬。
丢了红珊瑚手串的学生见了，忽冒出一句：“可我的手链是从尔珠课桌里搜出来的。”
她说起话来很零碎，往往平铺直叙，夹杂大量充数的连接词，再有趣的事，从她嘴里讲出来，也沦作琐碎平常。聂归打心底不情愿听，他不想与她显得关系好，总像是如了父亲的愿。
“那为什么猫只偷一班的东西？”
继母捧着自己脸颊笑，问，当真可以？
放学后，尔珠上楼去等聂归下课。聂归斜挎着书包出来，见尔珠面上浅淡的笑，不自主地呆一下。他想起前一阵儿，男生们围簇在尔珠身边时，他心里暗说尔珠有做褒姒的潜质，却没一个人当得了幽王，这一下可好，他忽觉自己不自觉地做了一回幽王，戏了一回诸学生，搏得妹妹笑了一笑。这个念头按捺不下去，他面上有点难堪，别别扭扭凶她一声：“不许笑。”
他打量那支满水的圆珠笔，尔珠偷来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拿来自己用的。她只是偷，像园丁鸟一样，拿来了，统统只是装点。
尔珠微笑，轻轻摇头，说：“没有，我弹着玩儿。”
聂归把两手插进纸盒，从当中掐出一条芝麻灰狸花猫来，随之带起的，还有一些零星的小玩意儿。眼尖的学生已在叫了：“里面有我的发卡！”
让他长吁一口气，初一一班再没发生偷窃事件。尔珠同他说的话也多了些，坐在回家的车上，她偶尔讲一些班上的事，诸如谁谁在校服胳膊内侧写了喜欢的明星的名字缩写，谁谁在全班朗诵课文时吹口哨，谁谁与谁谁传纸条，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尔珠站在房间中央，收紧双肩，看上去像一尾空停无所依的鱼，她弱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末了，转回头来，他不容置疑、斩钉截铁地开口：“这件事，我已经全调查清楚了。”说着，他翻开纸盒，众学生凑上前，便听到里头传来微弱的猫叫。
翌日，上早课前十分钟，聂归胳膊底下夹一只纸箱子，大步流星，走进初一一班的教室，迈上讲台。他把纸盒子往讲桌上一墩，一只手在盒缝上按好了，一只手抓过黑板擦，拍在讲桌上，“啪”两声响，聚拢底下学生的注意力。
“铁证如山，”他抄着手，诘问，“你还要说自己‘不知道’？”
目光左右扫两下，人群里，正好见妹妹尔珠错愕的脸，聂归移开眼神，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我是尔珠的哥哥，三年级的聂归。我听说，有人污蔑我妹妹偷东西——”
一侧脸，见聂归站在门口，尔珠收回手，汹涌的音符瞬间被卡停。她看起来很高兴，颊上飞着淡淡的红。
底下有学生低声嘟囔：“就是她偷东西，谁污蔑了……”
他可不想一回神，就从后视镜里撞见自己发痴的脸。
也有学生说盒子里没有自己掉的物件，聂归便吩咐：“你去器械室找，说不定还在那儿。”
继母周末有演出，给两个孩子下了帖子，请他们去剧院里玩。尔珠想去，央聂归作陪，散场后，继母一面卸妆，一面与同事聊天，尔珠生得漂亮，又颇得母亲的天赋，大人们的话题也都往她身上凑，有甚者还抖出了演出服装，似想打扮洋娃娃似的，哄尔珠来试穿，独聂归一个人在旁边，有大人问就随口答两句，没有时，就坐在化妆镜前转椅子，把时间消磨过去。
手掌里又盛了四五样小玩意儿，尔珠回到聂归身边，捧过手，伸到聂归面前。聂归一件件捡走，拿寻物启事的纸张包起来。
聂归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反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你不想我接你？”
聂归一下子静了，他想，他不能叫尔珠把这个罪名坐实了，他可不想有个顶着小偷名声的妹妹，要是被认作“小偷”，尔珠这初中三年都别想安生。
学生们从箱子翻出沾着猫毛与灰尘的水晶吊坠、有猫爪划痕和咬痕的书签，帽儿被掀掉了，却还有一整根原装笔芯的圆珠笔，心里的狐疑便被压下去大半。
聂归问：“你怎么弹起琴了？”
可他每次侧开脸，与尔珠隔开距离，她的形象从眼前消弭，反倒叫他更从听觉上感知到她。她说话声并不响亮，而是沙柔，并且鲜嫩，调子也不平，高高低低，有抑有扬，像在濡了水的石砖上打磨一柄青泠泠的匕首，而他的心就是那块磨刀砖。
越是清点，聂归越觉匪夷所思。
丢了东西的学生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陆续走上前，弯到纸盒子里，翻寻自己的遗失物。可底下还是有学生不服气：“猫为什么要偷人的东西？”
] 他对失主道：“你想要损失费，尽管找我要。我们家可不缺买一两根手链的钱。”
钢琴声弱弱地跳了两下，似在试探是否会吵扰到他，而后键音才渐渐响亮、流利。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当中有‘好心人’喂了它吃的，它一路跟到一班来了？”聂归抿着嘴，脸上有狡黠一闪而过，他又补充道，“谁说只有一班丢了东西，这盒子里难道都是你们的玩意儿？”
进了门，环顾一周，父亲与继母都不在家，而尔珠独坐在三角钢琴前，弹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乐谱立在谱架上，她却不曾瞥过一眼，只是直着腰，略弯脖颈，眼睛随着手走，琴弦击打声繁急，像层层涌叠的浪，而她则是风浪里掣着白帆的、老到的水手。
《和一支绝望的歌》
尔珠紧绷的肩好似松动了一下。台灯投过来明黄黄的光，她半张脸敷着这溶溶的暖光，愈发显得轮廓清晰秀美，眼睫抬起来，两滴蓝眼睛，荧荧熠熠，仿佛魂魄一下子全归了本体，她抽了一下鼻子，出乎意料，竟然落下眼泪来。
继母又问：“你有什么想学的吗？到时候说不定能和妹妹一起上台演出呢！”
“我又不是动物行为学专家，你问我，我问谁去？”聂归两只胳膊搂着猫，仰着脸，理直气壮。
手掌里空了，尔珠垂下胳膊，仍一动不动地立着，忽然，她微微抬一下眼睛，怯问他：“你以后是不是都不会来接我了？”
而回头看，则更不妥了，他惧于看她笑，她讲话时，脸上总是带 着回忆的、渺远的微笑，仿若塞壬鱼尾激起的海涡，不知觉地把他往她的思绪里带。
他想不明白，父母对尔珠百依百顺，怎么会叫她养出偷窃的癖性。
中途，似是练累了，尔珠停了一下，转了调，换了个曲子弹。聂归回了片刻神，支着耳朵听了一阵，只觉得耳熟，忽而，他发觉尔珠弹的不是旁的，正是此刻电视节目里的背景音乐，她右手盘旋律，左手按和弦，只比电视里的略略慢两拍。
聂归拿眼神剐了那人一下，扬眉毛，眼睛亮得像火焰，他说：“我允许你插嘴了吗？”
聂归几乎要笑了。偷窃还能是不小心？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办？让我告家长和老师，还是你偷偷还回去？”
同事信誓旦旦：当然可以！剧院的舞台永远为有才华的后辈敞开。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把你偷的东西都拿出来。”
“学校要办元旦联欢会，”她含着笑，“妈妈叫我报名表演。”
她呜咽了两下，忙拿手去擦眼睛。聂归见她哭，一下子手足无措，先是往房门看，只怕父亲与继母回来，撞见这一幕，要他担责，而后才是去扶尔珠的肩膀，他也不知如何处置她，只好轻晃，一迭声低低命令：“不许哭！”
聂归只当她随口一问，他也随口一答：“鼓，架子鼓。”
尔珠应答的样子没什么神气，仿佛她浮在另一个世界：“我还回去。”
聂归木着脸，摇摇头。
尔珠惊愕了一下，很快收敛了神色。不料，聂归更不自在了，他两步快走上前，耸着两肩，把背对着她，不看她那张叫人晕眩的脸：“以后你可别再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
听得尔珠钢琴弹得好，继母的同事说，元旦时，剧院也要办晚会，到时候可以加个惊喜节目，叫尔珠上台去奏演钢琴。
“唔。”聂归点一点头，“你练习吧，我去看会儿电视。”他把书包抛到沙发上，摁开电视机开关，握住了遥控器，向后一仰，躺进沙发里，手指随意掐了个数字，就发起呆来。
“这是躲在学校器械室的流浪猫，它在这个纸盒里搭了个窝，窝里全是这些零碎玩意儿。我看了寻物启事，里面有几个应该是你们的。”聂归让开身，“你们上来，自己找。”
末了，聂归转过脸，去问她：“你都学过？”
尔珠依言转身，乖巧且熟练地从房间各个角落取出各样东西来。聂归眼睛随着她，心想，她记性倒是好。
转眼快到年底。礼拜五，聂归与同学去附近剧院看电影，回家来，按门铃，保姆还没来得及给他开门，他站在走廊里，就已经听到钢琴声。
聂归暗暗心惊，一时又不太服气，闷闷地想了一阵，他揿灭了电视机，拖起书包，曳在背后，含糊知会了尔珠一声“写作业去了”，便迈上楼去，躲了起来。
他斜乜着眼睛，掠扫过台下，语气轻蔑：“这件事，我没查是谁栽赃我妹妹，是放某些人一马。”
聂归怔了两秒，忽地冷笑两声，猫被他的胸膛的笑声震得不安定，一拗腰，从他怀里跳出，望教室门外窜去了。
继母点头替女儿说好，又思忖一下，叫聂归：“小归，你会不会乐器？”
聂归惊异，故意按了个换台键，琴声果然也随之顿了一会儿，尔珠侧耳听了会儿，须臾，钢琴声又追着当前的背景音响起来。聂归又换台，尔珠也换曲，上下调了十来个电视节目，钢琴曲的旋律都合得上来。
他怕父亲，但他宁愿遭冷眼、挨打，也不愿遂父亲的心意——膝下儿女成双、享受天伦之乐，只要把这副景象与父亲那常年冷肃的面孔联想在一块儿，聂归只觉得脚板上有蚂蚁爬。
丢了红珊瑚手串的学生见了，忽冒出一句：“可我的手链是从尔珠课桌里搜出来的。”
她说起话来很零碎，往往平铺直叙，夹杂大量充数的连接词，再有趣的事，从她嘴里讲出来，也沦作琐碎平常。聂归打心底不情愿听，他不想与她显得关系好，总像是如了父亲的愿。
“那为什么猫只偷一班的东西？”
继母捧着自己脸颊笑，问，当真可以？
放学后，尔珠上楼去等聂归下课。聂归斜挎着书包出来，见尔珠面上浅淡的笑，不自主地呆一下。他想起前一阵儿，男生们围簇在尔珠身边时，他心里暗说尔珠有做褒姒的潜质，却没一个人当得了幽王，这一下可好，他忽觉自己不自觉地做了一回幽王，戏了一回诸学生，搏得妹妹笑了一笑。这个念头按捺不下去，他面上有点难堪，别别扭扭凶她一声：“不许笑。”
他打量那支满水的圆珠笔，尔珠偷来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拿来自己用的。她只是偷，像园丁鸟一样，拿来了，统统只是装点。
尔珠微笑，轻轻摇头，说：“没有，我弹着玩儿。”
聂归把两手插进纸盒，从当中掐出一条芝麻灰狸花猫来，随之带起的，还有一些零星的小玩意儿。眼尖的学生已在叫了：“里面有我的发卡！”
让他长吁一口气，初一一班再没发生偷窃事件。尔珠同他说的话也多了些，坐在回家的车上，她偶尔讲一些班上的事，诸如谁谁在校服胳膊内侧写了喜欢的明星的名字缩写，谁谁在全班朗诵课文时吹口哨，谁谁与谁谁传纸条，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尔珠站在房间中央，收紧双肩，看上去像一尾空停无所依的鱼，她弱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末了，转回头来，他不容置疑、斩钉截铁地开口：“这件事，我已经全调查清楚了。”说着，他翻开纸盒，众学生凑上前，便听到里头传来微弱的猫叫。
翌日，上早课前十分钟，聂归胳膊底下夹一只纸箱子，大步流星，走进初一一班的教室，迈上讲台。他把纸盒子往讲桌上一墩，一只手在盒缝上按好了，一只手抓过黑板擦，拍在讲桌上，“啪”两声响，聚拢底下学生的注意力。
“铁证如山，”他抄着手，诘问，“你还要说自己‘不知道’？”
目光左右扫两下，人群里，正好见妹妹尔珠错愕的脸，聂归移开眼神，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我是尔珠的哥哥，三年级的聂归。我听说，有人污蔑我妹妹偷东西——”
一侧脸，见聂归站在门口，尔珠收回手，汹涌的音符瞬间被卡停。她看起来很高兴，颊上飞着淡淡的红。
底下有学生低声嘟囔：“就是她偷东西，谁污蔑了……”
他可不想一回神，就从后视镜里撞见自己发痴的脸。
也有学生说盒子里没有自己掉的物件，聂归便吩咐：“你去器械室找，说不定还在那儿。”
继母周末有演出，给两个孩子下了帖子，请他们去剧院里玩。尔珠想去，央聂归作陪，散场后，继母一面卸妆，一面与同事聊天，尔珠生得漂亮，又颇得母亲的天赋，大人们的话题也都往她身上凑，有甚者还抖出了演出服装，似想打扮洋娃娃似的，哄尔珠来试穿，独聂归一个人在旁边，有大人问就随口答两句，没有时，就坐在化妆镜前转椅子，把时间消磨过去。
手掌里又盛了四五样小玩意儿，尔珠回到聂归身边，捧过手，伸到聂归面前。聂归一件件捡走，拿寻物启事的纸张包起来。
聂归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反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你不想我接你？”
聂归一下子静了，他想，他不能叫尔珠把这个罪名坐实了，他可不想有个顶着小偷名声的妹妹，要是被认作“小偷”，尔珠这初中三年都别想安生。
学生们从箱子翻出沾着猫毛与灰尘的水晶吊坠、有猫爪划痕和咬痕的书签，帽儿被掀掉了，却还有一整根原装笔芯的圆珠笔，心里的狐疑便被压下去大半。
聂归问：“你怎么弹起琴了？”
可他每次侧开脸，与尔珠隔开距离，她的形象从眼前消弭，反倒叫他更从听觉上感知到她。她说话声并不响亮，而是沙柔，并且鲜嫩，调子也不平，高高低低，有抑有扬，像在濡了水的石砖上打磨一柄青泠泠的匕首，而他的心就是那块磨刀砖。
越是清点，聂归越觉匪夷所思。
丢了东西的学生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陆续走上前，弯到纸盒子里，翻寻自己的遗失物。可底下还是有学生不服气：“猫为什么要偷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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