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坛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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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岩读取完记忆，然后睁开双目望着娘亲，摇了摇头。

    四夫人直接摸黑下去，进入一间地窖。

    十年间，除了固定给他送药吃的一个老头，他唯一见过的，便是自己的母亲，这位四夫人了。

    吴老爷将他封进一口坛子里，关在一个阴森的地窖中。

    阴冷、潮湿的地窖，充满了压抑感。

    林岩没有张嘴吃。

    林岩忽然开口，打断她：“娘……我……是……什么……病？”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挤到人群前面，将一串铜钱和两个白面馒头递给刽子手。

    微弱的光，勉强将地窖照亮了。

    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蓦地从坛子里冒了出来。

    没想到，她今天送来的，是染血的馒头。

    四夫人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从怀里拿出裹着血馒头的手帕，打开手帕，从里面取出一个被血染红的馒头，向她儿子嘴边递过去。

    她对这地窖显然很熟悉，摸摸索索地点亮了一盏墙灯。

    两个坛子，分别放在一个角落里。

    看着匆忙的样子，管家戚眉思索了一会，扭回身，也回到府中，往正堂走去。

    看到人头落地，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

    忽然。

    自己这位娘亲，也不知真傻还是假傻，居然就信了，还去给他找什么偏方。

    吴府，是安庆府有名的大户，吴老爷修桥铺路，救危扶困，人称“吴大善人”。

    乱糟糟的长发，湿漉漉的遮住了他的面目。

    林岩不是打六岁就被腌进坛子里的吴言，他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病。

    四夫人一呆，道：“老爷说……老爷没告诉我你具体是什么病……”

    四四方方的石板，正反面分别刻着许多看不懂的花纹和篆字。

    她伸出双手，将脑袋上蓬乱的长发分开。

    她先将石头搬开，然后掀开盖子，往坛子里看去。

    午时三刻。

    忽然，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望着林岩嘴角的一抹讥诮，四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这期间，也只有这位四夫人，偶尔能给他送点正常的吃食。

    这十年，他每天都要吃难吃的“药”，就靠吃“药”长到了十六岁。

    望着她软弱的样子，林岩心中冷笑。

    四夫人看到这颗从坛子里伸出来的脑袋，眼眶立刻红了。

    四夫人点亮灯后，借着昏黄的光，走向其中一个坛子。

    坛中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是小时候被装进坛子的，现在长大了，肩膀宽了，从坛口根本出不去。

    石板的正反面，同样刻画着许多不知名的花纹和篆字。

    地窖隔绝阳光，立刻变得阴冷起来，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刽子手掂了掂手里的铜钱，然后收入怀中，手拿着馒头走到尸体旁，将白面馒头丢进殷红的腔子里。

    刽子手将滴血的馒头交还给妇人，低声对她说道：“革命党人的血，效果最好。”

    “吃吧，吃了你的病就好了。”

    妇人刚进门，迎面撞见府中管家，脸色顿时一变，道：“管……管家。”

    “唉，这些个贼党，好端端的反哪门子清啊。”

    人血馒头？

    这一关，就是十年。

    林岩望着她，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

    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林岩心中惨然。

    林岩望着她，道：“娘，放我……出去……”

    长发下面，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而他现在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处于半残疾状态，靠自己完全不可能打破这坛子。

    人骗自己骗久了，就真的会将自己都骗了吗？

    她要想这么做，早就做了。

    “快吃，娘好容易得到了一个偏方，吃了你的病就能好，老爷就能放你出去了。”

    准确地说，是他的生父吴老爷，说他病了。

    四夫人低着头，急匆匆就往府内走去。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的从她双眼里就流出来。

    徽安省，安庆府，安庆城。

    四夫人神色慌张，绕开众人，走边角穿过前院，径直来到第三进院，一间偏僻的屋子里。

    至少，他爹吴老爷，将他封进坛子里，绝不是为了给他治病。

    天底下有他妈这么治病的吗？

    从她嘴里，恐怕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

    六岁那年，他生病了——

    走街过巷，妇人来到一座大宅前，径直走了进去。

    另一个角落，黑影里，放着一口跟他的一模一样的坛子。

    望着眼前的女人，和女人手里正在滴血的馒头，他的大脑正处在宕机状态。

    四夫人听到林岩的话，脸色蓦地一变，手跟着一抖，手里的馒头险些脱落。

    常年不开口，他连说话的能力都快丧失掉了，声音嘶哑而干涩，就像初学汉话的老外。

    极少。

    林岩道：“你连……什么……病……都……不知……道，用……的……什么……偏方……”

    清，光绪二十七年。

    这口地窖跟普通的房间大小相仿，四面皆是土墙，成年人能在里面直立。

    林岩扭转头，看向另一边。

    昏暗的油灯，只能照亮地窖中央的一片，四周边角都还是黑的。

    上一刻，他明明正躺在床上刷手机，依稀记得刷到一个什么“逆空之珠”的视频，然后就莫名的睡了过去。怎么再睁开眼时，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烈日当空，菜市口的监斩台旁，围满了人。

    四夫人脸色一变，有些焦急地道：“孩子，乖，吃了它对你的病……”

    被“腌”在坛子里的，居然是她的儿子！

    这间屋子不大，显然极少有人来，桌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玩意能有什么用？

    台上，五名死囚一字排开，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雪亮的钢刀斩落，五颗人头一齐滚了下来。

    叫好声中，夹杂着几声唏嘘。

    这坛子跟普通百姓家腌咸菜的坛子差不多，只是个头大很多，坛口很小，上面盖着盖子，盖子上还压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

    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吴家的庶子，名叫吴言。

    当然，林岩也不信，他这位娘亲有胆量放他出去。

    看到她这副样子，林岩顿时失去了跟她交谈的兴趣。

    这坛子肚子很大，但口很小，只能勉强伸出他的脑袋来。

    记忆并不长，读取完这段记忆，林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起来。

    “这些年轻人，真不知死。”

    她呆呆的退后几步，连连摇头道：“不行，你的病还没好，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这妇人，正是吴老爷第四房小妾。

    放他出去？

    妇人道了声谢，用帕子将馒头包了，匆匆离去。

    越往后说，她的声音越低沉。

    坛口封着，上面还压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

    他，穿越了。

    四夫人脸色怵然一变，手一抖，人血馒头从手中脱落，掉在坛子口，然后顺着坛子的外沿滚落到地上，在坛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地窖里空荡荡的，只有在墙根下，摆着两只大肚坛子。

    管家瞧了瞧她，只随意的一拱手，道：“四夫人。”

    昏黄幽暗的灯光，阴冷的地窖，奇怪的女人，滴血的馒头，组成了一副阴森森的画面，就像老电影里的那样。

    两个白花花的馒头，转眼就变成了红色。

    屋内一角，地上盖着一块铁板，她吃力地拉开铁板，下面露出一个地洞来，洞里还有台阶。

    望着这张脸，四夫人再也忍不住，流出泪来，唤道：“儿啊，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