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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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诊走廊挤满了人，交织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她孤独地坐在候诊椅上，惦记着开了一半的会。都说不疯不成魔，她经此一战，怕是要出名了。可能下午公司内网上就会帖子，她连名字都想好了：【公司一名三十岁女员工腹痛仍然坚持开会，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Nacy，你没事吧？要不要下去休息一下。”一名负责人关心道。

    “我在你公司门口。”

    柳双双从穿过人群，在她身前蹲下：“怎么样？”

    柳双双直接用行动拒绝他，拉着他的胳膊往麦当劳走。

    整夜未睡，她倚着车窗半合着眼睛，折腾一上午，此时她又饿又困，路过泰成集团，她看着手机秦逸晨发来的几条消息，鬼使神差地给他打个电话。

    柳双双还在问注意事项，林北霜插嘴：“大概得住几天?”

    林北霜清醒过来，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护工大姐这边也开始上岗，比起头一天柳双双的手忙脚乱，大姐显然更妥帖，麻利的给林北霜套成人纸尿裤。

    秦逸晨睁大眼睛，嘴上说教：“不是吧，你爱岗敬业也有个限度吧，什么公司离了你还不转了。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跟我说，我让我妈收拾他。”

    林北霜慢慢恢复自持。

    “谢谢你们。”林北霜眼睛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她开玩笑地说道，“以后不行咱们三个凑活过吧，这不比男人靠谱多了。”

    嘈杂声中，有人痛哭，有人抱怨，有人呻吟，有人找她。

    她扯开嘴唇无声的笑了，干涸的唇瓣裂开，渗出了血珠。

    柳双双给她盖好被子，说：“你都什么样了，今晚你离不开人，明天手完术我给你找个护工，找不着我再陪你住一天，你好好躺着。”

    说不渴是假的，上班的时候可能一天就喝杯咖啡，但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越不让干什么越想，她嗓子干哑说：“不渴，睡吧。”

    她得珍惜每一次机会。

    陪同来的HR扶着她，安慰道：“公司已经通知家属了，你坐这，我替你去。”

    “你回去休息吧，我陪她。”姜倩看柳双双面色憔悴赶她回去，“也不是就你一个人，还有我呢。”

    “看个人恢复情况，五到七天左右，你们去办理住院吧，来下一个！”

    她也想问，至于这么拼么？

    办理完住院手续，林北霜躺在病床上打吊针，今晚她得打消炎针和止痛针，忙完这一切，已经深夜，她看着柳双双一脸倦色，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快叫救护车！这人都脸都白成什么样了，Nacy我们要联系下家属，打哪个电话。”一个人掐着她胳膊焦急地说道，随后拿过她手机用她的面部解锁。

    秦逸晨有些诧异，估计是没想到这时候能接到她的电话，埋怨道：“稀奇啊，居然这时候找我，昨晚你干什么去了？你现在在哪呢？”

    林北霜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又痛又冷，模糊中瞧见两张熟悉的面孔，又沉沉睡去。

    “嗯，那我回去了，要是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夜晚，林北霜疼的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陪护床上的柳双双听见响声坐起来，关心道：“是不是渴了？”

    忙完一切，柳                                                双双站在自动售卖机前喝光了一罐咖啡，这时乙方发来了最新的设计稿，她嘱咐王希按照她之前的格式做好发给胡总监。

    《30岁还一事无成将会变成修士》

    吃完饭秦逸晨送她回去，柳双双一夜未睡，秦逸晨车上散着淡淡的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暖暖的空调吹着，她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林北霜是在开会中晕倒的。

    做完了CT和抽血，急诊大夫看到片子眉头一皱：“急性化脓性阑尾炎，伴急性腹膜炎，马上住院，今晚禁食禁水6小时，明天一早就得手术。”

    世界终于清静，她的工牌被柳双双随手放在枕边，她盯着那曾经令她感到自豪和骄傲的工牌，却在此刻化为利刃将她扎的遍体鳞伤。在这里每个人都不敢停下来，每个人被逼迫着向前冲。整座大楼昼夜不停，是无数人化作燃料提供能量，她就是里面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她唇瓣一湿，柳双双拿着一根棉棒沾水润湿了她的嘴唇，轻声说：“护士告诉我这么弄，手术完就好了，疼不疼？”

    冷汗汩汩流下，林北霜此刻后悔没吃粒止痛药上场，前两天总是不明原因的下腹疼痛，为了不影响工作，她每次都吃消炎药和止痛药草草打发。

    “我……”林北霜想说她能行，话只说了一个字，便一头栽倒在地，四面八方的脚步朝她走来，有人扶她，有人掐她人中，她额头沁满冷汗，喘息着说：“我，我还没说完。”

    下腹部的疼痛愈发强烈，由一个小点扩散至整个腹腔，林北霜皱眉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面对冲击我们做出了多项举措，从根源出发……”

    柳双双一到，林北霜紧绷的神经放松，下腹部又开始绞痛起来，柳双双跑去服务台借了轮椅过来，前来陪同的同事缴完费，两人在医院走廊短暂交流几句，同事便离开了。

    柳双双摇头，伸手一指对面商场一楼的麦当劳：“就这个吧，吃完我就得回公司了。”

    为了这次会议她准备了许久，30岁是工作中的一道分水岭，有的人升入管理层，有的人停滞不前，过了几年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林北霜现在就卡在这个坎上。

    柳双双在门口等待秦逸晨，泰成集团整个外墙都采用的玻璃幕墙，像一座水晶屋，她看着玻璃里一闪而过的倒影，觉得此刻自己跟个行尸走肉差不多。

    轮到她发言的时候，她打开汇报材料，刚说了一个字，下腹部的隐隐作痛，她忍住不适，脸上却展开得体的笑容，游刃有余的讲解起来。

    这略一顿停顿，下腹部便绞痛难忍，绞的她腿软想吐，林北霜脱力扶在幕布上，投影仪上密密麻麻的字打在她脸上身上。

    柳双双本想补休到明天，胡总监阴魂不散地提出很多鸡毛蒜皮的问题，她疲惫地往公司赶。

    “要一起吃个午饭吗？”

    柳双双回头，她在医院的陪护床上窝了一宿，此刻蓬头垢面自不必说，她低头说：“我好朋友住院了，我去陪护来着。”

    ppt停留在数据分析，她在幕布前站定，用激光笔指着其中一项说道：“2023年因多行业冲击，所以……”

    林北霜还想说什么，柳双双又背着背包跑出去买些生活用品。

    林北霜想要开口拒绝，疼痛却不容置疑的折磨她。她环顾坐满人的会议室，有部门经理、有公司副总，这是多么难得的一次机会。

    秦逸晨听见她沉沉的呼吸声，从后座扯过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放倒了座椅，凝视她的睡颜。

    病房里三个女人相视而笑，是啊，即使生活予以重拳，但她们还有彼此不是么。

    医院无论何时都是人满为患，走廊里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一位出车祸的患者被推进来，留下一连串血迹。林北霜此刻头脑昏沉，又强迫自己在疼痛中保持冷静。

    林北霜此刻疼痛稍缓，她忍痛说：“我自己来的，在哪缴费？”

    白日里精英干练的Nacy现在躺在病床上成了14床，OA的消息还在响，她拿过手机一看，竟还有人追问她工作进度。林北霜嗤笑一声，直接将状态修改为住院中。

    林北霜约到了早上第一台手术，柳双双坐在手术室外等候，姜倩匆匆赶来，两人依偎而坐，手术室灯亮了又灭，林北霜意识模糊的被推出来，她俩走过去听术后注意事项。

    【@所有人，本人今天突发阑尾炎，需住院手术治疗，各位同事如有急事请留言。】她噼里啪啦的发完这一行字，将手机静音了。

    柳双双没之声，林北霜也附和道：“回去吧，护工也在，你好好休息。”

    秦逸晨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幽幽地说：“你昨天干嘛去了，我给你发微信你就回个在忙，忙什么呢。”

    林北霜默默抱紧她，在刺鼻的消毒水味中嗅到一丝温暖。

    林北霜蜷曲身体坐在椅子上，拳头紧紧抵在腹部，脖子上的工牌随着动作晃晃荡荡，公司LOGO若隐若现。

    姜倩守着林北霜，柳双双拎着一袋子奶茶零食去护士站搞好关系，顺道要了几个护工电话，最后选了个看起来颇为可靠的中年妇女。

    *

    是啊，还有人陪她呢，林北霜觉得她们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白驹过隙，她们转眼变成大人，却从未离开彼此。

    此刻这群人在视线中化为朦胧的一片，大家的交谈声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又逐渐减弱，化为一声尖锐的耳鸣。

    摇摇晃晃中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沉，被人抬走时，一个同事幽幽说道：“至于这么拼么？”

    真好，原来她们都在。

    睡

    林北霜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泪，黑暗中她无声哭泣，柳双双的手摸到滚烫的泪，略一顿，她说：“别怕，大夫说虽然是全麻，但就是个微创手术，别担心，我陪着你呢。”

    比起身体，此时她想的竟然是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办，如果住院的话还需要找一位护工，疼痛时重时轻，她将思绪转到病情上，阑尾炎，小病而已。

    林北霜被医护人员放倒在床上送往医院，迷蒙间她听大夫摁着她的下腹说：“怀疑是急性阑尾炎，你家属呢？先做个CT。”

    秦逸晨靠近她，见她满脸疲色，眼睛都肿了，放柔语气：“想吃什么？这附近有家砂锅粥特别好喝。”

    “通讯录第二个。”被一群人围着她更觉得呼吸不畅，视野由模糊转为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