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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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总目光锐利的观察柳双双，对方大方自然，任他打量，回复道：“暂时没有了。”

    他应该是明白董事长的意思了，王总心里有了底，说道：“你回去吧，剩下的环节你和胡总监把控，付款直接提审批即可，不用再找我了。”

    柳双双回答：“我个人认为第一版更符合，结合过往活动和品牌vi，颜色和主题也更契合，但预算方面第一版略高一点。”

    原来这就是秦怡给她的机会，让她有一个可以向上沟通的路径，可以有人聆听她的声音。回到了营销部，胡总监端着杯子站在门口，两人视线交汇。

    林北霜想拒绝，想说自己吃不了东西，但看到那张和蔼的面孔，她不知为何，轻声道谢收下了。

    柳双双进来后看她正在坚强办公，楞一下，随即走过来一把合上电脑盖子。

    柳双双等护工大姐回来又絮絮叨叨嘱咐了一遍，林北霜睁着悲伤蛙一般的眼睛盯着电脑。

    王总示意她坐下，柳双双正襟危坐，打开电脑。

    电话那头沉吟半天，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人群|交流的声音，林北霜说：“你在外头呢？你忙吧，不用管我，我好着呢。”

    “歇歇吧，天塌下来也得等病好了再说。”柳双双坐在床边，护工大姐在另一旁玩消消乐，旁边病床一家人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柳双双将数据线连上电视，展示快闪会的设计方案和预算。她展示的很简单，几张图片，配几个图表。将打印好的预算表放到王总手边，她开口说道：“根据活动种类，目前会展公司给出了4种方案。”

    胡总监转身进屋，大声关上了门，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看向柳双双的方向。

    “不能怎么样，拿赔偿，然后找工作。”林北霜说着说着，愣住了。

    电脑是今天HR借着体恤员工的名头送来的，外加一个果篮。

    柳双双没想到总助还能主动找她说话，说：“就简单汇报一下活动近况，我先走了，拜拜。”

    柳双双的声音传过来，柔柔的，她说：“生病的时候人最脆弱，我去陪你一会我就回去了。”

    *

    《30岁还一事无成将会变成修士》

    柳双双：“关心你呗，你今天得卧床一天呢。”

    屏幕中群里还在沟通细节，弹出了线上会议的对话框，林北霜没有点进去。

    林北霜慢慢点着鼠标，她说：“就是这么卷，绩效考评打分制，谁分低，谁就得走人。”

    原来并不是她不行，而是她从来都不曾拥有过机会。在这个学历背书为王的时代，无数人被高高的门槛拦在外面，即使工作认真，努力学习，最后依然因为不够光鲜的履历在原地打转。

    典型的中年男领导办公室。

    王总深知一个道理，术业有专攻，工作中外行就少来指导内行的事，本来这些事都轮不到他，奈何胡总监实在是……一言难尽。柳双双预算表做的很详细，他粗略浏览完，说道：“那就第一版吧，还有什么事？”

    柳双双：“那我去陪你？”

    柳双双背对“行稳致远”四个大字，恭敬地站在王总桌前。

    “我感觉咱们像头驴一样。”柳双双徐徐说道，“眼前栓个胡萝卜，没日没夜的拉磨，挣多少钱都有花钱的地方，有钱了就要买房买车，买不起固定资产就要买包买鞋，好像有人驱使一样，你就是要不停地赚钱，还要不停地花钱，这样才是努力优秀的人。忙到最后，驴也没吃到眼前的胡萝卜，还累死了。”

    走了会怎么样？不怎么样，大不了重新找工作。

    林北霜慢慢躺回床上，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很没有安全感，钱赚的不少，但又流水般的从指缝溜走，父母不是她的依靠，他们的眼里只有哥哥，没有人能是她的依靠

    柳双双实话实说：“每个方案只是颜色布局略有不同，如果今天能定稿的话，三天物料就可以做完，安装也很好解决，因为活动占地面积不大，提前两天拼接入场就可以，至于人员方面，可以委托乙方代为招聘。”

    是羡慕。

    说完这些，两个人陷入沉默。

    柳双双没再劝，护工大姐因为有家属过来站在床边束手束脚。林北霜手肿的打字不太方便，她说：“我没办法呀，我得工作。”她扭过头，一直憋闷在心的情绪像漏气的车胎，慢慢释放着，“今年公司已经开了不少人了，我不能掉队，我住院第一天，我做了半年的项目就有人接手了。”

    林北霜打着吊瓶行动不便，她坚强的打开电脑：“都跟你说了没事，我刚走了一天就有人接手我的我工作了，我得盯着点。”

    王总盯着屏幕，提问：“这四个设计方案有什么区别？落地需要多长时间？”

    王总蹙眉看着手里的报表，好像对屏幕演示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柳双双留意到他的反应，长话短说：“快闪会主要以品牌宣传，引导客户品尝为主，因此设立了四个区域，访客动线为：看——品尝——引导购买——领取礼品这四个环节，另外我们在这里设置了一个拍照打卡区，用来吸引路过的行人。”

    柳双双是总部送进来的人，他本以为她是董事长亲戚来分公司养老，董事长儿子在总部体验生活，柳双双在这靠本事自力更生，现在他又品出些别的意思。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面墙贴着公司历史，企业文化之类的东西，柳双双放慢脚步。

    真好啊，一家人和和睦睦地说话，不像他们家，凑在一起就是要钱和吵架。

    柳双双问道：“那我想知道，走人了能怎么样？”

    她说：“林北霜，你疯了吧，有什么活不能等你好点再干！”

    大多数人在这苦苦支撑是为了可观的薪水，为了名头，为了虚无缥缈的前程，所有人憋着一口气，使劲熬着。中层带头，底下人跟着拼命。

    林北霜躺在床上，看着黑黢黢的窗户出神。

    一切和她预想的差不多，胡总监平时侃侃而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最后甩锅让她临时顶上。记忆中这种事情她好像经历了很多次，干活、背锅，上司的指令执行不通，但也要破除重重困难的完成，她是部门里兢兢业业的工蜂，随时被抹去，随时被赶走。

    隔壁床的病人妈妈拿过几个苹果放在她床边，说：“姑娘，来吃点水果。”

    OA显示，她所在项目群拉进来一个Alice，负责她生病期间所有的工作。看吧，一个Nacy倒下去，千千万万个Nacy站起来。等她回去，这个项目估计也没她什么事了。

    王总听完点点头，和胡总监鸡同鸭讲说了一上午，终于有人能抓住重点汇报工作。他再次提问：“从品牌营销角度出发，你觉得哪一版方案比较好？”

    林北霜出神，这种感觉她很熟悉。

    身体的不适暂时被烦恼盖过，林                                                北霜刚刚那阵悲伤春秋的孤独感被危机感代替，恨不得马上拖着病体回去上班。

    林北霜想拒绝，刚要开口，柳双双就打断她。

    林北霜用浮肿的右手握着手机，温馨的一家在旁边谈论出院的事，她转过身去，解锁手机。

    柳双双捧着电脑离开办公室，路过总经理助理的工位时，李助理和她打招呼：“完事了？”

    林北霜回头，逆光下柳双双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林北霜赶紧拒绝：“有护工呢，你来干嘛，来了你也没地方睡，明天就可以吃流食排气了。”

    忙完手头工作，一切进行顺利，她今天只加班了30分钟，惦记着林北霜还在医院住院，赶紧打过去电话。

    深木色的班台，皮质的老板椅，和班台同色系的书柜贴墙放立，里面摆着卡耐基全集等一系列工具书，窗边迎着阳光放着琴叶榕、君子兰两种绿植，屋内设施摆放角度刁钻，估计是按风水布置的。

    柳双双说：“你们这些个名企人士，能不能不这么卷？”

    她生病的事没和父母说，说了有什么用，两人舟车劳顿的赶过来，照顾她几天，她哥还得埋怨她小题大做。

    林北霜接的很快，听起来状态不太好：“怎么了？”

    林北霜陷入沉思，首付她交的比较多，贷款压力真的还好，她真的需要拼成这样吗？

    她装作没看见，打开电脑继续工作。胡总监整个下午都很安静，没再出来找她不痛快，没他捣乱，柳双双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接下来的几天只需要核对物料和商场确定位置即可。

    “我那次出事你不也照顾我来着，再说我也得看看护工大姐行不行，不行我好给你换一个。就这样，挂了。”

    “别提了。”林北霜怨气满满，一天挂了十几个吊瓶，整个人肿得像馒头，她说：“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让盐水泡发，我肿的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说吧。”王总言简意赅。

    公司就像一辆跑在路上的汽车，绝不会因为掉落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而影响速度。Alice在群里消息回复的飞快，林北霜用手指滑动聊天记录，默默看着。

    大家谁都不想卷，当第一个内卷的人出现，“卷”就像传染病一样，传染了所有人，你到点下班走人，但总有人熬到深夜，到最后大家谁都不走，把大楼熬成一座灯火通明的妖洞。

    正琢磨着，一只微凉的手摸了摸她肿起的手背，清凌凌的女声一边摁铃一边喊着：“你都这样还看手机呢?回血了不知道吗！”

    看来今年年底的绩效要缩水了，林北霜想，她还有贷款要还，前天她妈还一直念叨家里钱不够花，让她打钱过去。

    病房里，隔壁床年龄跟她相仿，一家人围坐床边聊天逗病人开心。她的护工大姐这会功夫接了个电话，不知去向，可能去上厕所，也可能出去找客户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