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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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第一次梦见许厌，能摸到他、碰到他、拥抱他。

    这些房子设计太老旧，每一家阳台上只用一米高的墙围着，没有别的防护措施。

    白啄忍着胃中翻腾，说完扭头就走，留下门后的那对母女面面相觑。

    还有别人记着她的许厌。

    擦干眼泪，白啄还是那个白啄，别人眼中的白啄。

    只是这一年来，白啄就是宁愿通宵不睡也再没拿出安眠药，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白啄也不想听，她捂着嘴，一直到走出楼梯松开手，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才稍稍压下想吐的欲望。

    白啄可以不笑，可以面无表情，但她必须看着健康，就像她前二十多年一样。

    她偏瘦，但嘴角眉梢都有种即将再为人母的慈爱。

    没有一刻不想他。

    “谁啊？”

    许厌以为她好了，就不安慰她了，甚至都不进入她的梦里。

    “谁啊？”

    因为骗过了所有人，白啄想，她是不是连许厌一起骗了。

    白啄抬起左手抹掉眼角的泪，右手拿起遥控器关了录音。

    白啄眼神颤了下，她的视线慢慢上移，直到定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白啄弯腰把手中的鲜花并排放在那束花的旁边。

    她带着许厌走出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再也不回来。

    自从那天打开那个纸箱，两个月了，白啄每晚只有听着这段录音才能睡着。

    而白啄看着健康的唯一办法就是忘掉许厌，就像她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

    只有昨天。

    白啄收回手，静静地等着有人给她开门。

    因为白啄和他刚好相反，她从不惹事，除去许厌的事情，白父白母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她，但白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她好像发现了。

    充满了生活气息，小小的客厅里还有个正在往锅里下丸子的男人。

    —

    看着像什么都没做，白啄却觉得比前面几个月还要充实。

    白啄看着她，下意识地想从这张脸上找到什么相似之处。

    因为每次白啄都会想：许厌是从什么时候得到的那瓶药？他是什么时候决定的这件事？他生日那天收了蛋糕是不是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

    那种感觉太幸福了，幸福到白啄知道那是梦境，幸福到她止不住地难受。

    电视中还循环播放着那一段录音：“许厌，这种好事你不愿意，多的是人排队等.......”

    白啄站直，手心握着小狐狸挂坠，一步一步向外走出去。

    再往里走，有个小卖部，在旁边有人支了个桌子，此时正有人在打牌。

    确实很年轻，二十上下的模样。

    这样许厌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这时候，白啄才明白，白凛插科打诨惹事的时候，她父母虽然呵斥，为何他们言语中的宠溺止都止不住。

    正在吃火锅吗？

    她这么做了，每个人也都信了。

    白啄的眼神太直白，面前的女人双手下意识的护在肚子上，警惕地看着白啄。

    正说着另一个女声越来越近。

    “不知道，她不说话。”

    她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竟然在这位老人身上看出熟悉的影子

    白啄的胃突然一阵翻滚，难受得她又想吐了。

    里面的楼房太过老旧，有的已经掉漆，露出里面发红的砖块。

    她下楼的同时还听见里面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是谁啊？”

    白啄包上的那个小狐狸挂件荡来荡去的，像是在给许厌招手，也像是和他告别。

    和漫城的其他地方比起来相对贫穷、拥挤的一个地方。

    只看了一眼，白啄就垂眸移开视线，抱着花束的手紧了紧。

    两个看着四十多的女人，偏胖。另外两个年龄看着更大，脸上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都很明显。

    白啄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儿，低着头，笑了半天，笑得她眼泪都要出来。

    白啄看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只是她穿得和这个地方的人格格不入，很难不让人注意。

    白啄走到三楼，停住，她微微吸了口气，抬手，敲门。

    起身时白啄看着照片中许厌的眼睛，弯了弯嘴角。

    只是白啄自己过往没发觉罢了。

    白啄坐在沙发上愣了许久，最后轻声笑了出来。

    她们每个人的桌角放了几张一元五元的零钱，应该是下午的休闲活动。

    三楼，白啄抬起头数了数，阳台上挂着衣服的那家。

    楼梯看着像是好多天没打扫了，栏杆上的灰积了一层，只是不知道哪个调皮的孩子用手指从上划到下，只在上面留下了一条相对来说干净许多的印子。

    白啄知道，这一年来，她一直病着，从来没好。

    只是她装作好了，骗了所有人，甚至包括白天的她自己。

    这些话盘旋在白啄脑海，甚至充斥她的每个细胞之中。

    况且，她现在一心想走到查到的那个地址。

    许久，白啄收回手，转身往回走。

    过了十天，上次的墓前的花束因为凋谢已经被清理了。

    走出家门，白啄以身体不适向公司请了长假，拿着基本换洗的衣物回家住了几天。

    白啄拐了个弯，终于在这排居民楼的尽头停住了脚步。

    白啄抬脚迈过面前的小水摊，向里面走去。

    白啄想要抬起头，但视线却猛地一顿，直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她隆起的肚子。

    “不知道，什么也不说，奇怪得很。”是那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爸，丸子下好......”

    白啄期待着每一天。

    第二天醒时，白啄枕头湿了半边，她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白啄抬手，她的食指指尖轻轻在许厌眉眼划过。

    每天陪着白父白母聊天，很亲密，白啄很少这么粘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独立自主，但很奇怪，白父白母好像更喜欢她这个样子。

    只是，不像的，一点都不像。

    进陵园的时候，有人推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正往外面走，老人闭着眼睛，瘦骨嶙峋。

    “您好，我......”

    但是不晚，白啄想，只要她发现了就不晚。

    “我找错地方了，不好意思。”

    生活总是在继续，没人管里面的人是不是过得撕心裂肺。

    地上铺着混凝土，但坑坑洼洼，不知谁家洗衣的水流了出来，湿了一地。

    接着就是关门声，里面人的谈话隔绝在屋内，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打开了门，看着门前站着的白啄，愣了一下，问道：“你找谁？”

    看，不止她记得。

    白啄又花了一天陪着温言窝在家里，说说话，看看电影。

    31号那天，白啄如21号那天一样，挑了一条到脚踝的裙子，抱着束香槟玫瑰走向许厌。

    忘了挺好。

    挺好的。

    因为在梦中她就清晰地知道，梦一醒，就什么都没有了。

    笑着笑着，白啄刚刚被擦干的眼睛重新蓄满了泪水。

    白啄收回视线，抬脚朝里面走去。

    听到她们的对话，白啄猛地收回视线，低头，快速真整理好脸上的表情。

    就像现在，她甚至记不起来梦中的细节。

    实在太可笑了。

    但不管她们谈论什么白啄都不在意，她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此时觉得那略显老态的声音实在太刺耳。

    玩牌的四个人包括周围站着观战的两人都扭过头来看白啄，然后转过头窃窃私语，不知谈论些什么。

    那天下午，白啄没有回家，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没一会儿，开门的同时传来一个女声，听着很年轻。

    以前白啄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吃些药助眠，一片、两片的安眠药对白啄是有用的。

    可笑。

    再也不回来了。

    她习惯的是身边没有许厌那种难受得快要死去的感觉。

    那时她虽然不明白，但也是羡慕白凛的。

    休息的这几天，白啄每一天都排得满满的。

    现在许厌墓前放了新鲜花束，花瓣上面还浸着水珠，来人应该刚走一会儿。

    白啄低着头，颤抖着肩膀，无声流着泪。

    等她皱眉不耐烦时，白啄移开视线，看向屋内，她面前站了两个人，门也开得更大，里面的大致布局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要求她成熟稳重的父母也是喜欢孩子向他们撒娇的。

    咚、咚、咚，三下。

    所以，不能看、不能想、不能吃，这样白啄才能活下去。

    她想许厌。

    白啄从来没有习惯没有许厌的日子。

    在家里怎么都可以，可只要出门白啄就要戴上面具，戴上一种名叫“健康”的面具。

    并不安全，很容易翻进去。

    那是一种很明显带有保护意味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