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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他来到这里,见到的都是书中连没有名字的炮灰,这位荀都尉却不然,他不仅在书里有名有姓,还是戏份颇重的配角。

    见到姜殊到来,他也没露出什么好神色,问:“阿子来此何事?”

    姜显微笑着回礼:“兄弟亦然。”

    若说南地世家以逐江谢氏为首,则北地高门中必然是襄郡崔氏最为显赫。

    姜殊行礼道:“儿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阿父。”

    姜舒所说的崔景声,正是出自襄郡崔氏最大宗的一支,其父乃位列九卿之席的大司农崔纵,其祖父崔澜更是德高望重的当世大儒,当朝太宰。

    耳朵捕捉到“端门失守”一词,姜舒脚步微顿,突然知道了荀凌来此的原因。

    姜舒不禁思索起有关荀凌的记忆,只是还未等他想起什么,对方就已经转身疾步离去了。

    姜舒缓声道:“无需说服所有世家,只需挑其中门第最高的几户,晓之以理,并许以好处,令他们放低粮价,其他门第稍低的自然会跟随效仿。”

    堂内,姜恪坐于席间,神情比起以往更为庄重严肃,显然是在为战事担忧。

    姜恪治理燕峤多年,时不时便要同那些世家打交道,他心底清楚,往往最爱以清流雅士自居之人最是吝啬刻薄。

    “我已去信告知秦刺史,明日便带兵五千前往白兰陉,与华将军会和,”荀凌立于堂中沉声说道,“荀某离开后,巽阳安危便托于府君了。”

    之前魏国迁都,崔景声若想离开也就是他父亲一句话的事,但他此时依然安分地待在昭南县,就说明此人仁厚忠义的人设是立得住的。

    “儿有分寸,请阿父放心。”

    算算时间,这段剧情也差不多是时候发生了,荀凌这么急匆匆地过来,商议的多半就是端门沦陷一事。

    “如今巽阳人口空虚,又是春耕用人之际,阿父为何不招募流民开垦那些无主荒田呢?”

    “阿弟。”

    姜舒去官署是为了找他父亲商量收容流民一事。

    当然除了这些考虑,他还有个必须招收流民的原因——玩家是以流民的身份进入游戏的,他得想个办法把这群“危险分子”留在眼皮底下照看。

    姜显思索片刻,倏而轻轻抽了口气:“阿弟所指的,莫非是谢氏七郎?”

    中堂四周环境雅致,廊外枫木枝叶舒展,落下婆娑树影。

    似是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姜恪皱了皱眉,道:“那我问你,倘若是你为了躲避战乱而背井离乡,会愿意停留在兵家必争之地的巽阳吗?”

    “必须守住白兰陉,不可让胡狗再推进半步了!”姜恪面色肃然,眉头紧锁。

    “你是,姜三郎?”

    姜舒朝他拱手:“辛苦兄长。”

    不愧是未来的龙骧将军,明明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已是锋芒毕露了。

    闻言,姜显明显眼眸一亮。

    “不错。”

    果然是这样!

    听他这话,应该是和原主认识的。

    这时,姜舒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兄长之前所说的谢氏七郎可是谢太傅那位体弱多病的幼子?”

    无人耕种就意味着没有粮食收获,而缺乏粮谷,恰恰是姜舒最担忧的。

    他不知道姜恪对此是怎么看的,但在姜舒看来,正因为有这么多的百姓南迁,才会致使巽阳经济骤然萧条,城外田地大片荒芜。

    姜显微微蹙眉:“阿弟有所不知,谢七弦病重多日,闭门不见客,你怕是去了也见不到他。”

    要知道在原本巽阳还是魏国都城的时候,这可是个相当不错的差事。

    为今之计唯有团结一致才有可能渡过难关,如此浅显的道理,士族子弟不可能不懂。

    “好,那且不说他们愿不愿意留在此地,接连两年大旱,粮价高涨,府库存粮不足,要从何处得来粮食救济难民?”

    刀锋之下,管你是士族还是庶族,都一样逃不过一死。

    “可以低价从世家手中换粮。”

    若从地图上看,端门、兴郡与燕峤呈倒三角形状,燕峤郡便是位于下端的那个角,匈奴要攻燕峤,必然要从端门或兴郡过,现在端门被破,从某种意义上说,燕峤已经和匈奴军队相接了。

    姜舒略一扬眉,顿时来了兴致。

    温和清润的嗓音瞬间将姜舒拉回了神,他回过头,见姜显站在门旁,立即收敛神思唤道:“兄长。”

    在后堂用过午饭,姜舒沿着长廊返回后宅,一边走着,一边在脑中思索有关荀凌的记忆。

    此人出自南地四大高门之一的秀川荀氏,父亲任雍州刺史加辅国大将军,还有个叔父立于朝堂高位,任尚书右仆射,身世背景那叫一个绝好。

    “都尉尽可放心,老夫在城中一日,必当竭尽全力稳住后方局势。”

    被他这么一称呼,姜舒才想起来行礼:“殊拜见荀都尉。”

    

    “之前或许不行,但现在局势不是更变了吗?”

    比起姜恪还对小儿子的行事仍存有疑窦,姜显倒是对弟弟大为改观,对他所保密的计策也颇为信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谢氏那处便交由阿弟,为兄今日出发前往昭阳,希望能劝动崔景声低价换粮。”

    “儿有一计。”

    姜舒无法告诉他匈奴大军来袭的准确时间,只能心中暗答: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儿以为只要给他们饭吃,必然会有人愿意留下。”

    “各家大宗子弟早已随圣驾移都,留在城中的不过是些看护家产的旁支疏宗,又何来门第最高?”

    踏出门槛时,荀凌似有所觉地转身扫向左侧。

    端门沦陷,燕峤已危在旦夕。

    姜显略显振奋地起身:“那儿便亲自去昭南县一趟。”

    郡都尉……荀凌?

    姜舒隐约记得自己写家族谱系时,为了让太傅谢闲人设丰满,随手带过地写过他有个得肺病的幼子,这个幼子因为身体太脆弱,没能跟着一起南迁,后面甚至还没等匈奴破城,便病死在了巽阳,这也成了谢闲一生的遗憾。

    姜恪点头:“或可一试。”

    “崔铭此子我见过几面,其容仪俊爽,为政清简,是个通达时务之人。”

    “不必多礼。”荀凌上下打量他两眼,眼中流露些许惊讶之色,“今日未施粉,倒是有些认不出来了。”

    “父亲仔细想想,其实还是有的。”

    因出身高贵,又才貌出众,荀凌年纪轻轻便已官至五品,被封为建武将军,掌管一郡军事。

    “父亲认为阿弟之策有可能成功?”

    忽然间,姜舒胸中生出一股莫名慌张的情绪,正当他疑惑自己这股情绪从何而来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见兄弟二人如此和睦相亲,姜恪被战事烦扰的心情也稍稍舒朗了些许,感叹道:“若是事情进展顺利,三日后,招募流民开荒之事便可顺利开展了,希望还来得及。”

    “倘若是这样,谢氏那边,我或有办法一试。”

    “世家又为何要低价换与我们粮食?”

    “好。”

    “不可胡来。”

    姜舒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眼前,因此不论是为了恢复农桑,还是为将来修筑防御工事做准备,他都必须说服姜恪留下这些南逃的流民。

    姜显看了眼荀凌离开的背影,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语气和顺道:“事情已商议完毕,进去吧。”

    之前自己在荀凌走后莫名产生的心慌情绪实在令他在意。

    姜舒:“此法不一定能成,暂且保密。”

    天子移都带走了巽阳至少一半的百姓,再加上那些世家高官底下的荫户僮客,人数怕是多得超乎想象!

    一般来说,这个时间姜恪和姜显都应该在后堂准备用餐了,然而姜舒到了后堂却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婢仆,一问才知二人正在中堂小殿接待郡都尉。

    正因出身如此清贵,他才能在弱冠之年便出任燕峤郡内县令。

    这次无人打扰,他倒是顺利回想起了原主和郡都尉相关的记忆,只是回忆得越多,他心中便越是惊愕,片刻后,他突然加快脚步朝自己的院落奔去。

    “你且说。”

    “我有办法,不过要推迟几日。”

    对于自己书中人物的风采,姜舒向来是很有兴趣见识一番的,听闻此事便急忙朝中堂而去。

    姜舒眨了眨眼,一时没想起来他说的是谁,摇摇头道:“我说的是昭南县令崔景声。”

    暄和二年三月,匈奴大举攻破端门郡,郇州刺史撤兵密阳固守,雍州刺史派手下华辛带兵支援,将匈奴大军拦截在白兰陉外。

    ·

    当然姜舒选中他还有一个原因,崔景声在他的书里不大不小也是个配角,他给此人的设定用八个字概括,便是才思清明,德行忠厚。

    然而姜恪思索片刻后,却摇了摇头:“如此浅显的道理,怕是也有人装作看不清楚。”

    这话一出,姜恪与姜显皆神情微怔,很快二人就想到了他口中的局势更变是何意。

    “你说。”

    “有劳府君,军中还有事务处理,在下先行告辞。”说罢,荀凌干脆利落地拱手道别,转身阔步朝门口而去。

    姜舒正对上他凌厉的目光,当即感到身体一僵,动弹不得。

    站在乌木檐廊下,姜舒还没决定要不要进去打扰他们,隔着墙便听见有断续议事声传来。

    姜恪抬起眉问:“你有何办法?”

    谢氏?

    日后匈奴大军围城做的第一件举措便是切断粮道,整整两个月,城内的人出不来,外面的粮食送不进去,待到城破时,其惨烈情形可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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