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悲凉千里道 凄断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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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没有积极求生的意志，我已经不动手求生，不做积极的魔法治疗。」

    「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

    李知雨选择了沉默，她真有听进去孟婆的话，只是下不了决心。

    她把青灯微微高掬一点，眼中泪光闪闪点点，她忍住不让泪水奔流而下，望向孟婆念道：「今日遇到孟婆您，相聚短短，与您对谈，从前辈您那里，受益很多。现在已到与您告别的时刻。我想以诗一首，对应当下落雨纷纷，与您道别。有空还会再来看看前辈，聆听您的教诲。这首诗叫做〈别薛华〉，中国唐代诗人王勃所写。」

    「我们现在处在这个醧忘台，大部分时间，都有斜风细雨，细雨如丝，都下不大。而且有月亮呢，妳看得到月亮?看得到月晕月华吗?所以，斜风细雨就来了啊!」

    「第二议题，心理疾病，可否申请主动安乐死?」

「妳没机会看过那些神仙，我用妳比较能理解的，借问从希腊罗马的悲剧神话，欧美的小说戏剧，日本神话到中国古典小说或戏曲，妳看过几对情侣花开并蒂，共结连理好结局的?」

    「理事长妳年轻，我资深从小看到老，分享妳。另有一个他俩爱情感动人的事迹，我这里书面资料才会有。妻子有遗传性偏头痛和肾脏病，会失眠，血压会高，导致也有抑郁症。事因是丈夫照顾病发住院的妻子，丈夫因为照顾期间累坏。在接妻子出院，返家后，突然中风，中风日沉，半年后才亡故的。身体好一点的丈夫，却早先身死，早早走在多病缠身的妻子前面。」

    「虽然老婆婆今日才跟妳第一次见面，想说正好等到妳，就很冒昧，关心妳，想跟妳多啰嗦几句，伤病苦痛，可是属于长痛，属于至死折磨，医学科技也还没进步到可让妳不苦痛，总不好消炎止痛，打好吃满吧!就别更说还会上瘾，另一种生不如死。妳能不回今世人间，就不要回。送走今世的肉身，就早早解脱吧!」

    「人间的读者或观众，施压作家和编剧，逼出的千篇一律的公主和王子，从此过着美好圆满的生活，在神界的现实发展，根本不存在这种结局。」

    李知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探问：「我们的冥王冥后，她们姻缘簿上，是怎么记载的?」

    「妻子她忙于照顾孙子孙女，有所寄托，抑郁症也会好很多。虽然年老后，她要洗肾很苦，看资料，妻子她洗肾了很多年，也撑过来了。」

    「孟婆婆，我的确现在处于濒死之际，只差一步就遁入死亡。我已经好一阵子看不到夕阳，这是因为我自愿舍弃不用冥王教授我的魔法，不做自我疗愈。就是所谓的被动安乐死。」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李知雨听到这二个议题，内心震动的厉害。孟婆很温暖地说：「理事长，妳我同是冥王府的人，我也听说过妳的事，老婆婆多嘴一句。毕竟我站岗在这里，不知度过多少岁月，对亡者送往迎来，看过，听过的，多着呢。」

    「虽然冥王冥后，没有记载在姻缘簿上。但是只要有脑子，有眼睛，只要听过冥王冥后的故事，都知道他俩就是先婚后爱。如果彼此相爱，哪需要谈判，每半年强拆夫妻，分隔两地?当初的协议结果和动机，就是命定之神，非所爱之神。」

    「姻缘簿上会写的，只有祂和凡人、仙、鬼和怪的情缘，或者说祂被谪人间，但都用少少几字，用贬义的字词，说那个情缘，它是祂的宿命中，既定的劫数，落入人间，做了一场春梦，历经了一场劫难，情苦心伤了一回。」

    「丈夫尚在人世，没有享过膝下儿孙福。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妻子。丈夫去世后，妻子因病一定需要和儿女同住，儿女搬回老家，妻子她享受到四代同堂，所以才活得久啊!」

    上天似乎也跟李知雨一样感伤，同情她的遭遇和处境，直到李知雨挥别孟婆，离开醧忘台，雨还一直下。

    孟婆看着青春、年轻和漂亮的李知雨，觉得非常心疼、同情和惋惜，一个正处花季的女孩子，竟然需要面临伤痛和病苦的双重磨难，孟婆知道口说安慰无用，心中暗暗许愿，百般无奈，想着：「期盼她的苦痛时期，能缩短一点，万般磨难快快过去，早日逃出苦海，彻底解脱。」

    「神仙寿命千百万年，凡人寿命短短几十年，生死相隔，是必然的宿命，也是既定的结局。」

    她望着遗忘川水中的明月，她苦笑着，心中想：「十八年如同镜花水月，青春年华犹如黄粱一梦，浑浑噩噩，犹未清醒。」

    「虽然人间的医疗团队，无从得知，仍在昏迷的我，我本身的意愿，他们仍在积极治疗和抢救。」

    李知雨心明眼亮，肃穆威严地望着孟婆说：「孟婆婆您关心我，我知道。想要关心我，所以刺探我，我也知道，所以我也不蒙骗妳。」

    「妳就算是回到今世人间，也是既疲累，又痛又晕，到时也是想寻安乐死，弯弯绕绕，还是要寻死路一条，瞎折腾折磨自己。」

    「我是山穷也无路，万般等待寂灭。」

    「前辈，它真的是描写我的穷途末路，左支右绌。」

    孟婆同情年轻的李知雨，想转换话题，缓和一下她的心情和聊天的气氛，天气是开场见面最好的话题，也是转移焦点最棒的话题。孟婆说：「理事长，妳听过中国宋代苏洵〈辨奸论〉说的月润而风，础润而雨吗?我不但当孟婆，我还是风神。」

    她轻声细语地把全首诗吟诵：

    「其实人间也有在讨论，有关二个安乐死的议题。第一个是久病缠身，多种复合式疾病在身，时时刻刻受尽伤痛病苦，毫无生活质量。但是病患神智很清醒，可以申请主动安乐死吗?」

    孟婆用玩味的表情，说道：「所有宗教的各路天神，正常他们是不会写在姻缘簿上。绝大部分天神，连姻缘簿纸本，都没有。」

    在蒙蒙雨雾里，奈何桥旁的醧忘台，李知雨和孟婆共处在一起。她正站檐下一边躲雨，一边观雨。李知雨手掬一盏青荧火光的青灯，青灯幽幽，灯火悠悠，她望着仍在哭泣的天空和带着淡淡月晕的明月，心中想：

    李知雨了然于心，盘算后，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转移话题，说道：「刚才那对夫妻，夫妻是年下恋?那丈夫的深情，真是令我感动，真心羡慕那位妻子。」

    孟婆回应道：「不是年下恋。妳所看到的亡者，都是他亡故那一年的容颜和身型，灰发丈夫死于六十四岁，全白发妻子死于八十六岁。虽然冥界没有时间，丈夫还真是等她很久。」

    孟婆继续说：「这对夫妻让我想到，生病痛苦，可否安乐死的议题。」

    「现在我时时刻刻，游心骋目着，望着那一轮明月高悬，它辗转轮回几万次，却总是几度月圆几度缺。我分分秒秒，围囚囹圄，锁在那一个漫长深沉的闇夜。我被伤痛和情伤双重夹击，不容我逃脱。因为害怕被追杀，内心惊疑恐惧，无法公开积极有所作为，导致一事无成，硬是把我的余生给蹉跎掉，直到殆尽。命运的烈火，把我慢慢烧烤蒸煮，真的快要把我熬倒了!」

    「就算难得一个好结局，过程间，不虐个满身伤痕，会放过他们吗?」

    「三界都非常羡慕土地公和土地婆这一对神仙眷侣。妳看土地公那个开心得意的笑脸，笑到酒窝都出现，祂是天上胜利组。」

    李知雨说道：「谢谢前辈的分享。丈夫把爱情升华，虽肉身不在妻子身边，却把妻子在世时，所有她的后路，都顾得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