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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她是你祖母,你当然不这么觉得了。”

    “怎么不是?”

    解予安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与纪轻舟说的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又过了一阵,她放下筷子道:“我先带玲珑上楼了,你们慢用。”

    解予安侧头偏向他:“祖母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厉。”

    赵宴知见状,向他温柔地笑了笑,说:“小孩不懂事,真是麻烦你了。”

    解予安平淡的口吻里一如既往地夹着股刻薄味。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环绕他额头、眼周都已扎了细细的长针。

    这个时间点,解见山和解予川都已出门工作了,出乎意料的,倒是在早间的餐厅里看见了赵宴知和解玲珑。

    这家小吃店老板向来性情冷漠,甚少同人打招呼,而今日瞧见他却是眼睛一瞪,主动开口搭话:“寻到工作了?今朝穿得这么洋气?”

    治疗在小会客厅进行,解予安解开了黑色的纱带,坐在皮质坐垫的单椅上,仰着脖子后靠椅背。

    何鹭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拍了拍自己平整的外套前襟,心下决定,哪怕是为了对得起老板送的这两个馒头,今日他定要面试成功。

    张医师是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头,头发虽已灰白,精神却很是不错,提着针灸箱穿过走廊时可谓健步如飞。

    赵宴知因怀孕胃口较差且嗜睡,通常起得都很晚。

    “不去上班?”

    这令他不禁想要感叹,穿来民国后,他的作息真是越来越健康了。

    “不是夸,难道是讽刺?不会吧,你不像这种人啊!”

    解玲珑对月份的概念尚不清晰,心里想只是下个月,肯定不远了,便认真点了点头。

    “上班啊,照顾你也是上班,我天选打工人,一天两份工。”

    纪轻舟见状就把一旁倒了热水的茶杯拿过来,放到他手里。

    纪轻舟便放下筷子,朝对面的小女孩回话道:“表叔前几日有些忙,不过你的新衣服呢,已经在设计中了。”

    又过了几分钟

    和往常一样,帮助解予安洗漱着装完毕,两人一道下楼吃早餐。

    “怎么是?”

    赵宴知瞧着小叔子被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不由得抿唇微笑。

    没有什么能比起床后,在饥肠辘辘的时刻,嗦一碗鲜香米线,或喝一碗甜糯热粥来得更满足了。

    纪轻舟虽也是玩手针的,但扎在布料上的针和刺入人皮肤的针给人感官终究不同。

    “故而给二少所用针具,我事先都已消毒,每下一针前,也都会用酒精擦拭,你们尽可放心。”

    老板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忙碌起别的生意。

    “可是我吃完了,妈妈。”解玲珑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珠向她母亲解释了一句,旋即又以期待的目光望向纪轻舟。

    “玲珑,吃饭的时候要专心。”她的母亲似对女儿直白的讨要行为感到抱歉,借着给解玲珑擦嘴的动作,轻轻教育了一句。

    解玲珑不懂设计的意思,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敏感地品味出他真正的意思。

    而解玲珑目前还不到上学年纪,更是不愿早起,母女俩一般早午餐都在楼上的小餐厅吃,令厨房给她们开小灶。

    解予安一派淡然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道:“如果是担心祖母训斥,我会帮你解释。”

    “你想夸我嘴甜可以不用这么委婉。”

    约十分钟后,纪轻舟吃完早饭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闲谈道:“天气不错,等会儿陪你去散散步吧,不是说月季园的花都开了吗,我还没仔细看过。”

    虽然沈南绮曾吐槽过解予安挑食爱吃素,不过纪轻舟照顾了他几天后,发现他除了不吃辛辣,不吃肥油和内脏,其实很少挑剔食物,基本上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穿到民国做裁缝》

    “还没呢,我现在正要去面试。”何鹭腼腆地笑了笑:“我要两个馒头。”

    “只是觉得你换份工作,去百货公司做销售,想必更有财路。”

    不会是要面子在忍痛死装吧……纪轻舟不禁暗忖。

    吃饭就跟开盲盒一样,连自己夹起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送进嘴里了,这时候为了不浪费食物,即便吃到不喜欢的也只好吞咽下去。

    而解予安那沾湿了发根的汗珠就有些奇怪,若说他是疼的,神情却又平静得诡异,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自然握拳,面容也一如既往苍白清冷,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即便是纪轻舟这个外行人也能瞧出他的功力深厚。

    针灸时的氛围比纪轻舟想象中还要沉静,分明今日天气还算爽朗舒适,医生与患者的额头上却都密密麻麻地布了层汗。

    “表叔,你给我的新衣服做好了吗?”

    张大夫显然是全神倾注之故,他持针的手臂也好,上下提叉、来回捻动的手指也好,都极其稳定,丝毫看不出抖动。

    随着赵宴知母女离去,诺大的餐厅里就只剩下了纪轻舟两人。

    为他们之间沉凝的氛围所感染,他在一旁坐着,也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闷热起来。

    在开始治疗前,张医师特意对纪轻舟解释了一番,不知是否是受到了解予安的舅舅,那位沈医生的特别嘱咐。

    老板感叹着,用纸袋装了两个馒头递给他:“喏,今天送你吃,面试的时候好好努力。”

    纪轻舟有时候想,他现在的不挑食可能也是因为他看不见。

    这么一想,真是可怜又有意思。

    “近来各方报纸常登载细菌之危害,我界保守人士多对此学说不以为然,我倒认为信一信也无妨。

    能慢慢享用早餐的日子,纪轻舟都会选择中式早饭。

    “照理说,越漂亮的衣服是要等得越久的,”纪轻舟佯作思考道,“这样,下个月一定让你穿上表叔做的小裙子,好吗?那时候天气暖和,却又不像夏天那样炎热,正是穿漂亮小裙子的最佳时期。”

    静安寺路南边的一条无名弄堂里,随着附近工厂拉响清晨六点的汽笛,凌晨的寂静被骤然打破,弄堂好似活了过来般,周边的住房一下子涌出嘈杂的人声、脚步声和车铃声。

    “你又笑什么?”纪轻舟撞了下解予安的胳膊肘。

    不用早起的日子,纪轻舟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然而起床看了时间,才发现不过八点出头。

    于何鹭而言,这是一种高级的味道,是花出去的七个大洋的味道,是一种珍贵的新衣服味。

    在吃饭之前,他先给解予安盛了碗鸡丝粥,在盘子里放了一些易于用筷子夹起的粥菜和点心。

    “怎么听出是夸的?”

    未经洗涤的西服上还留存着最原始的天然纤维的味道。

    “如今不也是你祖母?”

    今日许是状态不错,赵宴知早晨带了孩子下楼来吃饭,看见纪轻舟二人便朝他点了下头作为打招呼。

    赶去参加面试的何鹭起了个大早,在熹微晨光笼罩的阁楼里迅速地洗漱完毕,迫不及待地换上昨日刚收到的定制西服。

    这实在不合他性格,于是不再多劝,潦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租住的是一栋弄堂里的老房子,房东老头是个开杂货铺的,从二楼那黑黝黝的楼梯下来便是堆满各种杂物的小店。

    何鹭知道自己受人关注是因为身上这套体面的与弄堂格格不入的衣裳,便一路低着头疾步而行,直到抵达路口小吃铺门前,才停下了脚步。

    解予安吃完最后一口粥,将碗勺往前推了推,继而伸手往旁边探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步履匆匆地走出门去,在狭窄弄堂中大步穿行,一路上遇见好些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邻居,几乎每个人看见他时眼里都盛着稀奇。

    何鹭有些受宠若惊,犹豫着接过馒头,道了声谢。

    饭后,二人一同在花园散了散步,归来后又去茶室喝了会儿茶。

    窗外金色的日光照耀着碧绿草坪,拱廊前的长窗如一幅巨大的画框,画中景色明丽,春意绚烂。

    结果他刚这么哄完孩子,就听见身侧某人发出了一声轻嗤。

    “所以还要等很久是吗?”她嘟起了嘴问。

    正当纪轻舟吃着排骨米线,心不在焉地观察着解予安的吃饭方式时,坐在他正对面的小女孩发出了疑问。

    “这个西服一穿,人是不一样了,怪不得现在的年轻人借钱都要去搞套来。”

    此时这个点,房东老头估计才刚起床,出去倒夜壶还没回来。

    ·

    张医师每下一针,都有他的学生为他擦汗,而纪轻舟想给解予安擦汗却无从下手。

    ·

    张医师便坐在他右侧的高脚凳上,打开针灸箱,摊开工具。

    爱文义路,解公馆。

    开始治疗后不久,老太太在女佣春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进了会客厅,见纪轻舟陪在一旁,略欣慰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纪轻舟回以微笑,见解玲珑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便语气柔和朝小孩道,“玲玲可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啊,为公主服务那是我的荣幸。”

    穿上人生的第一套西服,按照记忆中那位年轻隽秀的老板教授的方式,一步步地打好领结,何鹭用手指沾了点水,对着镜子潦草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接着便穿上他磨损严重的老皮鞋,踩着狭窄陈旧的楼梯小心翼翼爬下楼去。

    纪轻舟轻轻咋舌:“没安好心啊你,又想害我挨训?”

    临近十点时,女佣到茶室提醒,说送张医师过来的车已经到门口了,纪轻舟便让黄佑树带他家少爷去会客厅等候,自己则去接待医生。

    解予安一时无语,沉默几秒后,安静地继续吃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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