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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收到信笺起他便有所怀疑,直到白日见到了人,他才终于肯定了心中猜想。

    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被放弃过。

    也许是安慰,也许是实话,他没有力气、也不忍心再去剖析了。

    他小心翼翼走下床,随手披了件裘衣便匆匆出了门。

    云照惊呼,手足无措地帮对方顺气,“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吐血了?可是哪里受伤了?”

    云照看着他,掌心缓缓覆上脸颊上的手,哽咽着摇了摇头。

    黑暗中,他一遍又一遍地抚过云照胸口,即便有华服的遮掩,他也能想象到这片皮肤有多么狰狞可怖。

    云照并非想哭,只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但楚少泊并不打算放过他。

    “小心!”眼见那蓬头垢面的乞丐直冲云照袭去,楚少泊高喝一声,一把将云照拽过去护在身后。

    原来,当时的云褚在经受楚少泊的挑拨离间后,一怒之下就要将云昇除之而后快,但或许是仅存一丝良心,在他即将动手之际,却又放弃了。

    楚少泊动作一顿,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可又能如何呢?当时楚军突然来犯,自己正陷于皇位纷争之中,毫无多余的心思顾及那封战书,也自然没有预先整顿军队,害同胞死伤惨重。

    “好了,不哭了。”对面,裴勉冲他一笑,调侃道:“再哭就变成花猫了。”

    原本,裴勉是不打算早早将这件事告诉云照的,但转念一想,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先知道与后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徒增伤心罢了。

    话毕,他犹豫再三,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递到云照面前。

    “你来了,祐儿怎么办?”忽然,云照带着委屈的哭腔,冷不丁来了一句。

    掌心搭上对方脸颊,他低啜道。

    蓦地,云照深深吐出一口气,就着浓郁的夜色,他望向裴勉,哑声问:“告诉我,在你带我离开的计划中,我需要做些什么?”

    感受到一只大掌在胸口来回摩挲,云照大抵是猜到了裴勉为何突然呕血了,他没有出言宽慰,只是紧握住裴勉无措的手,然后慢慢探入里衣中。

    “裴勉,看着我。”另只手搭上那张稍显憔悴的脸,他压低嗓音,眸子透着几分果决道:“你听好了,我胸口这九道伤疤,每一道都挨得心甘情愿,它们是为了护我心爱之人而生,是为了大郢万千百姓而生,是我作为摄政王应负的责任。”

    隔着牢门,他揭下了脸上的伪装。

    内力凝聚掌心,他眸光泛着刺骨的寒意,随时准备取了对方性命。

    李德忠应声道是,正欲起身前往,却不想一道身影忽地撞开人群,直往这边冲来。

    裴勉一顿,紧接着便似看开般叹了口气,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裴勉?”双手猛地抓住牢门,他眼眶泛着殷切的红,试探性唤了一声。

    熟悉的面孔刻入瞳孔,云照鼻头一酸,再没忍住哭了出来,“我就知道是你。”

    满脑子都是那晚飞来的信纸,他一直在猜测对方到底是何人,但想了又想,实在是毫无头绪。

    “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说,好不好?”

    “裴勉!”

    一想到那血腥的画面,裴勉胸口忽地一阵闷痛,竟呕出一大口鲜血。

小声问:“吩咐你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是白日里的那个乞丐。

    夜色成了很好的隐身衣,他一路行至大牢门前,趁看守不注意,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

    云照一把夺过,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可就在他即将出手的时候,却听耳旁传来云照隐忍的呢喃:“人多眼杂,勿生是非。”

    “云照。”他轻唤一声,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思念将人紧紧拥入怀中,“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云照,我好想你。”

    值夜的宫人正在角落偷偷打盹儿,他草草瞥了一眼,然后踱步出宫。

    关于云昇的死,他会让楚少泊付出代价,但眼下,回到大郢才是他应该放在心上的首要事件,否则谈何报仇?

    “呃嗯!”云照被巨大的力道拉扯过去,重心一个不稳,额头磕到桌角,当即鲜血直流。

    楚少泊一愣,“嗯?”

    他递给李德忠一个眼神,李德忠会意,紧紧抓着那乞丐的手防止对方逃跑,待看热闹的群众散开后,他悄悄把人交给了暗卫。

    云照视线跟随,忽地抓住他的手道:“我要回宫。”

    幽暗的室内回荡着粗重的喘息。

    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可即便如此,云照依然能看见对方在朝他笑。

    李德忠方才还佝着腰,听到楚少泊的声音后立即挺直了腰板,同样掩口道:“回陛下,按您的吩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视线落在云照跌宕起伏的胸口上,紧接着投射向那张被痛苦与自责覆盖的面孔,他伸出手,本欲出言安慰,却被对方一个抬眸制止。

    “快,去找郎中!”眼看止不住血,他立即唤李德忠去寻大夫。

    “很好。”楚少泊低赞一声,显然很高兴。

    第八十二章 不好了,囚犯越狱了!

    周身裹入温暖之中,云照只觉血液慢慢沸腾,亦是遏制不住地张臂环住对方,将脸埋入那日思夜想的颈间,“我也是,好想你。”

    云照手悬在半空,“你、你说什么?”

    床榻上,原本酣睡的云照慢慢睁开了眼。

    “然后呢?”听着裴勉的阐述,云照急问。

    裴勉笑了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血流到眼睛里了。”胸腔的怒火在看见云照的伤情后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心疼停留其间。

    渐渐的,夜幕笼罩而来,宫里一片静谧。

    踏入牢门的那一瞬,腐败的气息顿时扑鼻而来,熏得他险些呕吐,只得硬着头皮前进。

    另一边,云照将对面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并不想理会。

    而那乞丐也似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提溜着一双眼睛不再疯癫。

    慢慢地,云照松开手,轻应道:“嗯。”

    “他杀了昇儿,又害你受伤,若是不除此人,难消我心头之恨!”

    似乎是心有灵犀,那“乞丐”缓缓转过头。

    那人扬唇一笑,紧接着走向云照。

    语气夹杂着急切,楚少泊眉头微蹙,有些心疼地叹了一声,妥协道:“好,朕答应你,但至少也要等郎中替你的伤口上了药再回去,如何?”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他原地静立了片刻,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他拿出帕子替云照轻轻拭去血迹,但那道不浅的伤口仍然不停往外冒着血珠。

    若非云照当时…………

    待人离开后,楚少泊让店小二准备了一间厢房,随后便抱云照上了楼。

    于是,待李德忠寻来郎中后,看着那薄薄的一片纱布在头上围了一层又一层,楚少泊又细细检查了一番,然后道:“可以了,咱们回宫罢。”

    分神的间隙,他慢悠悠地拾起筷子准备夹菜,却不想大堂内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寒风卷着乌云,窗外的呼啸声尤其之大。

    裴勉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过得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昏暗的牢狱中,裴勉伸手轻抚云照脸庞,声音轻颤道。

    “楚、少、泊!”蓦地,他收回手,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由于不放心云照,楚少泊一直待在长乐宫里,直到人睡下了才安然离开。

    很快,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楚少泊吓坏了,连忙把人扶起,紧接着一记刀眼飞向那乞丐,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深埋心底的熟悉语气让云照心生暖意,他与裴勉四目相望,破涕为笑道:“我信你。”

    云照白了他一眼。

    李德忠立即弓腰道是。

    裴勉淬出一口血沫,随手拔下发上的簪子插进锁鞘,然后推开了牢门。

    云照却反常地耍起了小脾气,“不好,我现在就想回宫。”

    裴勉微微抬颌,望着漆黑的牢顶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云褚临死前,留了一封书信在侧,上面交代了当时楚少泊如何向他出谋划策、提供毒药、以及全身而退的全部过程。”

    裴勉愣了愣,颇为无奈道:“搞了半天,这眼泪珠子不是为我流的了?”

    刺耳的吵嚷很快吸引了众人围堵,楚少泊本就喜静,见此番场景后心中甚是烦躁,便打发李德忠前去查看情况。

    “这次来,我可是拿了十足的把握要带你回家,所以你不必担心。”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看着对面人含着泪的眼眶,裴勉心如刀绞,心里更加痛斥自己的无用,竟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

    看着云照眼里流露出的恐慌,他猜测对方定是被方才的场景吓着了,便安慰道:“别担心,朕已让李德忠把那人押入了大牢,等回了宫,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等待那乞丐的必然是牢狱之灾,但楚少泊可不管,眼下云照伤得不轻,他自认没杀了对方便已是大发慈悲,绝不可能轻易放人离开。

    “———呕!”

    “别怕,大夫很快就到。”把人按顿至床榻上,他轻声哄了一句,然后又是打水又是清理伤口,忙碌无比。

    粗砺的触感让裴勉浑身如过电一般,指腹划过那一道道蜈蚣般的疤痕,他喘息渐促,眼底一片猩红。

    看着那泪珠像断了线似的颗颗滚落,裴勉心疼得不行,同时自责向云照道歉:“抱歉,是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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