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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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从来都不是他以为的，我让他以为的，那个尽管身处在以杀戮为主旋律的mafia里，却依然纯净、乖巧、天真的女孩。

    并不是我告诉他的。

    我睁开了眼睛，鼻息间萦绕着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那个晚上，我撒娇又粘人地趴在他的身上，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侧耳聆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我跳下床，避开了他的视线，无视了他的阻拦。

    今天这辆车上，无论坐的是中原中也，还是黑泽诗音，我们谁都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

    那个晚上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别的女朋友不会和‘男闺蜜’夜不归宿的出门喝酒。”

    我坠入进了塔底暴动的人群深处——无以复加、千刀万剐的剧痛将我撕裂。黑暗如潮水在眼前蔓延。

    梦境里的那个自己，像个灵魂早已千疮百孔的破碎神灵，被鲜血淋漓地禁锢在人间。

    我低着头，望着光脚踩在地面上自己腻白的脚趾，漠然地轻声问道。

    我不敢对上阿呆鸟的眼睛。

    梦境里，我被我所守护着、祈福着、保守着的那群人，背叛得彻底。

    “那您呢，神女大人。您也会——死吗？”

    随之一同涌上心头的，还有比纯粹的恨意，还要浓烈的毁灭欲——因疼痛和背叛而滋生。

    我不能在这一刻，对上任何我熟悉的认识的人的眼睛。

    我那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真实面目，暴露在前男友面前。

    实话说，那个残忍模样的我，连我自己都会感到惊颤。

    疯狂的欲念像涨潮的海水，将我仅存的理智一点点湮灭。

    就连视网膜所触及的世界，都被浅浅覆盖了一层鲜血那般的殷红色泽。

    我来不及逃离。

    “神女大人，祭礼快要开始了。他们……那群该死的家伙，已经等不及了。”

    “乖一点，”他温柔地掐住我的后颈，牙齿轻啮我不住颤栗的颈窝：“我的女孩。”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的祭礼了。也是我最后一次的祈福。”

    真是让他们失望了。

    还有花香。馥郁甜腻的花香将医院病房独有的冰冷味道冲淡了不少。

    橘发少年假装不为所动的样子，指间夹着半截没抽完的烟，倚在沙发我们一起买的小黄人靠枕上，侧过脸，漫不经心弹落烟灰。

    “太宰在哪里。”

    失重感和心口处撕裂淋漓的痛和凛冽的风一同将我包围，穿透。

    梦魇里被千刀万剐的痛楚隐隐侵蚀着我的末梢神经。

    守在我一旁打着瞌睡的阿呆鸟听见动静，顿然抬起头：“诗音，你醒了！中也刚被boss叫走，马上就——”

    仿佛地狱裂开了一道缝隙，猩红色的水流咕嘟冒着气泡，一张张苍白破碎的死灵面孔在血池沉浮。

    梦境从我步入塔顶祭坛的那一刻起骤然变得昏噩。

    我渴求温热黏稠的血液从指缝流过的触感。

    我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这样一个连平日里的我，连黑泽诗音自己都感觉到陌生害怕的自己。

    被他无意察觉到这个秘密是在几年前，我与他一起出任务时，被敌对帮派几个强悍的异能者所组成的包围圈所埋伏，而我们的最强战力中原中也当时在风驰电掣赶来的路上。

    我记得那天在我们意乱情迷地亲吻时轻轻绷断的橡皮筋，那一声清响毫无违和地夹杂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里。

    透明的药水从吊瓶里滴答着落下，顺着输液管安静地流进我的血管里。

    ***

    我不想，也不能展露出这样一面，在任何人面前，除了一个已经看过我失控这一面的，我的男闺蜜。

    ——血。

    不知道是哪些爱慕者送的花束堆叠在一起，还有其他慰问礼物和贺卡一同堆放在床脚。

    在意识陷入昏迷前，我嘲讽地笑出了声。

    当我手持火炬，点燃了祭坛上绘制成命运之轮的齿轮，在火焰如龙息流窜过那深镌入祭坛刻纹的轮盘之时——

    瞧，这个梦又悄无声息侵蚀了我的意识世界。

    我‘腾的’坐起来，冷漠地拔掉还插在手背静脉里的输液针头。

    我摆出一副纯洁乖巧的表情，语气软绵绵的。

    “别的男朋友都为女朋友涂指甲油呢，我也要我也要~”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垂落在床边，连着输液管的针头，然后又看了一眼透明吊瓶里还剩下一大半的液体。

    我微笑着轻声说：“人类总要接受这个神明已死，百鬼横行的世界。”

    像翼根被羽箭撕裂所以无力挣扎的白鸟，在地心引力的拉拽下凌空急速下坠。

    这是哪个敌对帮派试图针对中也做的手脚吗？

    从炸弹的引线点燃，到轰然爆裂，只有短短地几秒时间。

    “可是‘男闺蜜’这种生物就算没有性别的那种纯洁的好朋友呀。”

    不存在于地图上的，被全世界所遗漏的，横滨最冷清的地方——垃圾场。

    “我知道了。”

    是一周多以前，我缠着前男友撒娇着开玩笑让他为我涂的。

    我有许多秘密。但是有一个隐藏至深，与我的生死息息相关的秘密，只有太宰治知道。

    疯狂的毁灭欲窜涌在我的四肢百骸。

    每一次身体受到伤害在濒死重伤的边缘，我都会反复陷入同一个梦境。

    “也许会，也许不会。”

    “诗音，你……在做什么啊！”

    我的小御弥在我身后低声说。

    他仿佛冷淡地垂落眼睫，面无表情地睨着我，一绺微微凌乱的橘色发丝自然垂落，半遮着他线条利落俊美的侧脸。

    我能感受到在一刹那间火焰热浪便撕裂了空气，灼热的气流像燃烧的利刃漩涡，将我的身躯焚烧扯碎。

    ***

    我举着錾花青铜火炬，用我仅剩下一只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望向我的脚底——

    在声势浩大的雨声里，他在我颈边低声的耳语我居然差一点没有听清。

    我踉跄着向空无一人的后方倒去，从数百米之上的高塔顶尖倏然坠落。

    于是他鲜艳的橘红色长卷发就那样散落，像夕阳余晖的光束流泻而下，恰好倾覆在了我身上。

    我甩开了身后试图阻拦我离开的阿呆鸟，和前来探望我的织田作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就这样连鞋子也没有穿，光着脚走进了滂沱大雨里。

    我踮起脚尖，笑着伸手摸了摸男孩质地粗硬的粉色头发：“就算是我，也无法占卜自己的命运。”

    指尖轻轻勾着他的颈圈，顺着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喉结，再用我的牙齿轻轻舔咬他绷紧的下颔——

    女巫有着接近不死之身的躯体。只要女巫之心还在，就算我的身体被枪林弹雨撕裂，也会以惊异的速度复原。

    那个晚上，他似乎是这样说的——

    我轻轻吻着他的唇，湿漉漉地说：“而且你明明知道，我只和你在一起过呀。”

    趾头上涂着粉莹莹的指甲油，有的莹粉色已经剥落了，露出来了趾甲本身的柔嫩光泽。

    但是在我的血肉重新生长拼组的过程中，我会蜕化成一个比书籍里所记载的，那中世纪被禁锢在十字架上，必须以火刑焚烧才能洁净罪孽的女巫还要凶残喋血的存在。

    无数箭镞破空而来。

    直直瞄准了我唯一脆弱的命门——那颗和人类的心脏一样温暖跳动的，女巫之心。

    而我这个几乎可以被载入恐怖片里的晦暗秘密便是——

    我们穿过昏沉幽深的长廊，走向塔顶的祭坛。

    在接近中心的地方，住着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也是唯一看透了我真实灵魂的那个人。

    那是一池血水。

    我朝着横滨那片被所有人遗忘的土壤跑去——

    我那稚嫩年幼的御弥，被他的家族视为‘不详之子’可怜的男孩，用近乎尖锐的语气诘问我。

    ——我唯一所惧怕的，只有……

    我不知道最真实的我，是不是他最厌恶憎恨的那一类人。我猜是的。而我一点也不想去赌那百分之零点一不是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