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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浮瑶神色一凛,将阿蔓护到身后,正色道:“阿蔓在我院中当差,即便有错,也有我亲自管教她,还轮不到嬷嬷动手,何况她今日言行并无错处,嬷嬷不该责打她。”
听及“废园”二字,浮瑶目光一沉,反手递上熬好的汤羹,轻笑道:“嬷嬷一口一个贵妃娘娘,可还记得自己为何而来?喏,这是娘娘要的汤药,快些送去吧,别耽误了您邀功请赏。”
她虽不是主子,但自以为有了贵妃这个靠山,在宫中飞扬跋扈,俨然已把自己当做副主子一般。
满京皆知,砚家大小姐砚浮瑶霞姿月韵,昳丽无双,只待入宫殿选入了圣上青眼,那便是平步青云、荣华加身,享不尽的富贵荣宠。
砚浮瑶还在摇着蒲扇,神情专注,面色平和,看起来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不满。
——这位主,怕不是个傻子吧。
可她偏是让自己落了选。
北溟立朝数百年,何曾有过女子入朝的先例?内务府的人很快把事情报到了贵妃面前。
阿蔓越发觉得自己前途渺茫,看不见半点出路。
要不,还是凑点银钱找管事的给自己换个差事吧。
浮瑶并未反驳,只摇着扇子,不疾不徐道:“她是贵妃娘娘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宰相门前七品官,焉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回头她若是在贵妃面前搬弄是非,我们怕是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
李嬷嬷脑子钝,嘴也笨,被人夹枪带棒连嘲带讽挪揄一顿,指着浮瑶“你”了半天才嘴角一抽,刻意放低声音,盯着浮瑶的脸冷冷威胁:“冷宫西南角的那处废园,小心我——”
太医院偏隅,袅袅药香流淌。砚浮瑶守着一口药炉,一手轻轻摇动蒲扇,生怕误了火候耽误主子喝上药膳羹汤,另一手在身旁的竹筒里头胡乱翻动,挑出一枚细薄竹签,指腹掠过其上微微凹陷的字痕,随即扬手投入炉火之中。
圣上精神不济,中宫早逝,贵妃魏嘉禾执掌后宫,日日俗务缠身,听闻此事,也不慎在意,连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子姓名都不曾过问,只打发她去太医院,做了个末等医官,为期三年,以示惩戒。
浮瑶睫羽低垂,唇边忽然漾开一个轻浅的笑容,她生得昳丽明艳,即便此刻脸上落满炭火燃烧时飞散而出的灰烬,笑起来的时候容色仍灿若云霞,似乎连昏暗的屋子都跟着变得明亮起来。
须臾一点溅上来的漆黑人影煞了风景——
来人“哎哟”一声痛叫,阿蔓还没来得及定睛细看,重重一记耳光便毫不留情甩上了脸,“啪”地一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岂有此理!我一个堂堂贵妃娘娘亲点的御膳房掌事,竟连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都教训不得了?砚浮瑶,别以为自己是个微末小官,就在我面前摆主子的谱!当心我告诉贵妃娘娘,有你的好果子吃!”
炉下跳跃着的昏黄火光映照在她远山芙蓉般秾丽的面容上,犹如洒下一层浮光。
北溟王朝等级森严,尊卑分明,大溟宫巍峨壮阔,可她脚下这条石道因是宫奴仆婢和末等官员所行,显得格外狭长逼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似的,令人窒息的漆黑犹有实体,从四面八方朝她笼了过来。
只剩下三个月了,再熬三个月,就能出宫了。
熬了大半日的汤药,好端端一张脸扑满了炭火的黑灰,额头上生出一层细汗,说话间汗水沿着鬓边滑落,被她伸手一抹,在脸颊边划开一道黑灰色的痕迹。
那李嬷嬷……
皇帝答应得爽快,底下人却犯了难。
今年是她入宫侍奉的第三个年头,这条宫道她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两年有余。庆幸的是,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短,再过三个月,三年期限已到,这条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浮瑶虽有官职在身,在她面前从来逆来顺受,打一巴掌都听不到声音的主儿,眼下竟也学会与她争辩了?李嬷嬷心中不满,冷哼一声:“笑话!谁和她一样?我乃贵妃娘娘亲封的御膳房管事,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到底是飞凰殿里的差事,虽然心中不愿,二人也不敢怠慢,浮瑶匆匆擦了一把脸,就与阿蔓一人拎起一只食盒就朝飞凰殿去了。
“粗手笨脚的下贱奴婢!滚远一点!”
“……”
顿了一息,阿蔓忍不住侧目偷偷往身旁瞥了一眼——
暮色四合,夜色将起,宫阙之中渐次亮起煌煌宫灯。
李嬷嬷到底做贼心虚,又想着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也不想与她闹开,提溜着盛好汤药的食盒就要离开,临走之前不忘回头道:“贵妃今日在飞凰殿设宴,点了几道御膳,眼下御膳房宫女都忙得脚不沾地,我更要给娘娘送汤药,这些吃食就劳烦你们送往飞凰殿去。”
李嬷嬷怒斥一声,把阿蔓狠狠一推,自己连蹦三尺高,生怕沾染了“下贱奴婢”身上的寒酸气息。
浮瑶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眸底隐有愠怒之色。
“那就麻烦砚女官了。”李嬷嬷发号施令惯了,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吩咐完便提着食盒大步离去,只留下阿蔓和浮瑶面面相觑。
是阿蔓。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嬷嬷别再耽误时辰了。”
“怎么了?”浮瑶侧过头,迎上对方热
说到底,只不过是个挂着官职的奴婢罢了。谁家正经官家女眷,放着穿金戴银、呼奴使婢的主子不做,偏生做那奴颜婢膝的奴才?
时过三年,昔日砚家小姐殿选之时的“豪言壮语”宫闱之间人尽皆知,时至今日仍为人津津乐道,引为笑谈。
太医院女官亦有等级之分,高级女官负责为后妃公主请脉看诊,如她这般微末之位,却连主子们的面都难以得见,平日里只给些女官宫婢看诊,外加为主子熬制汤药等一应杂活,职位虽低,在宫中也有专门宅院,仆婢、车马一应俱全,倒也不算委屈了她这个官家小姐,可若与妃嫔主子们相比,那却是天壤之别了——
她素来温和沉静,从不与人口舌争锋,阿蔓从来不曾见她有如此强压怒火、与人争辩的模样,不禁怔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也不能就这么任她欺负了去……”阿蔓话到一半,瞥见她逆来顺受的窝囊模样,顿时就歇了心思。
皇帝缠绵病榻,意识昏聩,彼时勉强支着病体上殿殿选,枯坐半日已是极限,待浮瑶口出狂言时,已然昏昏欲睡,耳目不清,迷迷糊糊中只听得那“为官”二个字,大袖一挥,迷迷糊糊道了声“允了”便沉沉睡去。
“砰砰——”刚一动念,房门便被人用力扣响。
翻涌的火焰舔舐上来,竹签薄而锋利的边缘迅速翻卷变黑,正中“大溟十七年八月”几个蝇头小字渐次化为一片焦黑。沾染着薄薄一层炉灰的指尖继续往竹筒里拨弄,带起一阵“哗啦啦”的轻响。
在心底细数距离出宫的日子,仿佛每走一步,距离自由的日子便更近一步,她憧憬着不久后的未来,心中松快,脚步轻盈,走到半途才发现同行的阿蔓磨磨蹭蹭,视线毫不避讳地在自己身上流转。
说着,门外走来两名御膳房宫女,提着两个沉重的食盒往地上一放。
一下午不见,她好似寻了处僻静之地打盹,眼看太阳都落了山才堪堪醒来,睡眼惺忪的,连走路都打着晃儿。
《强夺在逃太子妃》
八月已过,竹筒里的签子不多不少,只剩下最后三根。
说来李嬷嬷能得贵妃提携,用的尽是些粗糙低劣的手段——仗着浮瑶性子温和不喜抛头露面,一再以主子的名义迫她煎煮汤药,自己再亲手端去送到主子面前,仿佛自己辛苦熬制,颇为无耻。
微末女官也是官。贵妃此举,既遵了陛下圣旨,又罚了她触怒皇家威严之错,直令宫中人人叹服。
据说她语出惊人:“做嫔妃有什么意思,终日自困于方寸宫墙之中,如果可以,阿瑶只盼能与男儿一样,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安邦建国!”
“主子,你又熬这破汤药做甚!”甫一瞥见那药炉,阿蔓眼底睡意顿消,顷刻间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破口大骂:
“脏活累活都是咱们包圆了,回头领功的却是那天杀的李嬷嬷!御膳房真是欺人太甚!”
浮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嬷嬷说话当真有意思,御尚房掌事而已,到了嬷嬷口中,倒像是贵妃娘娘亲点的新科状元一样气派。”
浮瑶自岿然不动,只摇着扇子慢悠悠道:“阿蔓,开门。”
“……”阿蔓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不忍再看,转而在她身侧蹲下,用衣袖遮挡口鼻,与浮瑶一道为那药炉摇扇扑火。
也就浮瑶不喜生事,人微言轻,又不为母家所喜,在宫中毫无根基,这才由着她使唤作践,若换个人来,怕是早就闹了个鸡飞狗跳。
阿蔓越想越不是滋味,恨不得拔腿就走——
阿蔓心中不忿,暗恨那掖廷管事收了钱不干活,派了这么个毫无奔头的苦差事给自己。这位砚浮瑶虽说是太医院登记在册的女官,却远不如朝堂官员地位煊赫。
出门的时候已是霞光漫天的傍晚时分,逼仄的石道里却只有从头顶窄小的罅隙里漏下的一点点光亮。
小姑娘十岁出头,年轻不知事,心中藏不住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吐,足见还未领教过这深宫内院中的险恶人心。
“大家同在宫中伺候主子,彼此并无分别,嬷嬷这般口出恶言、语带不屑,莫非已是脱了奴籍,准备出宫了?”
浮瑶的院子简陋,药炉是黢黑的,蒲扇是破烂的,就连供人坐着扑火小凳子只有一张,还摇摇欲坠,若不是像浮瑶这般身量纤细之人,坐上去恐怕是要摔个四脚朝天。
扣门声很是急切,阿蔓怕误了给人看诊,忙起身快步跑向门边,一拉门栓时,没刹住脚,冷不丁撞入来者身上。
]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浮瑶神色一凛,将阿蔓护到身后,正色道:“阿蔓在我院中当差,即便有错,也有我亲自管教她,还轮不到嬷嬷动手,何况她今日言行并无错处,嬷嬷不该责打她。”
听及“废园”二字,浮瑶目光一沉,反手递上熬好的汤羹,轻笑道:“嬷嬷一口一个贵妃娘娘,可还记得自己为何而来?喏,这是娘娘要的汤药,快些送去吧,别耽误了您邀功请赏。”
她虽不是主子,但自以为有了贵妃这个靠山,在宫中飞扬跋扈,俨然已把自己当做副主子一般。
满京皆知,砚家大小姐砚浮瑶霞姿月韵,昳丽无双,只待入宫殿选入了圣上青眼,那便是平步青云、荣华加身,享不尽的富贵荣宠。
砚浮瑶还在摇着蒲扇,神情专注,面色平和,看起来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不满。
——这位主,怕不是个傻子吧。
可她偏是让自己落了选。
北溟立朝数百年,何曾有过女子入朝的先例?内务府的人很快把事情报到了贵妃面前。
阿蔓越发觉得自己前途渺茫,看不见半点出路。
要不,还是凑点银钱找管事的给自己换个差事吧。
浮瑶并未反驳,只摇着扇子,不疾不徐道:“她是贵妃娘娘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宰相门前七品官,焉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回头她若是在贵妃面前搬弄是非,我们怕是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
李嬷嬷脑子钝,嘴也笨,被人夹枪带棒连嘲带讽挪揄一顿,指着浮瑶“你”了半天才嘴角一抽,刻意放低声音,盯着浮瑶的脸冷冷威胁:“冷宫西南角的那处废园,小心我——”
太医院偏隅,袅袅药香流淌。砚浮瑶守着一口药炉,一手轻轻摇动蒲扇,生怕误了火候耽误主子喝上药膳羹汤,另一手在身旁的竹筒里头胡乱翻动,挑出一枚细薄竹签,指腹掠过其上微微凹陷的字痕,随即扬手投入炉火之中。
圣上精神不济,中宫早逝,贵妃魏嘉禾执掌后宫,日日俗务缠身,听闻此事,也不慎在意,连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子姓名都不曾过问,只打发她去太医院,做了个末等医官,为期三年,以示惩戒。
浮瑶睫羽低垂,唇边忽然漾开一个轻浅的笑容,她生得昳丽明艳,即便此刻脸上落满炭火燃烧时飞散而出的灰烬,笑起来的时候容色仍灿若云霞,似乎连昏暗的屋子都跟着变得明亮起来。
须臾一点溅上来的漆黑人影煞了风景——
来人“哎哟”一声痛叫,阿蔓还没来得及定睛细看,重重一记耳光便毫不留情甩上了脸,“啪”地一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岂有此理!我一个堂堂贵妃娘娘亲点的御膳房掌事,竟连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都教训不得了?砚浮瑶,别以为自己是个微末小官,就在我面前摆主子的谱!当心我告诉贵妃娘娘,有你的好果子吃!”
炉下跳跃着的昏黄火光映照在她远山芙蓉般秾丽的面容上,犹如洒下一层浮光。
北溟王朝等级森严,尊卑分明,大溟宫巍峨壮阔,可她脚下这条石道因是宫奴仆婢和末等官员所行,显得格外狭长逼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似的,令人窒息的漆黑犹有实体,从四面八方朝她笼了过来。
只剩下三个月了,再熬三个月,就能出宫了。
熬了大半日的汤药,好端端一张脸扑满了炭火的黑灰,额头上生出一层细汗,说话间汗水沿着鬓边滑落,被她伸手一抹,在脸颊边划开一道黑灰色的痕迹。
那李嬷嬷……
皇帝答应得爽快,底下人却犯了难。
今年是她入宫侍奉的第三个年头,这条宫道她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两年有余。庆幸的是,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短,再过三个月,三年期限已到,这条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浮瑶虽有官职在身,在她面前从来逆来顺受,打一巴掌都听不到声音的主儿,眼下竟也学会与她争辩了?李嬷嬷心中不满,冷哼一声:“笑话!谁和她一样?我乃贵妃娘娘亲封的御膳房管事,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到底是飞凰殿里的差事,虽然心中不愿,二人也不敢怠慢,浮瑶匆匆擦了一把脸,就与阿蔓一人拎起一只食盒就朝飞凰殿去了。
“粗手笨脚的下贱奴婢!滚远一点!”
“……”
顿了一息,阿蔓忍不住侧目偷偷往身旁瞥了一眼——
暮色四合,夜色将起,宫阙之中渐次亮起煌煌宫灯。
李嬷嬷到底做贼心虚,又想着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也不想与她闹开,提溜着盛好汤药的食盒就要离开,临走之前不忘回头道:“贵妃今日在飞凰殿设宴,点了几道御膳,眼下御膳房宫女都忙得脚不沾地,我更要给娘娘送汤药,这些吃食就劳烦你们送往飞凰殿去。”
李嬷嬷怒斥一声,把阿蔓狠狠一推,自己连蹦三尺高,生怕沾染了“下贱奴婢”身上的寒酸气息。
浮瑶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眸底隐有愠怒之色。
“那就麻烦砚女官了。”李嬷嬷发号施令惯了,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吩咐完便提着食盒大步离去,只留下阿蔓和浮瑶面面相觑。
是阿蔓。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嬷嬷别再耽误时辰了。”
“怎么了?”浮瑶侧过头,迎上对方热
说到底,只不过是个挂着官职的奴婢罢了。谁家正经官家女眷,放着穿金戴银、呼奴使婢的主子不做,偏生做那奴颜婢膝的奴才?
时过三年,昔日砚家小姐殿选之时的“豪言壮语”宫闱之间人尽皆知,时至今日仍为人津津乐道,引为笑谈。
太医院女官亦有等级之分,高级女官负责为后妃公主请脉看诊,如她这般微末之位,却连主子们的面都难以得见,平日里只给些女官宫婢看诊,外加为主子熬制汤药等一应杂活,职位虽低,在宫中也有专门宅院,仆婢、车马一应俱全,倒也不算委屈了她这个官家小姐,可若与妃嫔主子们相比,那却是天壤之别了——
她素来温和沉静,从不与人口舌争锋,阿蔓从来不曾见她有如此强压怒火、与人争辩的模样,不禁怔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也不能就这么任她欺负了去……”阿蔓话到一半,瞥见她逆来顺受的窝囊模样,顿时就歇了心思。
皇帝缠绵病榻,意识昏聩,彼时勉强支着病体上殿殿选,枯坐半日已是极限,待浮瑶口出狂言时,已然昏昏欲睡,耳目不清,迷迷糊糊中只听得那“为官”二个字,大袖一挥,迷迷糊糊道了声“允了”便沉沉睡去。
“砰砰——”刚一动念,房门便被人用力扣响。
翻涌的火焰舔舐上来,竹签薄而锋利的边缘迅速翻卷变黑,正中“大溟十七年八月”几个蝇头小字渐次化为一片焦黑。沾染着薄薄一层炉灰的指尖继续往竹筒里拨弄,带起一阵“哗啦啦”的轻响。
在心底细数距离出宫的日子,仿佛每走一步,距离自由的日子便更近一步,她憧憬着不久后的未来,心中松快,脚步轻盈,走到半途才发现同行的阿蔓磨磨蹭蹭,视线毫不避讳地在自己身上流转。
说着,门外走来两名御膳房宫女,提着两个沉重的食盒往地上一放。
一下午不见,她好似寻了处僻静之地打盹,眼看太阳都落了山才堪堪醒来,睡眼惺忪的,连走路都打着晃儿。
《强夺在逃太子妃》
八月已过,竹筒里的签子不多不少,只剩下最后三根。
说来李嬷嬷能得贵妃提携,用的尽是些粗糙低劣的手段——仗着浮瑶性子温和不喜抛头露面,一再以主子的名义迫她煎煮汤药,自己再亲手端去送到主子面前,仿佛自己辛苦熬制,颇为无耻。
微末女官也是官。贵妃此举,既遵了陛下圣旨,又罚了她触怒皇家威严之错,直令宫中人人叹服。
据说她语出惊人:“做嫔妃有什么意思,终日自困于方寸宫墙之中,如果可以,阿瑶只盼能与男儿一样,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安邦建国!”
“主子,你又熬这破汤药做甚!”甫一瞥见那药炉,阿蔓眼底睡意顿消,顷刻间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破口大骂:
“脏活累活都是咱们包圆了,回头领功的却是那天杀的李嬷嬷!御膳房真是欺人太甚!”
浮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嬷嬷说话当真有意思,御尚房掌事而已,到了嬷嬷口中,倒像是贵妃娘娘亲点的新科状元一样气派。”
浮瑶自岿然不动,只摇着扇子慢悠悠道:“阿蔓,开门。”
“……”阿蔓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不忍再看,转而在她身侧蹲下,用衣袖遮挡口鼻,与浮瑶一道为那药炉摇扇扑火。
也就浮瑶不喜生事,人微言轻,又不为母家所喜,在宫中毫无根基,这才由着她使唤作践,若换个人来,怕是早就闹了个鸡飞狗跳。
阿蔓越想越不是滋味,恨不得拔腿就走——
阿蔓心中不忿,暗恨那掖廷管事收了钱不干活,派了这么个毫无奔头的苦差事给自己。这位砚浮瑶虽说是太医院登记在册的女官,却远不如朝堂官员地位煊赫。
出门的时候已是霞光漫天的傍晚时分,逼仄的石道里却只有从头顶窄小的罅隙里漏下的一点点光亮。
小姑娘十岁出头,年轻不知事,心中藏不住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吐,足见还未领教过这深宫内院中的险恶人心。
“大家同在宫中伺候主子,彼此并无分别,嬷嬷这般口出恶言、语带不屑,莫非已是脱了奴籍,准备出宫了?”
浮瑶的院子简陋,药炉是黢黑的,蒲扇是破烂的,就连供人坐着扑火小凳子只有一张,还摇摇欲坠,若不是像浮瑶这般身量纤细之人,坐上去恐怕是要摔个四脚朝天。
扣门声很是急切,阿蔓怕误了给人看诊,忙起身快步跑向门边,一拉门栓时,没刹住脚,冷不丁撞入来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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