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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瑾脑袋靠着他的胸膛,透过薄薄一层布料,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感受着他极快的心跳,仿佛被传染了似的,她下意识捏住腿上的裙摆,指尖因用力过度发出不自然的白,心跳也猛地跟着快起来。

    她低头看着脚下崎岖的山路,自顾自轻声一句:“你找了我那么多次,这回换我来找你了。”

    孟瑾闻言呼吸一滞,她原本想说什么,然而话没出口,整个人的意识就被猛然窜进大脑的巨大冲击拉进了另个时空。

    孟瑾看着她眉眼含泪,黯然伤神的模样,张嘴想说什么,又蓦地意识到两人没法用语言交流,她眨眨眼睛,蹲下捡了一块石头,用闻见教给她的魏晋行书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苏小姐,你还好吗?

    他吸了吸鼻子,动作很轻很轻,嗓音却还是难免哽咽。

    “小瑾/阿瑜,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与我再续前缘,与我相守余生吗?”

    这一路,他从未想过孟瑾会为他回头,却也从未想过要放弃自己心中的那份执着,他没想过再去打扰她,他只想自己一个人,一直在他们遇见的这座小城,在无意中听说过孟瑾也曾想考的这所大学,安安静静等着她,念着她,为她祈祷,为她祝福。

    苏婉瑜见状忽地瞪大眼睛,面上伤心的神情也转成惊喜,她笑着点点头,忙从孟瑾手里接过石头写道:我没事。

    闻见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人还是咳得厉害,最后把眼泪都快咳出来了,才算勉强止住。

    因为她突然很喜欢被闻见牢牢牵着手的感觉,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就是莫名觉得踏实,觉得舒服,觉得心里暖暖的。

    孟颖想说,她只能看懂一些简单的,但又怕对方知道了难过,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应是。

    现代人到底还是更适合在公路上行走的,崎岖的山路十八弯,加上不时传来的飞禽鸟兽各种叫声,即便今日老天作美,没有震得人头晕目眩的雷雨闪电,孟瑾这条下山路却还是走得十分艰难。

    她被接二连三的巨大声响震得想吐,晕晕乎乎好不容易又站起来,想过去查看那马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低头的刹那,却被一只做工十分精巧考究,整个周身发着一道浅浅柔光的祖母绿翡翠簪子吸引了目光。

    这一幕;仿佛预示着雷雨长夜终将告急,黎明朝阳如约而至。

    甚至,她的骨头都被闻见捏疼了,但孟瑾没有抽回手,也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那时霞光如金,天晴风高,他们尚且懵懂自由,那时她将玉簪轻轻戴到她的发际上,而后弯眼笑道:“愿朝朝暮暮再回首,身旁人依旧。”

    她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手撑着身后山石坐起来,偏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又在幻觉里了。

    “还好上天眷顾,今生有幸,让我又遇见了你,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了。”

    自此,山高路远,再无交集。

    孟瑾不明所以,忙起身给他拍着背,一边急急问:“哎,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咳起来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感冒了?”

    孟瑾猝不及防,整个人软软地一屁股跌坐到他腿上,她下意识抬头看他,面上表情还有些懵:“你……你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身后传来一抹温婉如溪的女声,孟瑾回头看去,眼前人正是她要找的那位苏家大小姐——苏婉瑜,苏小姐微微倾身向她行了一礼,缓步上前道:“不知姑娘此刻可否听得懂妾身之言?”

    接着又问:你能看懂我写的字?

    然而就在刚刚,在回忆闯进脑海的前一秒,那个曾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向神明祈祷来生还要再见的少女,那道毫不吝啬在他青春里炸开,给了他无限遐想与震撼的璀璨光芒却突然跟他说,他还没向她求过婚,他要不要跟她求个婚。

    朝朝暮暮,直到永恒。

    孟瑾想着,伸手捡了个树枝借力站起来,一边踩着抖栗的山石慢慢朝下走,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霞光满天,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所有的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想起过去的那些种种,他们在各自的忙碌生活中渐渐长大,从高二上学期的同校校友,到高二下学期她与他成了同班同学,从擦肩而过都不抬头地无话可说,到后来偶尔闲聊,他也能很幸运地见到少女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灿烂笑容,再到高三雨中承诺彻底远离。

    话没说完,就被闻见直接拦腰扣进怀里了,他虽然只有一只手能动,力气却是出奇的大,手掌又宽又热,几乎一把便将她整个腰身都抱住。

    又过了好                                                一会儿,她才抬睫看着他说:“闻教授,不同意就不同意,别一直发呆了。”

    脚下山路崎岖,泉水叮咚与飞鸟低唱遥相呼应,春寒料峭,冷风徐徐,东方朝阳满天,旭日破云而出。

    约莫两三分钟过去,闻见还在发呆,孟瑾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是感觉到了他捏着自己手的力道,很重很重地力道。

    “砰”一声巨响,不知从哪滚下来一辆马车,车子四仰八叉倒在她面前,奄奄一息的红鬃烈马发出一声足以撕裂天地的悲鸣哀嚎,接着,便缓缓闭上眼睛,喘着粗气不动了。

    闻见闻言回过神来,他张嘴要说什么,才发现喉咙紧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一阵呛咳,“咳咳咳咳……”

    孟瑾从床头柜上扯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收回给他拍背的手,低头摸着口袋里的手机说:“这么大动静估计伤口都裂开了,等下,我叫个车,陪你去医院看……”

    从高中的青涩懵懂到大学的深埋心底,到后来不经意间听说孟瑾换了别的学校,去了别的城市,交了个很帅的男朋友,他听说对方处处都比他优秀,都比他好,家世好,人缘好,出手大方,朋友遍地,性格开朗,可就是……对孟瑾不好。

    没事,就算她看不懂,不是还有闻教授呢吗?

    车里的东西顿时洒落一地,孟瑾略略扫了几眼,全都是价值连城的金银首饰,瓷器玉雕——周遭没有别人,应当是车夫拉不住受惊的马儿,弃车逃走了。

    “也罢。”苏小姐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两个字,走过去将她手边的翡翠簪子捡起来,指尖缓缓触摸着上头深刻清晰的道道纹路,就仿佛隔着时空又摸到了那个年少时送她发簪,为她许下承诺的白衣少年——谭延。

    随着,闻见低头看来,一双眼睛湿湿的,亮亮的,瞧着她笑了。

    上次谭延抱着她往那片竹林去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还有更久之前她自己也走过,没记错的话,顺着这条山道一直往下,就能找到苏婉瑜和她母亲住的那个茅草屋。

    那不是之前闻女士送给她的那只翡翠发簪么,据说还是闻见家的传家宝,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定定看着她璀璨如光的眼眸,声音很低,话说的却很认真:“孟瑾,我昨晚也做梦了,我梦见我们的前世,那时我叫谭延,你叫苏婉瑜,我们本是青梅竹马,我却没有保护好你,丢下你提前离开了……让你一个人受了很多苦,一个人在那乱世中苦苦煎熬。”

着他的神经与灵魂,令他如梗在喉,心痛难耐,少年手中却没有一张她的单人照片。

    孟瑾的额上噼里啪啦滚着汗珠,断了线似的,肺部极度缺氧,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被巨大的时空冲击狠狠拍到地上,身体零件应撞到地面发出强烈刺痛,火辣辣地表达着不满。

    可如今回首,她与他却是物是人非,阴阳两隔了。

    “求婚,”闻见说:“我要跟你求婚,跟我最爱的姑娘求婚。”

    从一名普通的本科学生,到后来自己也成了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的青年老师,从大学毕业离开校园到分配工作主动要求又回到校园,整整十年零八个月,他从青涩稚嫩的学生模样蜕变成成熟稳重的无聊大人,这一路经历过很多,失去过很多,忘掉过很多,也释怀了很多。

    孟瑾还是听不懂她说了什么,只好无奈地摇头。

    她半张着嘴吸了几口冷风,抬头看了眼周遭陌生又熟悉的环境,突然惊觉自己好像认识这里,记得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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