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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了。”

    谢惓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南州水患属人祸,林升山虽然被捕,但还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如今他被羁押在大理寺地牢里,几方势力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有人希望他吐出什么,有人希望他死。”

    程慈搅着手指,盘算他们南州一行的所有举动,许多事他只能洞察表面,深一点,他就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剥开细想。

    “……上京城的这滩浑水,我们早就踩进去了,现如今想脱身,太难了。”

    然后我要么成为一颗扳倒某位权贵的棋子,要么无声无息死掉。然而,不管是哪一条路,对他、对程家、宋家来说,都将是一场毁灭性打击。

    上一世也差不多这个时间段,程慈跑停州的次数多起来,谢惓就在这期间和他慢慢相熟,成了好朋友。

    他语气停顿那一下, 意味深长。

    程慈茫然望着迅速离开的三人,这几句话也不至于大半夜上山啊,难道是自己在这里,他们不好交谈?

    程慈绕了一圈, 实在找不到事做, 又绕回书案旁。

    无事无事,你那样子像是无事的模样吗?程慈磨牙,

    只是他终究舍不得谢惓,拖了一日时间,跑一趟书院。

    第68章 第 68 章

    “你要离开上京城?”

    “额……哈哈哈,”程慈跳下书案,拍了拍锦袍上不存在的浮尘,转过身装作很忙, 四处走动。房间不大,从书案走到床榻不过三四步, 靠墙还有一张床榻, 不过没人睡, 只剩下床板。



    程慈越想越心惊,这是他第一次发觉,原来阴谋算计离他这么近。

    程慈并未进官场,对官场许多手段都不甚了解,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家里人的软肋,不管是程家,还有国公府,一旦他出什么事,被人拿捏住,两家都不好行事。

    说着谢翊眼神落在懵逼的程慈身上,“扬州遇到他时,他的目的地就是南州,没有我,他也直直踩进这个套。”

    谢惓也不打扰他,盯着山下眨眼间已消失不见的几道身影,神色不明。

    谢翊速度很快,没等两人说几句话,他就带着两个护卫上来了。

    以前程慈和他爹闹,说自己不喜欢读书,要去做生意,被程老爷提着戒尺追着打了三条街,硬逼着来临渊书院读书。

    “那是?”程慈指着下方影子询问。

    遇见谢惓那日,他犯错,被父夫子罚扫石阶,这种事虽然是罚他,但总有人抢着为他做了,他只需要拿着扫帚在夫子面前摆摆样子就行。

    谢惓头也不抬道:“无事。”

    “程慈,你手臂缠绕的是什么?”

    谢惓闷沉的声音在夏夜里,带着几分焦灼。

    “嗯,我三舅舅建了个商号,专跑北疆,我跟着去长长见识,不是你说的吗?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不出意外是谢翊。”谢惓冷静又笃定地回答。

    谢翊上来见谢惓和程慈面对面站在院子里,眉眼一挑,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语气耐人寻味。

    谢翊笑得别有深意,“想着你在山上无聊,想邀你去山下我府上住几日,不过,程小少爷在这里,怕不是已经先我一步了吧。”

    谢惓沉默一会,转身对着程慈,神色莫名,“程慈,你走不了。”

    “我爹娘让我去找三舅舅,跟着他做生意。”

    “你脑子一天想什么呢,待会他上来,我也想问他半夜不睡,来书院做什么。”

    “他……他半夜不在谢府,跑这儿来干什么,若是我今晚不在,你们两个……你们要背着我做什么?”

    “那……”谢惓刚开了口,

    “重要吗?”谢惓拍了拍他的肩,“你来书院的事估计那些人都知道了,谢翊怕你直接从书院离开上京城,特意来提醒。”

    “你那是什么形容词?”程慈扭头不满, “我什么都没干,我在门口等你等了一个时辰。阳光太晒了, 我就碰了碰门上的锁,谁知道它啪的就掉了,我也很无辜啊!”

    谢惓眼眸随着程慈手臂晃动而移动,余光瞥到山下,微微拧眉,收敛神色,抬手握紧程慈的手臂,从他手臂上摘下那条帛带,挽好,藏进衣袖里。

    谢惓神色不变,语气讥讽,“你今夜来就是说这事林升山活不活得下去,那不是你们的事吗?”

    谢惓放下书,搭在书案上的指节有节奏的敲击书案,咚咚咚的。程慈心也随着波动,无端升起一种紧迫感,像是有人在挠他心似的,让他头皮发麻。

    没成想,人家算计的不是他钱财,而是他整个人。

    谢惓:“……”

    “他说话还真是含蓄,我这个需要提醒的人是一点没听出来。”程慈扯扯嘴角,冷嘲。

    程慈脸色红红白白,谢惓觉得,若是此时那茶商在这里,程慈能把他打残。

    “我不是有意算计他,”谢翊叹息,游刃有余的姿态蒙上一层疲惫,“原本我想借着你和他的关系将宋宣拉进来,没想到宋宣坚守底线,我也就不强求,”

    “这就走了,他到底来干嘛的?”

    程慈顺着谢惓看的方向望去。

    可是如今连他爹对他要经商的事都答应了,可见事情已经到他们不受控制,容不得程慈胡闹。

    谢惓低头,程慈正拽着他衣摆,半截手臂从宽大的锦袖里露出,手腕纤细,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肤色皓白,熟悉的浅青色帛带层层叠叠缠绕在他手腕上,缱绻暧昧。

    那一日扫完地,他心中烦闷不已,原本是准备下山回去和他爹抗争,却不想到半山腰就遇到谢惓。

    看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坐在他脚边的程慈撇了撇嘴,伸手拽他衣摆,打破平静。

    程慈低头拨弄着腰带上的玉佩,语气干涩。

    “怎么了?”

    程慈将自己在南州的所有行动都回忆一遍,气笑了,“难怪我和那茶商只不过认识三四天,他就对我推心置腹、交浅言深,尤其对章林两家的事了如指掌、侃侃而谈,原来都是设计好的,就等着我往里跳呢!”

    月光下,青色帛带缠绕手臂,和白色肌肤形成对比。程慈还故意挥了挥手,眼睛含笑,逗弄地望着谢惓,夜色更加禁忌撩人。

    谢惓打断谢翊调侃,“有人要对林升山动手了?”

    “就算他丧尽天良想水淹南州,他一个人要完成这件事太难了,得有帮手,而他身边那些人,就算不是南州人,也在南州住了许多年,成家立业,各自都有亲戚师友、邻居街坊,怎么可能眼睁睁望着他们去死。”

    谢惓走出房间,踱至院子边缘,深褐色泥土上竖着一根根圆木桩,两两之间用铁链连接,将偌大是书院围起。

    谢惓哼笑一声, “你对自己还真是……了如指掌啊。”

    程慈松开手,起身将手臂举到谢惓面前,眼神狡黠,“哦,这个啊,我刚才捡的腰带。”

    谢翊耸肩,表示无奈,“嗯,今日早朝时,大皇子和七皇子狗咬狗,又牵扯到四皇子,闹得凶。南州水患之事真相越发扑朔迷离,林升山被禁军看管起来,若是他出事,我们就是知晓这件事最多的人,届时又要牵涉进那几位的斗争。”

    “可是,可是……林升山制造水灾,不是为了给他一双儿女报仇吗?”

    程慈不爽,用背对着谢惓,挥了挥手,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大步离开。

    “哪有半夜邀请人去自己府上住的,谢大人怕不是有什么难言的心思吧。”程慈靠近谢惓,怀疑又警惕地看着谢翊。

    半夜,墨蓝色丝绸覆盖天穹,一轮圆月悬挂半空,清辉倾洒,似给万物笼罩上一层浅青色薄纱,

    谢惓肩膀一瞬间耷拉下去,不等人发觉,又迅速挺直。

    天高地阔,清风明月,谢惓负手而立,漆黑瞳孔里映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墨绿山峦。

    硬撬呗。

    山下,在夜间显得格外幽深的密林里,几道影子迅速窜过,没一会,已经到了半山腰。

    “你隔壁那几人我已经处理了,换成我的人,你们注意安危。”谢翊说完,带着护卫转身离开。

    “我去找宋邑了。”

    “我们去南州的人,不出意外也被监视了,若此时你离开上京城,你觉得那些人会怎么想?”

    “不知谢大人半夜来访,是有什么急事。”谢惓当看不见谢翊调侃的目光,直截了当的询问。

    “或许他是真的为一双儿女报仇,但章昀把真相都掐灭了,他是怎么知道儿子女儿死因的?”

    程慈不傻,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看向谢惓,“那些人会觉得我知道什么秘密,然后……”

    程慈当时和那茶商交往时,确实对他来路抱有怀疑,但那茶商只是和他喝茶聊天,不涉及生意钱财,他就没放在心上。

    空气一时寂静,程慈没想到话题谈着谈着,绕到他身上了。

    谢惓咻地抬眼,神情错愕。

    “你那锁防君子不防小人,想开的话, 轻轻松松就撬开了。”

    “那执棋之人是谁呢?”

    “咦,程小少爷也在啊。”

    他放弃回去的想法,在书院安心读书,程老爷高兴得在祠堂跪了三天。

    程慈指了指下方谢翊,又看谢惓,目光怀疑。

    “啊?”程慈愕然,拽住谢惓袖子,“什么叫我走不了?”

    所以不如听从爹娘的话,去虞州找三舅舅,远离上京城是是非非。

    “照你这么盘算,我们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程慈胸膛起伏几下,很气,那些人也太高傲了,真不把他们当人啊。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程慈重新坐上书案,叹息,“所以我来书院和你们告别,下次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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