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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没有，只是挺新鲜的。”
见他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便利店，她还立马补充:“是现在，立刻，马上还，一秒钟都不能等。多一秒钟多还一包。”
宣月下意识看向他的手，看见了他虎口的茧。可他是警察，警察的右手要持枪。
宣月费劲地搂着袋子，打开一看，意外发现里面除了两包烟外，还有一打啤酒。
夜里风大，吹散了白日的热气，他的额间却忽然多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学会用两个字敷衍大家:“断了。”
护腕周边的皮肤同其他地方的肤色明显不同，深了好几个度，泛着醒目的红。
她有片刻的怔忡，望着他的手，好像在迟疑到底要不要回握。
起初他还耐心回答，后来就逐渐笑而不答，再后来，连笑都笑不出来。
这个问题，几个月来他听了无数次。
出人意料的是，她呆呆地看着他的手，眼里只有惊异，没有嫌恶，怔了半天，甚至下意识伸出食指，轻轻碰了下那道疤。
她抬起头来，指指地上乌压压的一片:“要下雨了。”
“没什么好看的。”他明明在婉拒，片刻后却低下头来，鬼使神差摘了护腕。
这就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安慰？
“……”
笨拙的样子有点可笑。
纯属无理取闹。
“怎么，看不上？”
宣月还以为自己弄痛了他，吓一跳，“对不起，我以为这么轻不会痛……”
他不说话，用左手拾起地上的啤酒，递给她。
她摊出手，“中午借了我一支，晚上一支，说是借，也没见你还。”
林长野:“……”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货架后，宣月才收回视线，抱着头盔蹲在路边。身后是车水马龙，街沿是逐渐稀少的行人。
林长野目不转睛盯着她，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你这语言艺术，他居然能坚持两年半，也挺不容易的。”
夜深人静，公园寥无人烟，只有零星几个流浪汉盘踞在长椅之上，纸板一盖，蒙头大睡，脚边是一堆白日里收来的废品。
“……你怎么知道？”宣月愣住，片刻后反应过来，“你都看见了？”
今夜无月无星，借着朦胧昏黄的路灯光，宣月看清了他的手。
宣月差点没被
宣月倏地蹲下，拉过他的右手。她一早留意到他的右手带着黑色护腕，原以为只是装饰，凑近一看，才发现护腕之下别有蹊跷。
一低头，发现脚边是成群结队的蚂蚁，歪歪扭扭排成一长串，在这茫茫夜色里不知往哪去。
一句话冲散了感伤。
就像她，也不知今夜去向何处。
“医生说恢复得好，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林长野陷入沉默。
林长野也不去跟他们挤，径直把头盔扔在草坪上，率先坐下来。
宣月从袋子里拎了罐啤酒，扔给他。
“嗯，看见了。”
冷不丁被人抓住手。
异常冰凉的液体淌过喉咙，留下的却是一片灼热。
到底还是把手放进了他手心。
宣月四下瞧瞧，“在这儿喝？”
他仰头望天，说:“一次行动，出了点意外，被人报复，整只手都砍下来了。”
回以他的总是惊疑不定，又有些同情的目光。
“还债。”
“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要来到。”她背诵着耳熟能详的谚语。
林长野字句清晰背完书，末了抬手看表，“见过按天算利息，按月算利息，还从来没见过按秒算的。你觉得这个情况算不算严重？判几年比较合适？”
林长野收回手，重新戴上了护腕，好半天才说:“不痛。”
头盔之下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头发因静电的缘故稍显凌乱。面如满月，略显稚气，眼睛还湿漉漉的，无端有种惹人怜爱的气质。
宣月语塞，半晌才说:“赶我走也行，那你先还我烟。”
她一愣:“去哪？”
他耐心等待着，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一句:“可能这就是大家常说的那句，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这一刻反倒像个小孩，带着显而易见的稚气，眼睛也红通通的，仰头乖巧地望着他。
“……”
“刑警。”
她下意识想拉开护腕，看个仔细，却被他一把摁住。
“……”
“？”
她胡乱擦着脸，打了个嗝，“反正我不回家。”
“我国刑法第一百七十五条规定:以转贷牟利为目的，高利转贷他人，违法所得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数额巨大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对上那双明亮干净的眼，林长野好半天才点头，嗯了一声，松开手。
宣月一愣。
最后还是他出手帮忙，像拔掉笔帽那样，噗的一声，摘下头盔。
她还摊着手，掌心向上，纹路清晰，皮肤白得像在发光。
上一秒还能徒手击倒壮汉，下一秒就能在他的头盔里哭得稀里哗啦，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她蓦地抬眼。
“我能看看吗？”宣月问。
他边笑边问:“你跟那姓陆的谈多久了？”
林长野的视线从掌心移到她面上，似笑非笑，“小姐，法治社会，你放高利贷？”
“你有什么伤心事？”
袋子沉甸甸的，并不像是只买了烟。
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也不是没遇见过死缠烂打要跟他回家的女人，但没一个是眼前这种。
起初是很轻快的笑，后来就演变成肆意的大笑，一声接一声，像从胸腔里发出的低鸣。
他像被火灼了一样，忽的一颤。
“你少收点利息就不犯法了。”
林长野去而复返:“蹲在这干什么？”
“怎么弄的？”
“这么听话，那我现在让你下车回家，你是不是也该照做？”
“是你让我上车的。”还挺理直气壮。
这个女人，抽烟时的熟稔姿势，和处理感情时快刀斩乱麻的利落手段，都远远超出同龄人。
“那你——”她不解地望着他。
她再这么哭下去，头盔都能淹了，直接拿来养鱼。
手一松，原本到手的啤酒咕咚一声砸在草坪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放了又怎么样？”她有恃无恐。
一回头，怀里就被林长野塞了只头盔进来:“上车。”
第四章
——
“不是说放高利贷犯法吗？”
“……”
这什么情况？
放了又怎样？
她喝了口酒，声音有点涩:“两年半。”
余光瞥见她想摘掉头盔说话，但不得要领，拔了好几下都没拔下来。
“……警察？”
林长野直截了当拒绝了:“我不会随便带女人回家。”
男人捂住右手手腕，眉宇间有一抹显而易见的痛楚。
她又一次坐上他的后座，在呼啸的风声里抵达某家便利店。
去到哪里，只要看见这道疤，人们都会问他:“怎么弄的？”
林长野单手抱住头盔，轻哂:“小姐，你这是赖上我了？”
身旁安静了一瞬，声音变低不少:“会好起来吗？”
宣月知道自己踢到钢板，骂了句shit，咬咬牙，扭头就走。
“怎么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最后是林长野先笑出来。
“你猜。”
他个子高，身形修长，但并不瘦弱。即便穿身黑色，行动时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力量感，格外显眼，挺拔如参天大树。
易拉罐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林长野下意识伸手去接，没想到刚刚触到瓶身，脸色忽然一变，倒吸一口凉气。
宣月后退一步，表情逐渐僵硬:“你是什么人？”
男人波澜不惊盯着她。
可惜右手手腕处有一道突兀的疤，环绕整个手腕。疤痕还算新鲜，褐色里隐约泛着异样的红，像只丑陋的肉虫。
她好半天没说话。林长野侧头，发现她嘴唇微张，似乎在绞尽脑汁想点安慰的话。
“在这等我。”男人嘱咐了一句，随后踏着“欢迎光临”的电子音，大步流星走进便利店。
宣月会意，吧嗒一声打开酒罐，重新还给他，顺便在他身旁坐下来。
很寻常的一个举动。
林长野喝了口酒，握紧瓶身，罐子上还残留着从冰柜里带出的温度，起了一层细密的水雾。
那是一双修长的手，从骨相到皮肉都很漂亮，微微用力时能看见清晰的脉络，充满力量感。
“不是不想回家吗？”林长野懒洋洋地把头盔罩在她脑门上，“同是天涯伤心人，不如一起喝个酒。”
没一会儿，地上多出一道深色的影子，覆盖住了忙碌的蚁群。
林长野把人拉起来，将刚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东西往她怀里一塞，换回了自己的头盔。
他不语，长腿一迈，重新上车，拍了拍后座。
黑色赛摩在公路上一路驰骋，最后停在了中央公园附近。
林长野默了默，把手递给她，“蹲着不累？”
她迟疑道:“你手上有伤？”
] “倒也没有，只是挺新鲜的。”
见他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便利店，她还立马补充:“是现在，立刻，马上还，一秒钟都不能等。多一秒钟多还一包。”
宣月下意识看向他的手，看见了他虎口的茧。可他是警察，警察的右手要持枪。
宣月费劲地搂着袋子，打开一看，意外发现里面除了两包烟外，还有一打啤酒。
夜里风大，吹散了白日的热气，他的额间却忽然多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学会用两个字敷衍大家:“断了。”
护腕周边的皮肤同其他地方的肤色明显不同，深了好几个度，泛着醒目的红。
她有片刻的怔忡，望着他的手，好像在迟疑到底要不要回握。
起初他还耐心回答，后来就逐渐笑而不答，再后来，连笑都笑不出来。
这个问题，几个月来他听了无数次。
出人意料的是，她呆呆地看着他的手，眼里只有惊异，没有嫌恶，怔了半天，甚至下意识伸出食指，轻轻碰了下那道疤。
她抬起头来，指指地上乌压压的一片:“要下雨了。”
“没什么好看的。”他明明在婉拒，片刻后却低下头来，鬼使神差摘了护腕。
这就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安慰？
“……”
笨拙的样子有点可笑。
纯属无理取闹。
“怎么，看不上？”
宣月还以为自己弄痛了他，吓一跳，“对不起，我以为这么轻不会痛……”
他不说话，用左手拾起地上的啤酒，递给她。
她摊出手，“中午借了我一支，晚上一支，说是借，也没见你还。”
林长野:“……”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货架后，宣月才收回视线，抱着头盔蹲在路边。身后是车水马龙，街沿是逐渐稀少的行人。
林长野目不转睛盯着她，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你这语言艺术，他居然能坚持两年半，也挺不容易的。”
夜深人静，公园寥无人烟，只有零星几个流浪汉盘踞在长椅之上，纸板一盖，蒙头大睡，脚边是一堆白日里收来的废品。
“……你怎么知道？”宣月愣住，片刻后反应过来，“你都看见了？”
今夜无月无星，借着朦胧昏黄的路灯光，宣月看清了他的手。
宣月差点没被
宣月倏地蹲下，拉过他的右手。她一早留意到他的右手带着黑色护腕，原以为只是装饰，凑近一看，才发现护腕之下别有蹊跷。
一低头，发现脚边是成群结队的蚂蚁，歪歪扭扭排成一长串，在这茫茫夜色里不知往哪去。
一句话冲散了感伤。
就像她，也不知今夜去向何处。
“医生说恢复得好，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林长野陷入沉默。
林长野也不去跟他们挤，径直把头盔扔在草坪上，率先坐下来。
宣月从袋子里拎了罐啤酒，扔给他。
“嗯，看见了。”
冷不丁被人抓住手。
异常冰凉的液体淌过喉咙，留下的却是一片灼热。
到底还是把手放进了他手心。
宣月四下瞧瞧，“在这儿喝？”
他仰头望天，说:“一次行动，出了点意外，被人报复，整只手都砍下来了。”
回以他的总是惊疑不定，又有些同情的目光。
“还债。”
“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要来到。”她背诵着耳熟能详的谚语。
林长野字句清晰背完书，末了抬手看表，“见过按天算利息，按月算利息，还从来没见过按秒算的。你觉得这个情况算不算严重？判几年比较合适？”
林长野收回手，重新戴上了护腕，好半天才说:“不痛。”
头盔之下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头发因静电的缘故稍显凌乱。面如满月，略显稚气，眼睛还湿漉漉的，无端有种惹人怜爱的气质。
宣月语塞，半晌才说:“赶我走也行，那你先还我烟。”
她一愣:“去哪？”
他耐心等待着，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一句:“可能这就是大家常说的那句，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这一刻反倒像个小孩，带着显而易见的稚气，眼睛也红通通的，仰头乖巧地望着他。
“……”
“刑警。”
她下意识想拉开护腕，看个仔细，却被他一把摁住。
“……”
“？”
她胡乱擦着脸，打了个嗝，“反正我不回家。”
“我国刑法第一百七十五条规定:以转贷牟利为目的，高利转贷他人，违法所得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数额巨大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对上那双明亮干净的眼，林长野好半天才点头，嗯了一声，松开手。
宣月一愣。
最后还是他出手帮忙，像拔掉笔帽那样，噗的一声，摘下头盔。
她还摊着手，掌心向上，纹路清晰，皮肤白得像在发光。
上一秒还能徒手击倒壮汉，下一秒就能在他的头盔里哭得稀里哗啦，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她蓦地抬眼。
“我能看看吗？”宣月问。
他边笑边问:“你跟那姓陆的谈多久了？”
林长野的视线从掌心移到她面上，似笑非笑，“小姐，法治社会，你放高利贷？”
“你有什么伤心事？”
袋子沉甸甸的，并不像是只买了烟。
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也不是没遇见过死缠烂打要跟他回家的女人，但没一个是眼前这种。
起初是很轻快的笑，后来就演变成肆意的大笑，一声接一声，像从胸腔里发出的低鸣。
他像被火灼了一样，忽的一颤。
“你少收点利息就不犯法了。”
林长野去而复返:“蹲在这干什么？”
“怎么弄的？”
“这么听话，那我现在让你下车回家，你是不是也该照做？”
“是你让我上车的。”还挺理直气壮。
这个女人，抽烟时的熟稔姿势，和处理感情时快刀斩乱麻的利落手段，都远远超出同龄人。
“那你——”她不解地望着他。
她再这么哭下去，头盔都能淹了，直接拿来养鱼。
手一松，原本到手的啤酒咕咚一声砸在草坪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放了又怎么样？”她有恃无恐。
一回头，怀里就被林长野塞了只头盔进来:“上车。”
第四章
——
“不是说放高利贷犯法吗？”
“……”
这什么情况？
放了又怎样？
她喝了口酒，声音有点涩:“两年半。”
余光瞥见她想摘掉头盔说话，但不得要领，拔了好几下都没拔下来。
“……警察？”
林长野直截了当拒绝了:“我不会随便带女人回家。”
男人捂住右手手腕，眉宇间有一抹显而易见的痛楚。
她又一次坐上他的后座，在呼啸的风声里抵达某家便利店。
去到哪里，只要看见这道疤，人们都会问他:“怎么弄的？”
林长野单手抱住头盔，轻哂:“小姐，你这是赖上我了？”
身旁安静了一瞬，声音变低不少:“会好起来吗？”
宣月知道自己踢到钢板，骂了句shit，咬咬牙，扭头就走。
“怎么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最后是林长野先笑出来。
“你猜。”
他个子高，身形修长，但并不瘦弱。即便穿身黑色，行动时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力量感，格外显眼，挺拔如参天大树。
易拉罐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林长野下意识伸手去接，没想到刚刚触到瓶身，脸色忽然一变，倒吸一口凉气。
宣月后退一步，表情逐渐僵硬:“你是什么人？”
男人波澜不惊盯着她。
可惜右手手腕处有一道突兀的疤，环绕整个手腕。疤痕还算新鲜，褐色里隐约泛着异样的红，像只丑陋的肉虫。
她好半天没说话。林长野侧头，发现她嘴唇微张，似乎在绞尽脑汁想点安慰的话。
“在这等我。”男人嘱咐了一句，随后踏着“欢迎光临”的电子音，大步流星走进便利店。
宣月会意，吧嗒一声打开酒罐，重新还给他，顺便在他身旁坐下来。
很寻常的一个举动。
林长野喝了口酒，握紧瓶身，罐子上还残留着从冰柜里带出的温度，起了一层细密的水雾。
那是一双修长的手，从骨相到皮肉都很漂亮，微微用力时能看见清晰的脉络，充满力量感。
“不是不想回家吗？”林长野懒洋洋地把头盔罩在她脑门上，“同是天涯伤心人，不如一起喝个酒。”
没一会儿，地上多出一道深色的影子，覆盖住了忙碌的蚁群。
林长野把人拉起来，将刚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东西往她怀里一塞，换回了自己的头盔。
他不语，长腿一迈，重新上车，拍了拍后座。
黑色赛摩在公路上一路驰骋，最后停在了中央公园附近。
林长野默了默，把手递给她，“蹲着不累？”
她迟疑道:“你手上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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