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帝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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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姮因准头不错，武成王避开了一个，却没避开接踵而至的六七八九个，眼角生生被宋姮因砸了一道口子，差点毁了双目。

    武成王嗤了一声，自她臂弯扯下帔子丢到她身前，道:“舞给本王看。”

    西列席上的骚动，也引来吐谷浑使的侧目，眸光自然一下子就被宋姮因吸了过去。

    更何况，她那一身功夫，京都鲜有对手，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谁敢欺负她，莫过于自寻死路。

    穆端见武成王被人拖住，又去刺杀魏帝，而此时羽林卫已尽数涌入，刺杀之事已不可成，另两个刺客便扯着穆端逃离大殿，一路飞檐走壁，逃出了宫墙。

    毕竟，蚍蜉撼不动大树，鸡蛋碰不过石头。

    不成想，宋姮因还是被武成王盯上了。

    而汉家女郎中，又以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四姓为首，宋姮因之族广平宋氏实在排不上什么位子，以至于她今日打扮的虽然艳丽，奈何坐在三排之后，连对面坐于主位的武成王都要探头才能看见，莫说被吐谷浑国使相看了。

    宋姮因躲在隐蔽处，观察着三个刺客的身法功夫，竟觉得有些像他们穆家的路数。

    “可会用鞭？”武成王又问，步六熊的功夫，他再清楚不过，全靠那一身横肉蛮力，哪懂什么以柔克刚，可方才宋姮因挥动帔子打偏箭矢的身法，明明就是用鞭之道。

    宋姮因惊急之下，拿起案上的酒爵冲武成王眼睛砸过去。

    武成王看了宋姮因一眼，命令道:“起来。”

    武成王擦去眼角的血迹，命人将魏帝护送回寝宫，令亲随将一众朝官女眷带下去候审，却偏偏留了宋姮因在殿。

    宋姮因起身应下，缓步行至大殿中央，盈盈伏地而拜。

    她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命如蝼蚁的无助，武成王要想掐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倚着柱子，抱着双膝，埋首膝间，隐忍的啜泣着。

    果然，没了那尊贵的身份护体，命如蝼蚁，任谁也会低眉顺眼。

    武成王眼角刚刚凝固的伤口又加深了几分，渗出血来。

    “臣女怕死，被王爷吓住了，没有多想，只想……泄愤。”宋姮因已然平静下来，淡然回答。

    步六熊哈哈大笑，“侯爷莫怒，你虽没许，你家那位嫡出的世子可是许了，嫡兄如父，他的话自然是算数的，是不是，宋世子？”

    宋姮因急忙要去救人，一只酒爵掷过来将飞向恒静郡主的箭矢击落在地。

    宋姮因缓了缓心神，不待武成王发怒，她先哭起来。

    “回陛下，家父虢阳侯宋祜。”

    宫宴摆在铜雀殿。

    眼见着小姑娘被自己掐的没了力气，武成王也怕真把人掐死，松了手。

    魏帝坐于北向主位，武成王还有十余位勋贵高官伴着吐谷浑来使依次列于东向席间。

    往日做恒安郡主时，旁人待她都是毕恭毕敬，重话都不曾说过，何曾被人这样掐着脖子为难。

    那是穆端自娘胎里带来的印记。

    武成王没了耐心，伸手掐住宋姮因的脖子，直接将人提起来抵在大殿的铜柱上，一言不发。

    虢阳侯听得此话，怒不可遏，“浪荡子，莫毁吾女名声，本侯何时将她许配于你？”

    今日，被武成王这样欺负，一身的功夫还用不得，宋姮因又委屈，又后怕，隐忍的啜泣声也渐渐变成明亮的哭声。

    武成王挺身与刺客对峙，羽林卫也冲进殿中护驾，但三个刺客极为勇猛，大有锐不可当之势。

    殿内已经乱作一团，宋真怕宋姮因受伤，起身将人护在怀里，退到了隐蔽处。

    宋姮因虽不知他何意，却乖巧的站起了身，小心翼翼抬眸去看武成王，想探探他的神色，见他正波澜无惊的盯着自己，急忙敛了眼眸低下头去。

    宋姮因本能的握紧帔子，想要去缠武成王的脖子，看到他试探自己的眼神，便扔了帔子，双手紧紧握着武成王的手臂，又掐又挠，在他手臂上抓了几道血痕。

    “没让你跳舞，打本王。”

    回到殿中，朝官女眷皆伏地而跪，武成王看过魏帝无恙，才气冲冲的瞪着一众臣子臣妇，目若鹰隼。

    虢阳侯自然明白武成王是何意，他说这番话显然已经默许了步六熊胡闹，自己再闹，丢的便是宋家的脸，只得怏怏拱手行礼，坐回席上。

    “你是谁家的女郎？”魏帝问道。

    宋姮因乖巧的捡起帔子，抬眸看了看武成王，心虚的说道:“臣女不会跳舞。”

    不待虢阳侯回话，宋真望向武成王求助，武成王冲步六熊递个眼色，步六熊会意，站起身道:“有了，这女郎属意于臣，要做臣的夫人呢。”

    “方才，为何砸本王？”武成王冷着声问道。

    宋真本不打算带宋姮因出席宫宴，但是魏帝下了诏令，要各高门世家携适婚女子赴宴，虢阳侯自不会推脱，特意命府中女侍将宋姮因好生打扮了一番，势要她艳压群芳，做这和亲的可汗王妃。

    宋姮因定了定心神，答道。

    吐谷浑使注目良久，直到女眷席上复归平静，宋姮因又被前排女郎挡去，才收回目光，冲魏帝拱手笑道:“陛下，不知方才那位吟诗的女郎，可有婚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魏帝听罢，望向虢阳侯问道:“宋卿，令嫒可有婚配？”

    魏帝看了看坐在后排的宋姮因，道:“方才吟诗的是谁，到殿前来。”

    他倒要看看，她的鞭法还要藏到几时。

    女眷皆在纷纷逃窜，朝官亦乱了分寸。

    步六熊一听，虢阳侯这是要悔婚，不乐意了，朗声道:“侯爷，阿因女郎许与我时，王爷也是见证人呢，你虽是阿因的父亲，也不能倚老卖老，欺负我这个后辈，你今日若悔婚，那就是驳我步六熊的面子，我步六熊这个人，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你今日若把阿因女郎许配他人，我步六熊就撞死在这大殿上，变成孤魂野鬼，也要日日缠着阿因女郎！”

    虢阳侯气极，拿了酒爵就砸向步六熊，眼看着两人在大殿上闹起来，武成王发话:“宋侯爷莫气，回头步六熊做了你婿家，由着你打死也好，现下，别冲撞了贵使。”

    宋姮因听他这样吩咐，抬眸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小声道:“臣女不敢。”

    正在疑惑之际，一个刺客胳膊上挨了一刀，衣衫破裂，伤口之上赫然一朵雀尾形红色胎印。

    羽林卫去追，宋姮因也跟着追了出去，悄悄的隐在夜色里，见一只箭矢差点射中穆端，扯下随身携带的玉佩丢出去砸偏了箭矢，看着三人平安逃走，才松了口气。

    不待众人反应，三个黑衣刺客已经杀进殿中，冲魏帝袭去。

    武成王素知步六熊无赖起来是个不好对付的，而他无赖的名声也是朝野皆知，如今被他这样一闹，宋真这个庶妹算是保下来了。

    宋姮因哭了一会儿，委屈散了，惊惧消了，擦干眼泪，抬眸望向武成王:“王爷还有事么，臣女想回家。”

    不料她刚刚起身，三只箭矢自她身旁掠过，直直飞向魏帝，宋姮因没有多想，扯下臂弯间的帔子向前挥去，打偏了箭矢，而其中一只箭矢却飞向恒静郡主。



    殿中只剩二人，宋姮因心虚的跪着，甚至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宋姮因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声音很沉，不怒自威，幸而宋姮因这娇小的身躯里是个曾经上天入地的灵魂，不然真要被吓破了胆。

    步六熊说着便望向宋真。宋真虽不中意步六熊这位妹夫，现下也没空与他纠缠，起身拱手向虢阳侯:“父亲，孩儿确实说过此话。”

    虢阳侯哼了一声，道:“有为父在，阿因的婚事轮不到你做主。”

    那个刺客是穆端，而此时，穆端与武成王对峙已落了下风，将要被他擒住。

    故而整个宫宴中，宋姮因难得轻松的赏舞听曲儿吃点心，自在的不行，想起往日里她做恒安郡主时，每每参加这种宫宴，都忙于和宗室公主寒暄，或者招待异国女眷，从未像今日这般，就是凑个热闹，吃顿饭，什么事都不必操心。

    “你会功夫？”武成王问道。

    “到底会不会？”武成王的语气愈加沉了。

    宋姮因见魏帝和武成王都无话，又是盈盈一拜，起身欲回席上。

    穆家昭雪一事后，武成王才在宫内摆宴招待吐谷浑来使。www.qingyoushu.com

    声音虽低，奈何女眷席上一片寂寂，反倒将她这首诗趁的更加入耳，引得前排女眷纷纷转首来看。

    “原来不会，黑熊哥哥教过我一些。”

    武成王冷笑，眼底却是鹰隼一般的敏锐，似要将人看透。

    宋姮因便倚着柱子瘫软在地，抓起一个酒爵就砸到了武成王脸上。

    宋姮因摇头，“不会。”

    宋姮因低首，找了一处不显眼的位置跪着。

    “你怕死？方才刺客三箭射进来，你不躲不避，还有胆子打偏那箭矢，你说你怕死？”

    宋家的这个女郎，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善可欺，单凭她拿酒爵砸他的力道和准头，没有功夫底子谁信。

    宋姮因，这样的人生，自己是赚了。

    武成王坐回席上，冷眼看着宋姮因哭，一点儿怜惜之情都没有。

    而西向席，则列坐着各高门女眷，以宗室两位适龄公主为首，依次是穆家恒静郡主，步家镇国公三位嫡出女郎，独孤家四位女郎，其次才是诸位汉家女子。

    如此想着，宋姮因不由多饮了几杯，兴致上头，竟托腮微醺的望着殿外月色，低低地吟起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