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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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又看了他们一圈，问:“病人发病时有谁在身边吗？”

    医生想了想:“理论上是可以的。”

    唰——

    祁砚旌紧了一天的拳头，总算稍稍松了些。

    张畅大惊，神情一下变得十分可怖:“你，你是说有人……”

    张畅骤然脱力，差点笑着晕过去。

    张畅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好吧。”

    “他们那时候在大巴上没办法快速就医，但你们是不幸中的万幸，发病正好在医院才救了回来。”

    张畅舔着嘴唇，眼珠转了转，忽然冒出一个设想:“医生，请问如果把花生磨成粉混进牛奶里，有可能会这么严重吗？”

    许珝身上连接的监护仪忽然传来尖锐的警报, 随即是护士紧张拔高的声音:“患者心搏骤停！”

    蓝色的帘子被拉上，祁砚旌最后看见的，是医生将冷冰冰的除颤仪贴到许珝胸口的画面。

    祁砚旌看向张畅。

    两人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医生换上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后面，祁砚旌和张畅在对面坐下。

    医生目光在两人中间晃了一圈:“你们和他什么关系？”

    有护士上前将他们往外推, 语速快而急:“家属在外面等候！”

    祁砚旌点头，大部分情况他签病危时已经被告知过一遍。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医生再次从里面出来，摘掉了帽子和口罩，脸色疲惫却露出欣慰的笑:“救回来了。”

    许珝躺在病床上，脸色比身下的床单还要白, 医生快速给他戴上氧气罩, 他胸前的衬衣纽扣被解开, 露出苍白单薄的胸膛。

    祁砚旌坐在离抢救室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双肘搭在腿上十指交握，脊背深深地弓起，肩胛紧绷得像一头随时要发出进攻的凶兽，却又被满是钢筋铁骨的城墙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医生接过来点点头:“我们会尽全力。”

    “牛奶？”医生眼睛眯了眯:“根据他以往的病历上看，病人对牛奶的过敏反应并不大，具体体现为饮用市面常见的245毫升罐装纯牛奶，会出现轻微胃痛或者呕吐的情况？”

    祁砚旌深吸一口气，按住张畅的肩:“报警吧。”

    如果不是签字时笔尖的颤抖，和他用力到发白的指关节，旁人甚至感受不到他情绪的波动。

    “那就不对了，”医生推了推眼镜:“只是牛奶不至于严重到休克，再想想没有别的了吗？病历上唯一能导致这么严重情况的，只有花生，他最近没有接触过花生类制品吗？”

    张畅这下是真愣了，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一无所获:“这、这真没有了……他吃的喝的全是我们自己做，我们都知道那玩意儿厉害从来不碰，他自己也特别小心，不应该啊……”

    祁砚旌听到“病危”两个字时，也像被当头打了一闷棍，心脏剧烈收缩。可心情慌乱到极点，思绪却莫名清晰起来。

    急症室里的医生，一名在迅速启动除颤仪，剩下几名轮流给许珝做胸外按压。祁砚旌僵直地立在外面, 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

    祁砚旌听着里面的动静, 整个人紧绷到极点，眼前都黑了一瞬。

    “没有啊……”张畅喃喃道，随即眼睛一亮想了起来:“对，他今天被别人泼了一杯牛奶在手上，会是这个吗？”

    医生看了眼瘫坐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张畅，知道这是个不扛事儿的，便朝祁砚旌点点头，引他到一边快速交代情况。

    城市的夜晚似乎没有尽头，不论几点街道和写字楼的灯光永远明亮，高架上车辆一刻不停川流不息。

    很快, 三四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电梯里跑出来, 经过祁砚旌身边时带起一阵风，直接掀帘子进去。

    “请、请问医生，我们能、能去看他吗……”岑槐抽噎道。

    岑槐秀眉一扬，眼里顿时蓄起泪水，抬手捂住嘴:“谢谢……谢谢医生……”

    张畅连连点头:“对！就是这种！”

    最后天空化为深蓝，城市的霓虹灯光亮起，抢救室的门才从里面打开。

    张畅实在忍不住，低声咒骂:“妈的，肯定是聂成益那孙子干的！我家许珝没别的仇人了！”

    “病……病危？”张畅一下懵了，眼睛眨了眨，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血压80/45, 心率45，血氧80……”

    正在外地给许珝谈商务的岑槐接到消息，直接赶最近的航班回来，她精致的卷发被风吹得打结，手上提着高跟鞋，下出租车后一路光脚飞奔到抢救室门口。

    医生摇头:“病人还要转入icu观察，暂时不能探视，我们护士会密切监护他的情况。家属先去缴费，然后可以回家调整一下，再准备些住院要用的东西。”

    医生胸前的手术服被汗湿了一小块:“许珝家属？”

    “可是……”张畅迫切想要看许珝一眼。

    张畅哆哆嗦嗦站到祁砚旌身边:“在在在这儿！”

    祁砚旌点头。

    紧张的环境下，所有声音都显得断断续续。

    他把病危通知还给医生，语气克制而郑重:“请一定救救他。”

    祁砚旌脸色沉得可怕，问张畅:“白天泼牛奶那个人，你见过吗？”

    “上cpr！叫icu来急会诊！”

    “好！”张畅立刻拿出手机，按键的动作都淌出愤怒。

    两个小时后抢救结束，送入特护病房观察，不到一个小时，监护仪再次疯狂尖叫，许珝再一次被推进抢救室。

    祁砚旌和张畅对视一眼:“我们在。”

    岑槐看着抢救室冷冰冰的大门，手一抖，高跟鞋掉在了地上。

    是不是生面孔都不要紧，聂成益真想下手随便雇个人完全行得通，毕竟几乎没有人会觉得被牛奶泼一下能要命。

    又等到霞光漫天残阳如血，许珝还是没有动静。

    “血氧还是掉, 心率40，血压测不到了！”

    他没有看时间，但许珝第二次抢救时太阳高悬天际，他眼见着太阳慢慢朝西边坠去，许珝没有出来。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无比冷静:“他没有亲人，单子我来签，所有事我全力配合。”

    “可是没有吃进嘴里，只是泼到手上都会吗？”

    祁砚旌收回视线:“我是。”

    “如果确定病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接触的过敏原，”医生顿了顿:“那我可能会建议你们报警，他这种情况已经差点危及生命了。”

    这里和喧闹的急诊科完全不同，很安静，异常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张畅牙齿打颤的声音。

    抢救室门再次合上，祁砚旌低头抹了把脸，大脑空白一片，像在做梦一样。

    “上心电监护, 地塞米松5毫克静推……”

    祁砚旌站在急诊科外, 听里面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和无数仪器此起彼伏滴滴答答的响声。www.xiluoxuan.com

    医生已经调来了许珝的病历，在电脑上翻了翻，说:“我叫你们家属来，就是想问问，病人今天吃过或者接触过过敏原吗？”

    “他……”张畅压住怒意仔细回想:“他带着口罩，但我确定没见过，是不认识的人。”

    “好，好……”岑槐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许珝被推进了抢救室。

    医生刚拿着病危通知进去，张畅哭得泣不成声，祁砚旌眼底猩红一言不发。

    祁砚旌沉声:“我是他爱人。”

    而这一次，却远远不止两个小时。

    “行，”医生点点头:“你们跟我来一趟。”

    张畅急道:“我是他助理！”

    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文件夹板，祁砚旌几乎是瞬间起身朝里面张望，却丝毫未见许珝的身影。

    “肾上腺素0.5毫克肌注……再来地塞米松5毫克静推……”

    “怎、怎么样了……”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

    祁砚旌脸色沉了下来。

    许珝那么瘦，大大的除颤仪像要把他整个胸口都盖住, 祁砚旌鼻尖蓦地酸了。

    祁砚旌说:“听她的。”

    医生十指交握搭在桌面:“我只是给出一个建议，现在事情严重但事态模糊不清，交给警方调查或许会安心些？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

    医生护士来来往往，时而挡住祁砚旌的视线，时而又留出一点空隙，祁砚旌可以从中看到许珝了无生气的脸。

    医生语气不紧不慢:“病人今天是严重过敏引起休克，经抢救后缓解，但本身感冒有咽喉炎，重度过敏下引发肺部感染再次抢救，目前转入icu生命体征平稳。”

    岑槐拍拍他的肩:“去吧，我先交费，不能探视我就在外面守着，放心。”

    “滴——！”

    医生多看了祁砚旌两眼，转而问:“直系亲属呢？他父母在吗？你们能帮他签这个病危通知吗？”

    祁砚旌对面是走廊大大的落地玻璃，几乎能看到整个医院的全貌，甚至更远处高耸的写字楼。

    “我们以前接触过一个案例，一位母亲带生病的儿子去看医生，那时候青霉素还用的很广，打针前给儿子做了皮试显示无过敏反应，于是进行注射。之后母亲抱孩子坐大巴车回家，路上儿子一泡尿洒到母亲大腿上，母亲有很严重的青霉素过敏，当场喉头水肿窒息死亡。”

    祁砚旌听得很认真，一个个陌生又可怕的词汇撞进耳膜，他嘴唇一直紧抿着，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医生笑起来:“患者对花生的过敏反应相当严重，完全有可能。”

    从办公室出来后，两人都没说话，心中一阵一阵的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