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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虎大喝出声:“你看看你弄得那是什么!把头发染回去,还有耳钉,像什么样子,一会儿我就告诉你班主任。”

    姜之想了想,调侃道:“峰哥什么事?”

    程离把水杯、课本、笔袋一一从书包里拿出来,又把书包规矩地放在自己脚边的地上,抬头对上姜之的目光。

    姜之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帅哥间的中二心里作祟,在程离看他的瞬间把视线收回,脖子都扭得“咔”了一声。

    此时上课铃声已经响过去十几分钟,硕大的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姜之不用上课一样绕着学校转了两圈,消解离家的惆怅,随后才慢悠悠地向教学楼走去。

    姜之站得有些烦躁,“我能进去了吗?”

    胖子不理他,瘦猴说:“早点回来,第一节自习是崔昆的。”

    “刚开学,去洗衣房打个招呼。”

    澜水三中是省内远近闻名的学校,这几年扩招,学生鱼龙混杂,有外地金榜题名的状元,也有本地牢饭预备役进来混日子的。

    那人正在补作业,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低头拿上东西去坐到了姜之的位置。

    姜之把自己出界的东西收收,扭头看了看他。

    旁边响起一阵冲水声,有人喊道:“姜哥,先回了,晚上洗衣房见。”

    下面班长带头响起了掌声,姜之合群地拍了几声桌子充作鼓掌。

    晚饭半个小时时间,姜之吃得有点快,跟他一块儿吃饭的是个瘦猴,还有个胖子,瘦猴看不惯他这不健康的吃饭习惯,操心道:“吃这么快干嘛,当心消化不好拉不出屎。”

    地面上糊着一层黏黏的东西,角落里积满灰尘和碎屑,走廊的灯坏了几个,此时苟延残喘地亮着微弱的光,过道还堆了几根木头架子,一不留神就会被绊一跤。

    高二开学第一天,姜之靠在厕所隔间里,嘴里叼着一根烟,左耳下的银色十字耳坠微微反光,假期挑染的一头蓝发此时张扬肆意地向上翻着,宽松的校服罩在少年高挑却消瘦的身体上,有风透过缝隙吹进来,他额前凌乱的发被吹起。

    程离没说什么,很顺从地走到姜之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了。

    姜之却莫名觉得这个感觉很熟悉,他曾经在什么人身上见过——他很快想了起来是什么人。

    瘦猴挖了口米饭,“晚上有事?”

    姜之没什么表情,“对不起,下次注意。”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歉意。

    班里安静片刻后,有女生压抑后的尖叫响起。

    姜之踢开那几根木头,来到理科六班门口,门敞着,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正在唾沫纷飞地讲课。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又把头扭了回去,这一看不要紧,姜之发现了程离脚边放着的那个蓝色书包,怎么这么眼熟呢?

    姜之内心骇然,真看不出来这小孩这么牛逼,就是不知道他是下面那个还是上面那个。

    “啧,”姜之搓了搓脖子,暗骂自己傻逼。

    姜之知道自己帅,骚包地扬扬头,伸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他的眼神很淡然,班主任做介绍的时候也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按理说第一次来一个陌生班级,在一屋子同龄人各种目光下,总该有些不自在,但这个人没有,好像周围人都是空气一样。

    紧接着是一句粗鲁的骂声,有人拉开了拉链,随后一道清澈的男声闷声“嗯”了一下,再然后就是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

    瘦猴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姜之嘴角向下一撇,差点儿哭出来。

    他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开学,尤其是高中升入寄宿学校,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开学就是要他的命,舍不得他爸妈还有他妹,舍不得家里的狗。

    “......就是这样,跳了两级也不要觉得有什么压力,程离,你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班主任站在一旁,微胖的脸上挂着些笑容看着他。

    班主任说:“姜之,你举下手。”

    姜之看看时间,还有一节课到晚饭点了,就回道:“晚饭时候我去,顺便给大爷打个招呼。”

    程离走上讲台,先把名字写在了黑板上,姜之注意到他的字写得很好看,遒劲有力笔锋带着凛然的弧度。

    吱一声:【妈,放假早点来接我】

    姜之摆摆手走了。

    三中没有在市里,只是在市郊的一个县城。学校名气又

    姜之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盯着手机屏幕看。

    微信聊天界面上是一朵大红牡丹花的头像。

    姜之走到最后一排,却发现上学期的位置已经换了,于是他拎上书包踢了踢角落那人的凳子,“哥们儿,换一下。”

    姜之差点儿把嘴里的饭喷出来,瞪眼看着他,“......我吃饭呢。”

    倒是班里的女生已经开始小声说话,像是在讨论他挑染的头发。

    所以普通学生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可以来这里代购,十块钱一次,而牛逼一点敢偷带手机的学生则可以在这里充电,五块钱一次手机,十块钱一次充电宝。

    学校不管的原因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说是旁边,其实也隔了一个过道。

    “谢了。”姜之坐下后从兜里拿出手机,摆在笔袋后面开始看吃播,脑子里想的却是他爸妈到家没有,金毛胖胖会不会想他,双眼渐渐有些失焦。

    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面烟火缭绕,到处都是在这里抽烟搞对象的学生,集装房里有买各色饭菜和小吃的,普通同学也经常喜欢来这里吃。院子那边有洗衣服的地方和代购,澜水三中是全封闭的学校,一月放一次假,不让带手机等任何电子产品。

    程离没说什么,看样子像要开始听课了。

    没看到他。

    手机对面的人叫岳峰,是隔壁级部的,他回道:“我有个弟弟,转你们班去了,想看你能不能帮着照顾一下,他胆子比较小,而且特别爱哭,应该明天就到了。”

    姜之抹了一把脸,刚打算推门出去,就听到隔壁厕所的墙上“嘭”地一声,像是肉-体顶到墙上的声音,他以为有人打架,皱眉去看,率先见到一只细白的脚腕子透过隔间下面的空档伸了出来,悬空着晃晃荡荡。

    跳级来的?那比他小两岁呢,姜之想,怪不得感觉有点儿嫩。

    姜之拐进院子大门,仿佛一下子从和谐的校园进入了一个妖魔鬼怪聚集的异世界。

    洪虎脸色不虞,放他进来了。

    妈:【知道了,好好学习】后面跟着一个“妈妈爱你”的表情包——一个大熊抱着一个小熊,亲昵地嘬着他脑袋上的毛。

    对面回得很快,“行。”

    姜之吃饱喝足一抹嘴,“先走了。”他笑着看胖子一眼,“少他妈吃点儿。”

    姜之屈起食中指二指,在门上敲了两下,不咸不淡地说:“报告。”

    洗衣房,其实并不是一个单纯洗衣服的地方。

    姜之愣了几秒,把烟屁股冲进厕所,开门出去,就见隔壁厕所的门哐哐地动,门锁在上面顽强地维持着,门口地上靠了一个蓝色书包,还带着枫叶书签挂坠,孤零零地忍受这一切。

    只有姜之他们一个理科班。

    这男的,怎么说,身上规规矩矩地穿了一身校服,后面背着书包,但姜之看一眼就知道绝对不是个老实学生。

    他语气也是淡淡的,“我叫程离,家住本地,希望今后能跟大家好好相处。”

    程离走下讲台,班主任的目光随之而来,他一指姜之旁边的座位,“你先坐那儿吧,班里的位置一周一调,后面再换。”

    妈:【记得多吃饭,包里给你放了几袋Q-Q糖,还有旺仔牛奶,巧克力味儿的,喝完了给妈妈说,中间再给你寄】

    英语老师猛地顿住,扭头看姜之,推了推度数高深的厚片眼镜,精明的目光一下锁定了他。

    姜之眼睛一红,拉开拉链果然看到了那几袋Q-Q糖和旺仔牛奶,他手在上面摸了摸,珍重地拉好书包。

    姜之吹了声口哨,慢悠悠举起手,目光中带着戏谑,一眨不眨地看着程离。

    姜之皱眉,他刚才以为程离是岳峰弟弟,可看这胆小爱哭,又觉得不是,这时老师走进班里,姜之便说,“行,放心,来了我照顾。”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程离的目光落在班上后几排,薄唇微抿,蓝白校服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背着书包都跟背着背背佳一样,属于少年的身量挺拔而单薄,姜之突然想到了芝兰玉树这个成语。

    姜之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姜哥,下课来洗衣房抽根烟?”

    这他妈是刚才他在厕所看见的那个!连一旁的枫叶书签挂坠都一模一样!

    一米八几的个子,刚才在学校门口拽着他妈裙子不撒手,把他妈脸上弄得青一阵红一阵。

    “姜之啊,开学第一天你就迟到,还想不想混啦?”英语老师叫洪虎,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的,满面红光,普通话不太好,压不住学生还爱发脾气,姜之觉得他挺可爱的,私下亲切称呼他小虎。

    课间的时候,原本热闹的班里突然安静了一瞬,姜之抬头看了眼,就见班主任身后跟着一个男的进来了。

    学校其实是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存在的,它开始也确确实实就是洗衣服的,后来渐渐有了卖饭的,再后来,什么都有了。

    姜之目瞪口呆,半晌留下一句“妈的死gay”就走了。

    来到四层,就仿佛一下从好学生的圣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三中重理轻文,四层是文科班,除了个别是真心喜欢文科的,剩下就是那群成绩不好被老师劝来学文的。

    吱一声:【嗯】

    妈:【宝,东西都给你送过去了,到班里手机记得给老师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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