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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早产儿,先天体虚,每年至少有三十天,必须打针吃药。

    算了,夏臻自我安慰了一句。

    能重活一次就不错了,七十年代末就七十年代末吧!

    “谢谢周奶奶。”夏臻正好饿得不行,就没有客气,接过来放在八仙桌上,边剥皮边大口吃起来。

    望着墙上已经发黄的报纸,夏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刚才倒洗脸水的声音,被她听到了,所以过来问一声。

    “嗯。”周奶奶拿起大碗去厨房冲洗,嘴里开始唠叨。“这两天他下班回来,总是抱怨做钳工太脏太累,想调到装配车间去,你的话他听得进去,有空帮我劝一劝他——”

    这是多久没有好好洗脸了?

    李家台门顾名思义,就是李家的宅子,解放后分配给穷苦大众,现在一共住了九户人家。

    低矮的卧室只有中间十来个平方可以站直身子,其它地方必须弯腰行走,才不会撞到横梁和屋顶。

    等周奶奶唠叨得差不多了,拿了碗离开,夏臻关上门,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儿子以前是七级钳工,工资有六十九块,是普通工人的两倍多。

    就算天天煮粥吃,也坚持不了多久。

    夏臻望着墙上的日历,怀疑自己在做梦。www.banweishuwu.com

    1979年3月10日

    应该是件有几十年年头的老物件。

    “晓聪去上班了吗?”接过杯子,发现水是温的,他咕咕喝了几口,又随口问道。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身下这张用两条长板凳和几块木板搭起来的硬板床,一方掉了漆的五斗柜,没有其它家具。

    等周奶奶端了搪瓷水杯回来,夏臻已经把六七块一斤多重的红薯吃得干干净净。

    夏臻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再次叹了一口气。

    足足用了半缸水,肥皂也用小了一圈,整个人才恢复清爽。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家家户户门口的空地里,都用竹子撑起三角支架,挂上晾衣竹杆,晒被子和衣服,凌乱中又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气息,让夏臻感慨万千。

    “是我,周奶奶——”夏臻边应声边走到门口。

    就连米缸,也只剩底下薄薄一层米。

    打开吱嘎作响的大门,探头望了望外面的天气,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非常舒服。

    至少生活节奏没有那么快。

    在个体户没有成为主流前,万元户还只是个传说中的名字,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工人,确实比较吃香。

    夏臻换了一盆水,在毛巾上打上肥皂,搓洗干净后,开始擦洗身体。

    儿子因病去世后,孙子顶了职,原本希望他用点心思学,把周家撑起来。

    装配车间没什么技术,一般都是女人和体力差的男人干这个,哪像钳工,等学好了技术,可以拿高工资。

    摇了摇暖水瓶,见里面是空的,她叹了一口气,又匆匆回自己家。

    老家有个说法,早产儿身体不好,大多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毒素,没有排干净造成的。

    这时候大学生每月有二十几块助学金和粮票,如果自己能自食其力的话,妈妈和姐姐也能轻松一些。

    “放心吧!周奶奶,我一定会劝他的。”夏臻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爽快地应下来。

    不对,原主一向爱干净,不可能让身体发臭。

    吸收了原主的记忆,他才明白自己死后灵魂穿越,来到了四十多年前?

    夏臻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对健康特别重视。

    夏臻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

    送走父亲,母亲省吃俭用攒下的救急钱,花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

    现在也叫夏臻,十八岁,钱江省越城地区舜江县人,住在县城老街吉祥弄27号,李家台门内。

    拿起桌上的搪瓷杯,要给他倒水。

    走到夏臻跟前,伸出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不烫手,这才放心。

    春节前突然全身无力,又查不出病因,只好放弃复读计划,一直在家养病。

    为了尽量利用空间,家家户户都把房子往外移,把走廊纳入房间。

    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油油的有些粘手,夏臻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厚重的棉衣棉裤,下楼去厨房洗脸。

    “看把你饿的,作孽啊!”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老人心疼地念叨起来。“你慢慢吃,别噎着了。”

    上面的阁楼也被利用起来,分成两个房间,姐弟俩一人一间。

    最理想的是考上大学,吃国家粮。

    原本打算办丧事时,向那些朋友张口讨回一些,没想到他们集体消失了,一个也没有过来。

    更糟糕的是,家里的钱一向父亲在管,这些年到底借出去多少?借给了谁?她一无所知。

    现在李家台门变成了一套长方形的大宅子,中间是一个共用的院子,跟北方的四合院非常相似。

    说完,把碗递过来。

    靠妈妈和姐姐这点工资,还债都有压力,估计没办法天天买鸡鸭鱼肉回家。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他觉得这个时代也有这个时代的好处。

    仰面在床上躺下来,思考干什么才能赚到钱?

    这时候的邻里关系,真的跟一家人似的,不像前世,除了攀比,就是各种算计,很难碰到这么纯粹的邻居。

    只是他爱喝酒,好面子,脾气暴躁,又不会揣摩人心,时间长了,身边就聚拢了一批目的不纯的狗肉朋友。

    “肚子饿了吧?”周奶奶穿了件藏青色的斜襟上衣,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手里端了一只大碗。“这是你妈放在我这里的红薯,快吃了填填肚子。”

    当医生和国家干部没那么容易,剩下就要数司机、电影放映员、邮递员和营业员这些人的工作最体面了。

    好在嫁妆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倒让母亲松了一口气。

    床头的圆柱子上,敲了几枚长铁钉,挂着他平时常穿的衣服,至少有一半打了补丁,好在洗得很干净。

    想让这纤细的胳膊,竹杆似的身体,恢复到正常人的程度,肯定得有充足的蛋白质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原因,原本无力的四肢,居然有了力气。

    难道是穿越后的福利?

    没想到这小子不懂事,居然嫌工作脏,要换个工种。

    八十年代

    父亲把姐姐安排进供销社当营业员,就有无数人羡慕。

    父亲是县供销社的采购科长,在这个物资奇缺的年代里,是个公认的大能人。

    收拾好原主的记忆,夏臻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李家台门九户人家,隔壁的周晓聪跟他差不多年纪,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好。

    这时候有句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国家干部售货员。”

    所以原主一家过得并不宽裕。

    原主那个自信过剩的父亲,看来真的不怎么关心家人。

    他眯起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

    妈妈被他安排进电机厂当仓管,工作同样比较轻松。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想要出人头地,其实只有两条出路。

    七十年代末还很保守,如果没控制好,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投机倒把抓进去。

    因为舍不得花钱装修,四周墙壁全部用报纸糊了个遍,包括上面尖尖的屋顶。

    又翻箱倒柜找了一遍,没有发现面条年糕什么的。

    他去世后,以前得罪过的同事开始找茬给姐姐穿小鞋,所以最近下班回来,她总是一脸不开心。

    母亲头发快愁白了,因为姐姐计划今年五一结婚,家里连办酒席的钱,也没着落,得去外面借才行。

    不对,自己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应该想做梦也没有机会才对!

    记忆中台门属于越州地区特有的建筑,起初是对有身份之人住宅的尊称,后来就把具有一定规模、封闭独立的院落都称为“台门”。

    元宵节那天,父亲从朋友家喝得烂醉回来,骑摩托车经过曹娥江,连人带车翻进河里,再也没有醒来。

    回到屋里,他用搪瓷脸盆打了水,拿毛巾擦了把脸,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父亲去世时,他帮了不少忙。

    就连车间主任见了,也会客气地叫一声周师傅。

    偏偏他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如果天天用腐乳和霉干菜下稀粥喝,那真的太痛苦了!

    那时家里的光景,自然也比现在好得多。

    家里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穷啊!

    至少现在还年轻,单是回到十八岁这一点,就没有白穿越一回。

    “冬冬,是你起来了吗?”门口传来邻居周奶奶的呼唤声。

    桌子已经很旧了,四面装饰用的雕花有好几处已经残缺,桌面倒是擦得非常干净,让表面深深浅浅的划痕和裂缝特别明显。

    因为这层关系,平时妈妈和姐姐去上班,都会拜托周奶奶照看自己这个病号。

    如果能晚生十年就好了,到了八十年代末,私营经济已经基本放开,街上到处都是个体户,想赚钱就容易得多。

    如果毒素能从五脏六腑排出来,那身体轻便就不奇怪了?

    原主家一共两间朝东的房子,北首那间前面是堂屋,后面是厨房,西首那间是爸妈的卧室。

    肚子又饿得难受,他打开灶边深红色的老式竹制橱柜,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碗蒸得发黑的霉干菜,和盛在小汤碗的两块腐乳。

    经常工资刚到手,要么被人借走,要么吃吃喝喝花掉。

    母亲哭得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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