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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说的提亲,若是只因为同情林冬,如今大可不必再去,就当是解脱了林冬,十一年不够,那就二十一年,三十一年,总有一日,她会忘了表哥,记住自己夫君的模样,和自己孩子的模样。”

    头几年林冬每回来,都要同他叨叨,韩夫人又替她说了谁,本意是想用这事儿来刺激沈颂,后来发觉沈颂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后,便也觉得无趣,再也没有提过。

    今儿立在偏西的日头下,沈颂头一回闻到,

    “听范哲说,表哥打算去提亲?”姜姝没有同他拐弯抹角,“表哥若是想清楚了,还是趁早去,林冬已经同意了。”

    沈颂头一回反过来去寻林冬,被问到的几处暗线,无不讶异。

    沈颂点头,“好,多谢婶子。”

    沈颂没再等,静下心处理起了盐铺子里的事。

    姜姝没法子直接戳穿他,只能提醒道,“其实两个人的感情并非只有最初的起意,还有日久生情,即便是最初并没有想法,日子过久了,习惯了有那么个人在你身边,慢慢地离不开她了,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爱?只不过这样的感情,自个儿一般都难以发现......”

    沈颂阻止过,“你一个灵山大小姐,不必干这些粗活儿,你要是看不惯,明儿我就去寻个丫鬟来。”

    一面帮着她追沈颂,一面又不断地同她物色良人。

    床榻上留了大半的位置给她,还留了一盏灯烧到通夜。

    床前那盏灯芯里的火光已经摇摇欲坠,身旁被他挪出来的一大块地儿,空空荡荡,屋内的那扇窗户依旧敞开,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后来沈颂再说要请丫鬟时,林冬便没有了那般偏激,只笑着同沈颂道,“我喜欢太阳味儿。”

    日头开始偏西,还没见到人,便自个儿用起了饭,收拾完回来,圆柱的阴影已经倾斜到了一边。

    有沈颂的地方,不出三日,必定会有林冬的身影。

    做好了饭菜回来,端进了屋内,屋内还是他适才离开时的模样,木几上堆满了凌乱的账本。

    姜姝看着一眼他明显僵住的神色,突然觉得巫山土匪堆里那群人的操心,也不是空穴来风。

    十几年了,无论他跑到了哪里,最多两日,她就能找到他,这回超过了三日不说,他并没走。

    两人经常坐的那张木几上被擦洗得一尘不染, 上头整齐地搁着他盐铺子里的账本,和两个扣在托盘里的茶杯。

    一夜过来,木箱里的冰块化成了水,屋内冷冷清清,褥子上的那股阳光味儿没了,随着那股残留在屋子内的药香,一并消失了个干净。

    人走了,他才能清静。

    许是闻习惯了,突然闻不到了,心头竟似是被什么东西牵盼住,下意识地去等。

    沈颂清理了后,加了新的冰块进去,如此又等了一日,到了第儿日早上,还未见到人。

    那时沈颂最怕的便是林冬的纠缠,顺着她的话又一次明确拒绝了她,“林冬,你没有我,可以过得更好。”

    沈颂头一回阻止时,林冬抬起头,脸上还有一股强烈的占有欲,“那不行,万一请来的丫鬟见了师兄,喜欢上了,岂不是成了我追夫路上的绊脚石?”

    吴婶子在盐铺子里干了好些年的活儿,自然清楚林冬和沈颂之间的纠葛,平日里嘴闭得死紧,如今沈颂问起来,才说了个详细道,“三爷走后,林姑娘便打了井水洗起了褥子和衣裳,晾好了人就走了,还拿了一顶帷帽,说是外头日头大,怕三爷晒着了......”

    沈颂转身出去时,铺子里的小厮已将冰块抬到了里院,沈颂让几人砸了几块,自个儿动手放进了屋内。

    到了第三日,还没见到人,沈颂那股极力维持住的平静,便渐渐地起了波澜。

    房门闭着的。

    从林冬开始跟着沈颂开始,林常青和韩夫人就没歇停过。

    十几年了,她追他跑,不就是为了躲避她。

    姜姝没再耽搁他的时辰,将备好

    可她没再来。

    沈颂身边从来就没请过丫鬟,只有一个打粗的小厮阿吉。

    沈颂便知道,人走了。

    她何时又曾一人乖乖地在屋里呆过。

    她若是过来,早就该进来了。

    平日里,他的被褥和衣裳都是自个儿动手洗换,后来渐渐地被林冬抢了活儿,每回过来,屋里的被褥衣裳都要替他清洗一遍。

    之后便又坐在了木几上看起了账本。

    那在心底深处,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 有了一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安稳。

    沈颂并没在意,转身上了屋前的台阶。

    沈颂这才起身,“不用,我自己来。”

    沈颂走回屋里,继续看着账本,直到太阳落山之前,前院的吴婶子进来问道,“三爷,您要是没空,那褥子,奴才就替您收进去......”

    这些年,林姑娘自来是来无影去无踪。

    太阳慢慢地升到了头顶,沈颂抬头看向了屋前那根圆柱留下的影子,起身去了厨房。

    至于为何没有同三爷一道回来,吴婶子同沈颂一样,也不觉得稀奇。

    如吴婶子所说,褥子铺在床上,入鼻全是那股阳光的味道。

    沈颂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这才有了变化。

    随着那珠帘一响,沈颂及时撇开目光, 开口道,“屋里热......”

    即便疑惑,那暗线还是去打听了,消息还未传回来,镇国公府的姜姝突地找上了门,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林冬已经回灵山了,师父给她寻了一门亲。”

    一个是颂,一个是冬。

    跟着吴婶子出去,沈颂的脚步下了台阶,似是不经意间地问了起来,“林姑娘何时走的?”

    林冬还用得着寻。

    “表哥若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林冬,那便想想,往后余生,自己能不能接受没有她的日子,能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成亲,生子......若是表哥并不介意,那林冬如今能同意嫁人,表哥也算是解脱了......”

    如今姜姝说起,沈颂的内心起初并没多大的起伏。

    门扇被推开, 里头并没人。

    过了一会儿,突地又起来,去查看了木箱里的冰块,确保能熬过这一夜,又躺回到了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没有回来。

    沈颂看了一眼跟前那排洗晒的褥子和衣裳,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打扰的日子。www.shumobao.com

    不过,之前几次他就想同她说了,等下回再来,便交代她,走的时候起码同他打声招呼,否则她师父师公问起来,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沈颂淡然地放下了珠帘,将买来的那只玉簪,轻轻地搁在了圆桌上,那双一向沉静的眸子里并没有任何意外。

    沈颂听完没再问。

    不在。

    她习惯爬的那扇窗户,他也从未关过。

    吴婶子又看了一眼那些褥子道,“三爷赶紧收进去吧,这时候收,上头还有一股太阳味儿,等到日头一过,味儿就散了。”

    半晌没见回音,沈颂这才转过头, 床榻上的褥子被拆了面儿,空无一人,跟前那张圆桌前也是空无一人。

    鼻尖再也没有闻到那股残余了十一年的药香。

    沈颂候了一会儿。

    茶盏是林冬特意买回的。

    可这些年,无论对方有多优秀,林冬一个都没瞧上,拿韩夫人的话来说,仿佛这世间只有沈颂这么一个男人。

    新洗过的被褥也好,衣裳也好,都喜欢凑在鼻尖,轻轻一嗅满脸推笑,夜里躺在床上,还曾拉着他一块儿埋在被褥之间,去闻那股太阳的清香味儿。

    沈颂一次都没闻到她所说的那股太阳味儿,索绕在他鼻尖的只有她扑过来时,散发出的那股淡淡药香。

    夜色沉下来,沈颂点了灯,看了一眼里屋的那扇窗户,确定是敞开的,才放心地躺了下来。

    一个早上,沈颂手里的账本,也没翻过去几页,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这些事沈颂也知道。

    迷迷糊糊地睡去,半夜时,沈颂便醒了一回。

    沈颂捏了灯盏里的火光,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黑夜里的夜深人静,强迫自个儿入了眠。

    要没回去,师父和师公寻不到人,必定会来找自己算账,又或是遇到了麻烦,她一个姑娘如何应付。

    没见到人, 沈颂的声音戛然而止, 脚步踏进去, 下意识地瞧向了珠帘后的里屋,本想不予去理会,屋里的一股热浪扑来,沈颂又才走向了里屋。

    火辣辣的日头晒了大半日,褥子早就干了,沈颂上前缓缓地取了下来。

    为了区分开来, 怕两人用错, 林冬还在两只青花瓷茶杯身上, 用她的剑刻上了名字。

    林冬确实喜欢。

    沈颂林冬4

    往日都是林家人想法设法地从他们口中套出沈颂的消息,林冬更是常客,冷不丁地听到沈颂说要寻林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最近几日天气本就闷, 房门再一关,里头大抵已经烧成了蒸笼, 沈颂上前一把推开房门, 嘴里的话脱口而出,“不是说让你在外......”

    若是回了灵山还好。

    照这样下去,他这辈子都成不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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