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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水面咕隆隆冒着气泡,太子浮浮沉沉,方才还骁勇奔逃的人此刻就像频死的蚂蚱,用尽最后一气喊了声:“阿婵....表妹。”

    白婵放低姿态,伸手拉住他的手,柔声道:“太子表哥,你想想薛皇后,想想你母妃,你甘心死在这吗?”

    白婵当真不动了,确实,省点力气。

    “你放屁,说了我不会死!”

    “不知道。”她对着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怕水,也厌恶水,更厌恶一切姓薛的人!

    整个井里只能听到她坚定带着鼓舞的声音,太子颤抖的手被她紧紧握住,他突然一声不吭抓着井壁上的草往上爬,他本就会功夫,一旦不怕水了大几率能爬出去。

    白婵恍然记起盖头落下的一瞬间薛彩月扬起的唇角。

    某夜月黑风高,白婵提着灯笼从地道出来,正打算往前厅去,就瞧见祈湛从兰亭阁出来。她立马把灯笼熄灭,远远的看着,见他没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出,下意识要跟出去。

    她有些力竭,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脑袋迅速运转,她干脆一个深潜,直接扎进深井,头顶的人还在胡乱挣扎,直到动静慢慢小了,她才沿着井壁浮上去。

    在井里无尽的等待,在恐惧中一点点丧失温度,最后脱力沉入井里淹死。无尽的恐慌席卷而来,白婵朝着井口大喊:“有没有人啊,有人吗?我们在井里....”

    灯草觉得有道理,干起活来更加卖命。白婵也不小气,所有参与挖地道的每人十两银子,外加顿顿有肉。李府的丫鬟小厮高兴坏了,日也挖夜也挖,嘴巴还特严实。

    祈湛整日忙得不见人影,白婵有意试探他口风,可这人就是个闷葫芦,话都说不了几句就更别提造反的事了。

    他身体还在抖,仿佛下一刻就会沉入水里,白婵不想再听他说这些陈年旧事,缓和语气安抚道:“别怕,我在呢,我会游泳,我游泳国家一级,要不我们试着抓住突出的杂草往上爬。”坐以待毙只有死。

    大半夜的,太子不在东宫穿着一身黑出现在东城,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好吧。”白婵有些失望。

    她问:“等你缓过劲,能爬上去吗?”

    井里头仿佛另一个世界,幽闭狭小,勾住人心里最深的恐惧!

    “....不行,我手抖。”他说的是实话,在水里他只会扑腾,手脚发软。

    天上无月,水里头漆黑,俩人静静地在靠在一起,除了井口呼呼的风声,只能听见俩人浅淡发抖的呼吸声。时间越久,呼吸抖得越厉害。

    白婵:“......”MD!

    “皇后今夜派人去杀燕府的人泄愤,我带人前去营救,祈湛却成了黄雀,他想趁机要我命。”

    “我就看看他去干嘛,你也一起。”她脾气倔起来,茯苓也没办法,只能护在她左右。俩人一起跟到偏僻的小巷,哪里还看得到什么人影,她暗骂一声,茯苓小声劝道:“我们还是回去吧,黑灯瞎火的也不安全。”

    “你现在放下我。”

    “后来我把那颗糖给了薛彩月,薛皇后最喜爱的侄女,薛家万般娇宠的嫡女!”

    直接砸进冰凉的水里。

    “谁要陪你死,我才不会死,我会长命百岁!”她音量不自觉的提高,对于死字她很忌讳。

    缓了片刻,白婵让他自己伸手去拉井壁上的杂草。

    太子嗤笑,笑声虚弱无力:“我送给薛彩月的镯子里有夹竹桃花汁和麝香,而那镯子被皇后拿了去。”

    茯苓心下微惊,扯着她衣袖道:“姑娘,你跟着世子干嘛?”

    “快回去,可能有大事发生。”她后悔死一时好奇跟着跑出来了,这不是上赶着当炮灰吗?

    白婵回忆起那日薛彩月说自己镯子丢了的场景。

    “水没什么可怕的,从这里爬出去,扒着草爬出去,我在你下面托着你,一定能爬出去,只要爬出去就再也不会怕水,再也不会记起你母妃挣扎的模样。”

    太子尝试了几次,终于踩中,他一只手扯住杂草,依旧紧紧的靠着白婵,另只手拉着她的左手,身体不断打颤,好像好怕到了极致。

    咕咚咚,咕咚咚!

    哗啦!

    那声音白婵最熟悉不过,是刚成婚的太子。

    她自己也喝了很多水,掉下来时脚背被蹭出了血,此刻井里的寒气往骨头里钻,很不好受,能拉住他完全是看在往日帮过她的份上,再有就是薛彩月。

    “然后她把我关进寝殿的柜子里,透过柜子我看见皇后命人将我母妃摁在泔水桶里,她手指扒在地面上拼命的挣扎,指尖都划出了血依旧没用,最后一动不动趴在泔水桶上,头朝下,污水顺着她乌黑的发丝往下淌。”

    “我相信真心能换真心,只要我对太子表哥足够好,他一定会感受到的。”

    那追太子的人不是皇后的人就极有可能是祈湛的人。

    她若是知道皇后腹中的骨肉是因为从她手上拿出的镯子才没的,不知道要如何自责。

    她们跑了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过眨眼那马就踏到她面前。茯苓惊叫,伸手要去拉白婵,马上的人突然弯腰将白婵捞起,一阵风似的卷出街道。

    风割裂在耳畔,火光中大批的黑衣人朝着他们追来。

    “大概是五岁吧,他送了我一颗糖!”

    太子终于从惊惧中回神,低哑着声音回应。

    她手被划破,脚还在

    太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裂开,笑的得意洋洋:“那镯子是我母妃的,当年我母妃得宠,皇后眼馋了那镯子许久,父皇却把它送给了我母妃。五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夜里,皇后带人闯进倾香宫,我母妃情急之下塞给我一个糖,告诉我‘吃了糖就要听话,待会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出来。’”

    此后的每夜他总梦到他母妃趴在泔水桶边剧烈的挣扎,指甲里全是抠下的木头屑,皮肉外翻分外难看的模样,耳边是不断响想的‘哗啦’声。

    白婵手攀着井壁上长出的小树,脚踩在下面凸起的石块上,确定他没有力气再挣扎后,从身后捁住他胸口将人拉了过来,口气严厉道:“放松,别挣扎,不然我们俩都得死。”

    白婵不想理他,脚往上找突出点,伸手去够上面的草。

    她喊了许久,只能听到她声音一遍一遍在水面回荡,夜依旧漆黑,太子手越来越冷,呼吸隐隐有些急促。

    太子见她急得骂人,呵呵笑了起来,“别动,省点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白婵揪住小树苗的手酸得厉害,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她不会死在这吧!

    “你脚试着踩踩,能不能踩到凸起的石头。”

    “弄死皇后腹中胎儿的主意是燕黎想出来的。”太子手还在发抖。

    下了马,白婵才缓过劲,大声质问:“你是谁?”

    太子没回她,而是反问:“知道我今夜去干嘛了吗?”

    “皇后腹中胎儿不是遇刺才掉的吗?”那日玄光寺她也在。

    皇后为什么要拿薛彩月的镯子,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白婵跟在他后面往前爬,俩人浑身湿透,滴滴答答的水声滴在水面,像是两个恶鬼爬出深渊。

    太子果真神经病似的呵笑:“我爬不上去,你也别上去,就在这陪着我。”

    当然是逃跑,直接挖到城外,只要打起来,她立马跑。当然这话不能明说,白婵一本正经的道:“皇后娘娘都被行刺了,万一哪天有刺客来李府,我们就躲在地道里多安全。”

    身后有箭羽擦过,太子拎着她翻进废弃的宅院,落地却没踩到平整的地面,俩人急速下坠。

    为了小命我忍住。

    太子不想与她争辩,又是嘲讽一笑:“祈湛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会把你我追到这荒井里,等明日打捞到你尸体估计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他们应当是在一口深井里,按照掉下来的时间来算,空手爬上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别提太子还是个旱鸭子。

    原来这糖是这么来的,不是甜蜜,而是血腥和仇恨!

    街道上寂静无声,俩人正往回走,忽见东边方向火光冲天,惨叫声响彻整个上京城,陆陆续续有几户人家盏了灯。浓烟冲上天,老远就能闻到,白婵吓了一跳,赶紧拉着茯苓跑。

    白婵用力挣扎,想把手从他手心里拽出来。这个狗日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死不死的。

    白婵有些恼,气道:“你笑什么?你不是会功夫,翻个墙能翻到井里?”虽说是她作死跑出来,但太子无缘无故抓自己,还害自己落到这般田地着实可恶。

    他苍白又无力的闷笑起来,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剧烈咳嗽。

    白婵疑惑:“皇后为什么要燕府泄愤?”

    嘴角划破的地方有些血腥味,他止住咳嗽说:“死的时候有你陪似乎也不错。”

    白婵替她不值,却明白太子这种人没道理可讲。

    马上颠簸,她死死揪着马鬃动也不敢动,城门已关,擒住她的人突然从马背翻下,带着她朝着黑暗里遁去,身后的黑衣人却朝着发狂的马匹追去。

    脚被人拽住,直接拉了下来,白婵手心划出血痕,狠狠喝了口水。她浮出水面大骂道:“神经病吧。”自己不爬还不让她爬。

    黑暗里那人温声道:“阿婵表妹别怕,等会就放下你。”

    太子似乎不会水,严格来说是惧怕水,手脚并用的将白婵往井里摁,她大骂一声又呛了口水,用尽全力踢打摁着自己的太子,然而人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力气大得出奇,她刚冒头,又被太子摁了下去。

    只要他能出去,自己还有活的几率!

    但面前的太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显然看不到薛彩月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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