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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着的神仙只能被烧死,寺庙里的泥塑菩萨才是众人心中想要的菩萨。

    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宋濂的师弟王袆。

    特别是浙东学派,唐仲友与朱熹相互弹劾的千古公案,有部分原因是“事功学”和“闽学”的学术之争。

    朱熹有众多迂腐之语,但支持裹脚也是纯粹背黑锅。

    现在,永嘉永康学派的小猫三两只凑在一起,拿着隔壁应天朱元璋的政令悄咪咪开会。

    哎呀,这个朱大帅有点意思,程朱理学那帮子人不肯帮他,我们是不是……

    叶铮今年五十有二,是永嘉学派集大成者,水心居士叶适的后裔。

    在二程和朱熹生前,程朱理学就是指着南宋那群君臣鼻子骂,被南宋贵族阶级和当权文人排挤迫害。

    这很正常。朱熹与二程一样,是个儒士老学究,坚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为了“美”而折损身体的事,当然会厌恶。

    在他们启程的时候,浙东还有三人同时准备启程前往应天。这三人中,居然有两人出自名气颇大的“浙东四先生”。

    若是朱元璋对他们不再客气,强令征召,他们为了家族家乡,肯定不得不去。

    可惜温州的“事功学派”在宋时盛极一时,在宋元交际时,便从世上销声匿迹——事功学派看理论就知道是实干派。搞经济的、去打仗的、作诗文骂金元的……这群人当然跟着南宋朝廷一路难退一路殉国,没死的也只能找个山窝窝隐世。

    二弟子陈麟为永嘉学派代表人物止斋先生陈傅良的族人,批判贵义贱利、重农抑商,主张农商并重,对税收、行商有很深的了解;

    朱熹再传弟子车若水曾批判裹脚,“小儿未四五岁,无罪无辜而使之受无限之苦”。以朱熹弟子态度,可见朱熹本人对裹脚的态度。

    横渠先生张载的“关学”,从二程中程颢为开端的“心学”,浙东学派中的“事功学”,都算广义上的“理学”,在南宋时就与朱熹的“闽学”分庭抗争。

    大弟子陈启是永康学派代表人物龙川先生陈亮的族人,修王霸之策,擅长谈兵说剑,屯田兴兵;

    他们就这么变成了泥塑,裹上了金粉,被供在高高的神龛上,于烟火缭绕中被万人膜拜。

    刘基语气松软了几分:“你们要去,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去。现在全天下文人都在声讨朱元璋,你们若是前去,那些文人会如何说你们,你们不会不知道。”

    二程和朱熹被膜拜,他们的思想也得拿出来说说吧?

    众人立刻反对,纷纷请求自己代替叶铮去。

    几位弟子见无法规劝老师,便纷纷打点好行礼,要和老师一同前去应天。

    当然是因为二程和朱熹都死了。

    朱元璋此举,在叶铮看来就是有德有理,是明君之举。

    众所周知,程朱理学在刚出现的时候,并不是显学。www.erpingge.com

    事功学派学统在元明理学大兴时断绝。

    已经多次拒绝朱元璋客气征召,原本历史中要到明年,经李善长和胡大海一文一武双重举荐,在朱元璋“不客气”的征召后才会去应天的宋濂、叶琛二人,居然在身边众多师友声讨朱元璋的时候,要主动前去应天。

    “但是听说朱元璋对文人很残暴,文人不顺他心意就千刀万剐片肉下酒啊。”

    “永嘉学派”吸收了“金华学派”中激进的“永康学派”。二永学派是纯粹的“事功学派”,主张重视政治、历史、经济的研究,对内支持通商惠工惠民,对外行王霸之策,认为“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

    “那张士诚算什么礼贤下士?给了华服美宅就叫礼贤下士?他何曾听过手下任何一个文人的建议?不过是让这些文人聚在一起日日取乐!”

    士大夫是不愿意“存天理灭人欲”的。于是,守节都变成了女人的事。

    要到了清朝的时候,事功学派才会被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等人取其精华重新复兴,并启发了清末民初许多儒学文人的思想,促进了他们的改变。

    年轻人走上“歧途”,对祖先的向往功不可没。

    这三人都为南宋永康、永嘉学派代表人物的后裔族人,当然是因为除了事功学派代表人物的后裔族人,其他人肯定都去学当时显学程朱理学了。

    浙东学派在宋元时,最大的分支为“金华学派”和“永嘉学派”,他们最大的共同点是需求“经世致用、义利并举”。

    那些人纷纷自称是二程和朱子的学生,被歪曲的程朱理学成了文人们心中的“圣经”。

    唯一记载朱熹和裹脚相关的史料,是民国文人胡朴安所编纂的《中华全国风俗志》中《漳州女子之杖林》一文,称“朱文公守漳时,立法命之缠足极小,使不良于行”。

    王袆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些文人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嗜好去折断女人的脚骨头,这种事难道不该骂?因为那些文人很有名气,我们就骂不得了?好了,你也别劝了,我和师兄就是去替你们看看,若不好就辞官回来。”

    但不是所有文人都会被歪曲的“程朱理学”蒙蔽。

    刘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会去投奔朱元璋?!

    但据可靠史料,漳州女子在康熙时期很少有缠脚之人,在晚清时才开始盛行缠脚,所以这记载也就是攀附名人罢了。

    宋濂点头:“朱元璋、方国珍盘踞浙东,方国珍胸无大志,只有朱元璋略有雄主之气。我们身在浙东,迟早会被朱元璋征召,我和师弟先去为你们探探路。”

    在这乱世中,叶铮冷眼看着群雄逐鹿,却没看到任何一个合适的雄主。

    他本来已经失望,决定回归山林。但朱元璋因为要给女人放脚一事,有了自绝于全天下正统文人之势,让叶铮生出了一丝希望。

    甚至在理学中,也不是人人都尊崇程朱理学。

    至于拿寡妇出来说事,其实只是类比,即许多诗歌中用“节妇”来比“节士”而已。(当然,这种类比本身就能显示出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

    有才华的人总会忍不住想要施展抱负。叶铮独自告别家族,离开水心村,在温州四处收徒教学。

    程朱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其实原本都是对士大夫的要求。

    “我看朱元璋就挺好。鼓励小脚女子放脚劳动,鼓励寡妇再嫁生育,这都是德政啊!还有那士大夫喜欢什么小脚女人,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淫|靡之风,就应该禁止!“

    那时候南北宋偏安一隅,岌岌可危,可皇帝和士大夫们却醉生梦死,只知道俯首纳贡。

    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

    从朱熹的弟子从徐侨、何基二人开始,他的道传就开始在金华流转。宋濂和王袆就师承徐侨一系,是朱熹的正经嫡传。

    到了元朝,“灭人欲”就更受元朝当权者喜欢了——灭掉了反抗的欲|望也能叫灭人欲对不对?所以元朝大力推广程朱理学,召集文人为程朱理学写了许多研究理论。

    事实上,二程嘴上说着节妇,实际上鼓励侄女再嫁。并且二程家族严禁自家女眷缠脚,痛斥缠脚是恶俗。

    刘基听宋濂和王袆此言,居然有些动摇了。

    叶铮捋了捋自己的文人胡须,道:“诸位可以稍等一会儿,由我先去。”

    但他们死了之后,就可以成为“圣人”了,程朱理学也成了南宋末年的官方学问。

    其中“金华学派”兼顾理学、心学和事功学派,希望调和各派矛盾,兼具所长。

    那么程朱理学是怎么和裹脚扯上关系的?

    就算现在元朝都要灭亡了,事功学派的人在这程朱理学的天下,当然闭上嘴怂着,别人问起来就“啊对对对对我也是研究理学”。

    自古文人有杀身成仁者,有舍生取义者。即使朱元璋凶名在外,叶铮也愿意为了自身理想以身犯险。

    三弟子薛知默的先祖是永嘉学派代表人物艮斋先生薛季宣的后裔,什么都学,最擅长哲学辩论。

    宋濂沉默不语,王袆则洒脱笑道:“刘兄,你说的是什么话?朱元璋禁止裹小脚,怎么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了?我们程朱理学,可没有说让女人裹脚这一项啊。”

    从宋朝党争就可以看到,文人学术争端是要抄对方家灭对方族的,他们又不傻。

    叶铮有三个弟子。

    水心居士叶适归隐的时候,已经预见到了南宋的覆灭。他心灰意冷,让后裔隐居深山,不再轻易出仕。但他的后人并没有停下研究事攻学的脚步,叶铮是最争气的一个。

    刘基皱眉:“我不想与你诡辩。朱元璋被天下文人厌弃,不是因为什么小脚女人!而是他在此事中所表现出的对文人的轻视、对道德的不屑!他居然为了女人让文人写诗去骂先贤,还让文人去给后院小脚女人洗脚画画!这才是他被厌弃的原因!”

    刘基受友人所托,前来劝止:“景濂兄,你与你师弟王子充同为朱子门人,怎么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投奔朱草莽?!”

    “程朱理学可没有教他们看着饿死的老百姓大谈盛世!张士诚现在正领着蒙元的官,给蒙元搜罗粮食呢!他能结束个屁的乱世!”

    于是四人在张士诚文人歌功颂德的刺激下,骑着瘦削的老马,混入逃荒的人群中,包袱款款奔向了应天。

    “方国珍占着温州、台州、庆元,却只知道首鼠两端,讨好大元和朱元璋,根本没有逐鹿中原之心,废物!”

    而“永嘉”,就在浙江温州。

    他何尝不知道,如今乱世中群雄并起,各个看上去都没有个当皇帝的模样。比来比去,居然朱元璋治下百姓生活最为平稳,看上去是个正经想争夺天下的人。

    事功学派的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意动,又是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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