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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收回目光,回道:“两刻前繁星已经出府去请了,估摸着再过两刻便能回来。”

    想到这,杨婆子又恢复往日盛气的模样,话里有话:“老妇可没有这么说,但身子是娘子自己的,是不是病了,只有娘子最清楚。可即便是只有少许不舒服,这规矩礼仪也不能落下,不然往后娘子怎么当得好这侯府的主母?”

    思索了一息,转身坐回床榻之上,朝着房门口开了口:“明月,让杨妈妈进来。”

    翁璟妩咬不动了,怔怔地离开了他的肩膀,盯着湿濡且有丝丝血丝晕染开的薄衫一角,有些茫然。

    明月应了一声,连忙去倒茶。

    妻子性子温顺,性子好,便是在房.事上边都是柔柔弱弱的,忽然发狠一咬,甚是怪异。

    她迷糊了。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好似在梦中,又好似在梦外。

    昨日还是担忧出错,处处小心翼翼的小妇人,今日却落落大方,怎么可能?

    翁璟妩反常的动作与苍白的脸色透着不对劲,谢玦微微蹙眉,沉默了几息后开了口:“若是不舒服,便请个大夫过府瞧瞧,规矩礼仪过些时候再学。”

    天亮了,可她依旧还是在与谢玦同住过的寝室中,一切都好似没有恢复。

    谢玦常年习武,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健硕结实,寻常棍棒都难以伤及他,更遑论只是翁璟妩那口秀气的牙。www.rumowenxue.com

    听到这一声“明月”,翁璟妩一怔。

    闻言,翁璟妩一笑,随而看向杨婆子带来的小婢女,还有一旁面色不悦的明月。

    谢玦转头看了眼脸色茫然的妻子,旨意在身,到底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问她为何要咬自己。

    杨婆子步入屋中,走到月屏外,只垂眸,但却抬着头朝着内间的翁璟妩行礼:“老妇见过娘子。”

    见到杨婆子一如八年前那般,没有丝毫变化,翁璟妩便开始怀疑起自己现在的情况。

    若说那英娘让她膈应,那么外边这个一口一个老夫人来压她的杨婆子,她的膈应也不比英娘少。

    翁璟妩看着他那张风华正茂的俊脸,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猝然抽了一口冷气。

    吩咐完了之后,遂转身去耳房换上入营要穿的薄甲。

    翁璟妩用尽全力,一口牙咬得又酸又麻才堪堪咬破皮肉。

    ——是疼的。

    可这个时候,明月正准备生产,不应在府中的才是呀?

    这梦里的感觉,太过清晰了。

    杨婆子愣了一瞬,连忙回神,暗恼定是自己昨晚吃酒吃糊涂了,以至于现在还没醒酒,不然她怎觉得这娘子的气质有些不一样了?

    谢玦眉头紧蹙,眸色渐深,沉声问:“咬够了?”

    杨婆子见堂堂的侯府娘子都得看她的眼色行事,垂下眼帘,眼底有得意,也有鄙夷。

    狐疑间,门扉打开。

    自谢玦离世后,她便从这间屋子搬了出去,很少回来。

    明月是从小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婢女,从云县追随到金都,一直陪伴左右,直到两年前她出嫁。

    翁璟妩神色呆滞地望过去,本该准备生孩子的明月,却是身盈步轻地走进了屋中,停在雕花月屏后朝着二人行礼:“侯爷,娘子。”

    “娘子,你若是真觉得老妇教得不好,老妇现在就与老夫人说去,让老夫人给娘子再重新安排个婆子。”

    明月不情不愿的把房门推开。

    但也知时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便也就敛去杂思,望向前边不怎么尊敬自己的婆子。

    是错觉吗,怎觉得这大娘子的眼神变了?

    这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话皆在耳边环绕。

    翁璟妩问话的时候,脸上浮现浅浅笑意,可这笑意之下却似挟着隐隐的压迫感。

    目光一移,与那已经死了好几年,尸骨寒透得不能再寒透的丈夫对上了目光,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吗?”

    铜镜中,自己的样貌没有什么改变,但却少了几分二十余岁妇人该有的韵味,多了几分年轻小媳妇的青涩。

    翁璟妩脸色沉沉。

    怔怔然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望向那张几乎快要忘记了的脸。

    屋外的杨婆子听到这声音,抬着下巴斜睨了眼明月,轻嗤了一声。

    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做了八年的侯府娘子,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初入府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小媳妇了,而是能处变不惊的侯府主母。

    规矩礼仪……?

    明月行到了床边,担忧地问自家主子:“娘子,你这是怎了?”

    说着便从床上下来。

    声音温柔,一听便知是个性子极好的女子。

    他转而吩咐婢女:“等天亮了,便去给娘子请个大夫。”

    她需得喝口茶压压惊。

    “方才听杨妈妈在外边说的话,怎么,觉得我是在装病?”

    她实在搞不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明月忙上前扶住她,劝道:“娘子你莫要逞强,侯爷说过了规矩礼仪可以先放一放的。”说着,转头看向杨婆子,怒斥道:“娘子是主子,你是奴才,身为奴才却如此咄咄逼人,要是娘子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你担得起吗?”

    因此老太太迁怒了杨婆子与另外一个婆子,二人皆被打了二十棍子后,就被扔到了乡下宅子去自生自灭了。

    杨婆子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因过分教导,导致她劳累过度小产。

    半晌后,她呐呐的道:“给我倒一杯茶水。”

    愣怔间,又听到屋外传来杨婆子朝屋子里头高喊的声音。

    收回目光,看回杨婆子:“也罢,杨妈妈既然执意让我去学礼仪,我便是再难受,也得起来了。”

    她掀开薄衾下了床,赤足踩到了地上,一步一步的走向铜镜前,摸上了自己的脸。

    翁璟妩朝紧闭的房门望去,眉头紧蹙。

    她想起昨晚在祠堂中,门窗紧闭却有凉风吹得白烛忽暗忽明的场景时,脖颈处的细绒毛发瞬息僵直,眼神瞳孔放大,脸色泛白,脑子也逐渐空白,只傻愣愣地望着前边的“鬼夫”,心颤胆寒得那一声“有鬼”也梗在了喉间喊不出来。

    明月还欲说什么,翁璟妩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问她:“大夫什么时候到?”

    她究竟是见鬼了,还是在做梦?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散了开来。

    翁璟妩的视线从明月的背影移开,环视了一圈这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谢玦从床沿站起,面向妻子,皱眉问:“你这忽然怎了?”

    惯会琢磨侯府老太太心思的杨婆子,可一点都不怕这小丫头的威胁,笑道:“老妇不过是奉老夫人的意思认真教导娘子学习规矩礼仪,怎算是咄咄逼人了?难不成娘子觉得老夫人的安排有问题,老妇不配教导娘子?”

    不,好似比他战死那会还要年轻些,和她初识他的那一年,二十一岁时一模一样。

    明月看不惯这婆子,可奈何娘子在侯府势单力薄,还得看老太太的脸色,而这杨婆子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她,也就只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这些话像是八年前,她入府才半个月时,在那教习规矩礼仪的杨婆子口中听到过的。

    翁璟妩没有理会他,只觉得奇怪,她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腿,轻“嘶”了一声。

    翁璟妩脸色越发不对,谢玦蹙眉琢磨了一息,转而朝门外唤了一声:“明月。”

    果然是从边陲小城来的,这般没气性,往后估计也上不了什么大台面,难怪老夫人看不顺眼。

    她定是酒还未醒才会有这种错觉。

    翁璟妩望了眼窗棂,外头阳光正盛,屋内的光线也随着天色而明亮了起来。

    杨婆子行了礼,便径自抬起双眼,但视线在对上翁璟妩的目光之际,略一诧异。

    那眼神淡然而沉稳,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怯懦。

    翁璟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杨婆子:“在大夫来前,我便先去学两刻,杨妈妈你看如何?”

    翁璟妩茫然的看向明月,盯着她的脸左瞧右瞧,希望能看出点什么,但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谢玦的俊颜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似停留在了他战亡的那一年。

    但因要去骁骑营上任,无暇去琢磨她的心思。

    翁璟妩的视线从明月那平坦的小腹上往上移,落在了那张似年轻了七八岁年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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