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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可能会有一个女孩,来这询问我的墓址。这封信我就留在这里,以后她要是来了,劳烦您给她。”

    “走了又是什么意思?”

    也是夜半,却仍旧万人空巷,人声鼎沸。而这场个人演奏也变成了万人合唱。

    因大风无法出门的日子里,老太太把全部衣服给杨潇试了个遍,一边试一边感叹道:“在你身上,我找到了当年的样子。”

    半晌,杨潇说:“我快要离开了。在我死后,请把我火化,埋入泥土里。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办理我的丧事应该是足够了。”

    她认为,死亡是件很庄重的事情。所以她穿了件昂贵的浅驼色大衣,搭配米白下裙,手捧一束红玫瑰。

    “意思是我要消失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杨潇抬手摸她的头,笑了。

    “你?算了吧,没时间了。”

    女孩咬着手指回答:“因为我喜欢。”

    “嗯。再见了。”杨潇把女孩搂入怀中,抱了抱她,随即放开。

    这个冰岛姑娘,在华夏国留过学。她知道每一个欲言又止的朋友……其实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她不像是去赴死,倒像是去赴约。

    “我没有家人。”

    她慢悠悠地走进殡仪馆,在前台接待的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姑娘,她用当地语言温柔地询问她:“我叫卡茜,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在和所有人,所有动物道过别后,她去花店买了一束玫瑰。

    杨潇在观察屋子时,卡茜也在观察她。她见过不少华人,但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给人以心灵震撼的。

    杨潇骑着自行车回到民宿,老太太笑眯眯地在门口等她回来。

    进来的第一眼,她看到的是柜台上的向日葵,而后是这个不大接待室温馨的木质装修。

    她穿着版型普通的风衣,下摆垂到膝盖,身上一件咖色连衣裙,搭了件灰绿色毛衣,脚上是一双棕色中长靴。

    她起身,走向渐渐暗沉下来的街道。

    杨潇朝她笑了一下,进屋更换衣物。

    七月极冰岛的黑夜特别吝啬,她于是就有了白日的慷慨。

    “为什么?”

    卡茜看过她手机上的翻译后点点头,表示已知。

    杨潇最喜欢的是一个近两米的大圈,它吐出来的泡泡总让人捉摸不透。大叔告诉她,那是风的形状。

    除过房东,她还和街上吹泡泡的大叔成了搭档。

    七月二十日黄昏,她在日落之时骑着自行车追逐晚霞,跟随流云到达中心湖。

    她不仅仅是漂亮,而且身上有股倔强的生命力。从她眼角的血丝和憔悴的容颜看得出来她命不久矣,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好。”卡茜答应了她。“但你既然爱她,为何不去告诉她?”

    在杨潇最后的时光里,她会裹着厚毛衣,在短暂的黄昏里,跟随街头滑板队,在夜幕中穿行整座不大的城市。www.boaoshuwu.com

    房东是个老太太,喜欢种花养鱼,喜欢和人聊大把她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杨潇走过去,给每只猫都开了个罐头,“大胖橘猫们,你们也感觉到了吗?”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她纤长的手指优雅地拉奏,动听的乐音从她手下琴弦流出。

    “没关系,这辈子被她捡到,我已经很幸运了。她有爱人了,我告诉她,只会让她为难。我不想……让她为难。”

    她选了七月二十一日作为她离开的日子。她看过天气预报了,那日全天放晴,气温也很适宜,到处暖融融。

    小女孩显得很兴奋,手舞足蹈地跳起来。

    她并不畏惧死亡,说起来,她早该在几年前就死了。

    杨潇蹲下身,平视女孩,“不会。”

    “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女孩学的快,没几天就滑得有模有样了,最后一次教学过后,女孩问她,“你会一直教我么?

    “喂喂,我可不是你们的梳毛器,别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杨潇不满地挥手驱赶它们。

    当夜色一尺一尺地降下来后,她站到湖中央的圆台上,开始她最后的演出。

    “乖咯,猫咪。”杨潇摸摸每只猫的头,提步走向下一棵树。

    这最后几天,杨潇活得比她过去二十三年还要开怀,她开始有些舍不得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那你的爱人呢?”

    围观的人把她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不时有人加入她的演奏。

    她在短短几天里认识了好多新朋友。

    “我俩连语言都不通,交流是个大问题。”杨潇指了指翻译软件,表示她们俩只能通过翻译交流。

    提到她时,杨潇眼里发散出光芒,太阳一样耀眼。

    杨潇一边开着罐头,一边喃喃自语:“我要走了,你们再也见不到我了。以后可能会有一个叫鹤羽的女孩子来看我,你们可不能像对待我一样冷落她,如果有别的猫咪欺负他,你们可要替我保护她。”

    杨潇真的太漂亮,长发丝毫没有盖住她的张扬和不羁,反而更衬得她耀眼。

    她特地穿了老太太年轻时留下的黑色小礼服,背上小提琴。

    那棵树下总长睡着胖橘的树,破天荒长了一群坐着的橘猫。

    杨潇想了想,虽然她也是半吊子,但教个小孩足够了,于是说:“那我教你吧。”

    “没有。”

    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有街头演奏者递给她别的乐器。她只接过了她会的吉他和手鼓,而后在一位留学同胞的低声浅唱中开始演奏下一曲。

    “可你也是女孩。”

    她的头发微卷,一直垂到腰上。她那双漂亮的瑞凤眼不着点饰,仅仅是看一眼就会沦陷进去。

    那群肥啾今天也破天荒地安静,一个个睁着溜圆的黑眼珠子看她。

    杨潇是她唯一的住客,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了她的闲话树屋。

    “再见咯。”

    “她叫鹤羽,是我……最好的朋友。”

    女孩听不懂她说的话,但下意识认为杨潇是在叫自己。于是她定在原地,看着杨潇,一言不发。

    “对,我很爱她。如果你看见她和一位男士挽着手进来,记得祝她幸福。”

    女孩想,杨潇一定很爱那个她。

    说好要一直看着她,现在却做不到了。

    戴着全套护具,滑三步摔两步,也不哭也不闹,就是不断地摔啊摔,摔到杨潇都看不下去了,大喊:“喂!小孩!再摔就别玩了!这么摔下去有什么意思!”

    小麻雀们就像能听懂人话似的,立即飞下来,仍旧睁着黑眼珠子看她。

    “你们呀,别吃太多谷了,小心到时候胖得飞不起来。”

    她打算在七月二十日晚,做件她一直憧憬的事。

    一直撑到现在,她对死亡已没有什么感觉了。她只是有些放不下她在世界上唯一一个重要的人。

    杨潇使用翻译器翻译出她的话后,没有出声

    杨潇跳下花坛,走到她面前蹲下,用翻译软件问她:“你老是摔,干嘛还要滑?”

    “嗯哼。”杨潇大大方方承认。

    “看起来你很爱她?”

    直到天边出现破晓曙光,这场音乐会才算结束。

    “怎么?连你们也知道了?”她蹲下来,那群鸟立即飞到她身上,用脑袋蹭她。

    她全身上下都没有色彩鲜艳的装饰,但她只是站在那里,卡茜就觉得她已见过人间的天使。

    老太太品位极好,很多她年轻时的衣裙,到现在看来依旧不过时。

    杨潇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要走了。”

    杨潇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爱人,她只当我是朋友。”

    “也不会。”

    卡茜了然,于是不再开

    “然后呢?”

    “没人教你吗?”

    “我可以学华语的!”女孩气嘟嘟地撅起嘴。

    “然后你就会有足够的实力去教别人,像我这样。”

    “你爱着一个女孩?”女孩睁大双眼,似乎难以置信。

    “为什么会没时间?”女孩看着她,眼里泛出一层水光。

    她滑得很好,尽管她此前从未滑过。

    除了人以外,她还去和动物朋友们道了别。

    它们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神情肃穆地盯着她。

    猫咪们听着,从喉咙深处传来轻柔的呼噜声。

    他有好多泡泡圈,大的小的,各式各样的。那些泡泡就在这些有魔力的圈圈里变换出各种形状,在阳光下流转绮丽。

    每日写下的信件,算是她留给她最后的惦念了。

    她知道她该走了,就像向日葵永远不可能一直灿烂。

    “啾啾。”

    离开民宿时,她朝老太太鞠了个躬,随后走上大街去和所有人道别。

    在街上,她认识了一个滑滑板的小女孩。

    ……得,天衣无缝的完美回答。

    但是没办法,死亡是最无力改变的结局,她早就明白了。

    卡茜觉察到她突变的情绪,指了指她的手机,示意她,她要说话。

    “你的家人不会伤心吗?”女孩抱着滑板,眼里滚出两行泪。

    “那又怎样?人有性别,爱可没有。况且我不奢求她爱我,我只求她余生幸福安康。”

    “因为你总会成长。”

    “为什么?”女孩不解。

    这是她一生最灿烂自由的时光,可惜不能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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