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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车的嗡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回目光, 发现前面的车都已经开过绿灯了，他驶上去，绿灯变黄，黄灯又要转红了。
她经常睡着睡着，就因为旁边的动静而被强行唤醒。薛秋宁怕她睡过去，每隔几个小时就搓她手把她叫醒，导致她醒一会又睡一会，精神更是萎靡。
徐周衍摇了摇头。
黑色冰箱上被贴了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冰箱贴，他拉开冰箱门，里面有一打的气泡水饮料，这还是上次一块从超市购入的，她最爱喝这些，特别叮嘱一定要放冰箱。
这是规定，捐赠人的信息要保密，术前，受赠人也最好不要知道太多捐赠人的事情。
此时正值酷暑。
她没有看淡生命的崇高境界，她有家人，有爱人, 这个不完美的俗世, 有太多的羁绊牵扯着她。
回到家，推开门，把手上的小老虎晃了晃，他拍了拍老虎脑袋，将盆栽们抱进阳台。
她愈瘦，下巴愈尖，眼睛愈大，戴上口罩，口罩都好像大了一号。
红灯过了，这一次他没有错过绿灯。
还要追问，她就笑笑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气泡水清爽，落进胸腔又像冰扎着刺，他尝不出好坏，倒也喜欢。
花店中心高高摆着一丛一丛的蕨类，花瓶里插着大簇的绣球还有蝴蝶兰，下堆着一束束的小雏菊和各式各样的成品花束。
空气中有淡淡的雨腥味, 或许是要下雨了，外面的天空还算光亮，她的目光穿透那一方窗口, 看见一只落单的, 应当是从海港边飞来的海鸥。
有树叶落下来，她抬起手去接。
他文质彬彬，弯腰将芍药种子放好，说:“种子有种子的意义，等芍药花开了……”
“那那个女孩呢？”关素舒忽然问。
挂断电话，薛秋宁侧蹲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道:“心源找到了，有个和你差不多的女孩能够捐出心脏，咱们马上就能动手术了。”
跨过远洋来求医，她的状态却一天比一天差，经常半夜惊醒，惊醒后忍不住地流泪，经常呕吐，什么都吃不下，为此在几天内迅速消瘦了。
海鸥？
客厅沙发背景墙上挂着一个喜庆的“福”字，又因着这些盆栽，整个家都有了些别样的生机。
就在这个时候，轮椅也停了。
老板同他把这些东西搬进后备箱，拍了拍手心的土，问他:“你这是打算自己养还是买给谁啊？”
薛秋宁都吓着了，又找了消化科的医生给她做了专门检查，可医生说她的消化系统完全没有问题。
进手术台时她依然清醒，记得薛秋宁跟在旁边跑，拉着她的手说:“你爸爸和哥哥就在来的路上了，你一定好好地出来。”
“你不用知道这些，亲爱的。”薛秋宁吻了吻她额头。
薛秋宁推着她下楼去散步。
“芍药得好几年才开花，要送人，不如送盆栽直接。”
偶尔薛秋宁和她说话，她要稍微愣一愣才反应过来，然后笑一下。
他的车停在附近，走进了一家花店。
他一怔，又一次怀疑那是否是海鸥。
这家医院的心脏手术水平在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知名度高，效率也高。www.ruxueshu.com
麻醉师和医生在旁
他笑笑，没有再说。
自从到医院后，她穿的一直是医院的病号服，想出门，又很纠结，问妈妈自己这样丑不丑。
“现在还有盆栽？”
薛秋宁给她推来了轮椅。
“上回也是见你来买芍药，你住附近？”
他将雏菊插进空置的花瓶，拍了照发给她，接着准备去做晚饭。
而且更可怕的是，现在她就是这只猫。
她给她扎头发，头发有些枯黄了，梳子梳下去，落了不少的头发，薛秋宁不动声色地拿走掉发，给她梳了一个披肩发，然后扎上好看的黑色的大蝴蝶结，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是好看的。
手指击打着方向盘，心头无端起了躁意。
老板人也豪迈，种子是自留的，分了他一些，不打算收钱。
有翅大肚肥的灰白鸟盘旋着飞过，掠向远方。
往里走，他看见了架子上摆着多肉和木本盆栽，想起这样的盆栽她也是养过的，摆在阳台上，浇水非常随性，由他们自由生长。
怔愣后，她给徐周衍和林柏晗各发了一条:[我进手术室啦。]
关素舒仰头看着辽阔的天际，天边有隐隐约约的光晕，她用手遮了遮眼睛。
——你爱人？什么病？
——心脏，她在美国做手术，我想去看她。
市中心繁华热闹，商业区林立，花店算是少有的静处。
有好几次薛秋宁推开房间门都看到她靠坐在床头，要么盯着被子在发呆，要么盯着窗外在发呆。
说到这，店主想起来问:“你是自己种还是要开花圃啊，种个小盆栽的量有，要开花圃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种子市场看看。”
什么时候安排手术？她不知道。
——为什么呢？
“有是有，得订，你要种子的话我这有点现货。”
每一天醒来，都是倒计时。
其实也不是喜欢气泡水。
薛秋宁手机响了，她停下脚步看手机，是一家机构的电话。
“心源那边已经有几个消息了，我们很快就能做手术了。”薛秋宁和她说。
——我爱人病了。
他又看了下手机消息，也没有消息。
关素舒听着他们的交流，英文听不懂几句，但隐约觉得或许是个好消息，因为薛秋宁说了好几句“thank you”。
问她要不要看电视？玩游戏？
他拿了一瓶，靠在冰箱门旁看着窗外。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薛秋宁觉得不能再等这边医院单边反馈了，她联系了其他几家医院和当地的志愿机构，希望从多个渠道获得供体。
她的家, 在大洋彼岸。
都摇头。
是想她了。
“我爱人喜欢。”他说。
她每天越发地昏昏沉沉犯困了。
一路上都是薛秋宁在说，她在安静地听。
跨过大洋，迷失方向的海鸥，又或者，是循着方向而来的海鸥。
她以前爱笑，现在也不爱笑了。
轮椅的轮子轧过贴近自然的小石子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盆栽旁都标着小标签，他在一盆多肉边看见“月亮仙子”四个字，不免会心一笑。
后视镜里没有人。
看起来过于佛系的店主这时候才从柜台后抬起头，询问他:“是要买花吗？”
“嗷——嗷——”
两声鸣叫从市区上空掠过。
老板掏出手机道:“加个微信吧，芍药难种，不懂的问我。”
医生每天都给她做例行检查，有天发现她钾有点低了，于是又开始给她输液。
老板惬意，任由外面的顾客来来往往或进来随意赏花，也不招呼，买或不买都随意。
到美国的第十天，关素舒难得有些精神，想出去晒晒太阳，但身体太虚弱，摇摇晃晃，走路都很困难。
勾着的手指被分开，医护人员很快将她推进了手术室，大门合上，她睁着眼睛，看见了头顶突然亮起的过于刺眼的灯光。
他选了几盆小盆栽。
等着等着，这一天就突然降临了，她被毫无预告地通知要上手术台了。
她做不了无拘无束的海鸥，但……如果有意外, 那请这自由的海鸥, 飞过海岸，带她回家吧。
他从检察院回来, 去移交了一些东西, 领导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回去报道。
他又停下了车，按下了车窗，手臂搭在车窗上，视线一抬，又习惯性地看后视镜。
听到海鸥尖而长的叫声, 就仿佛看见了波涛汹涌的海。
“七月芍药，八月牡丹，你是要买芍药盆栽还是种子？”
“谢谢。”徐周衍扫了对方微信。
“就种盆栽。”他笑。
“种子吧。”他道。
徐周衍便又买了几盆多肉盆栽和蕨类还拿了几束小雏菊。
店主起身给他去拿种子，闲聊道:“芍药种子可不好种，一年说不准能发芽，四五年可能开个花，现在人没几个有这耐心了。”
围衣挂在厨房墙上，他穿上衣服，打上系带，用手机搜了些新的菜谱。
他说或许要一个月后。
她勾着薛秋宁的小拇指，拉了拉嘴角，说:“好。”
可方案一确定, 关素舒就陷入了一种说不清是焦虑还是抑郁的情绪里。
市内怎么可能有海鸥。
“对。”
不止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心理似乎也是。
几天内完成了体检、测型、确定手术方案，心源一到, 随时都能安排手术。
薛秋宁说不丑，很漂亮。
“花开了？”店主没听到他下文。
他问:“现在是种芍药的时候吗？”
真实情绪却没有语气词这么开心，心情说得上平静。
其实也没有好说的，她们母女之间有太多年没有在一起，生活也没有重叠的圈子，问来问去无非今天舒不舒服，今天的饭好不好吃。
她面前仿佛摆着薛定谔的箱子，她猜不到里面那只猫的死与活。
——美国啊……
] 后车的嗡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回目光, 发现前面的车都已经开过绿灯了，他驶上去，绿灯变黄，黄灯又要转红了。
她经常睡着睡着，就因为旁边的动静而被强行唤醒。薛秋宁怕她睡过去，每隔几个小时就搓她手把她叫醒，导致她醒一会又睡一会，精神更是萎靡。
徐周衍摇了摇头。
黑色冰箱上被贴了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冰箱贴，他拉开冰箱门，里面有一打的气泡水饮料，这还是上次一块从超市购入的，她最爱喝这些，特别叮嘱一定要放冰箱。
这是规定，捐赠人的信息要保密，术前，受赠人也最好不要知道太多捐赠人的事情。
此时正值酷暑。
她没有看淡生命的崇高境界，她有家人，有爱人, 这个不完美的俗世, 有太多的羁绊牵扯着她。
回到家，推开门，把手上的小老虎晃了晃，他拍了拍老虎脑袋，将盆栽们抱进阳台。
她愈瘦，下巴愈尖，眼睛愈大，戴上口罩，口罩都好像大了一号。
红灯过了，这一次他没有错过绿灯。
还要追问，她就笑笑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气泡水清爽，落进胸腔又像冰扎着刺，他尝不出好坏，倒也喜欢。
花店中心高高摆着一丛一丛的蕨类，花瓶里插着大簇的绣球还有蝴蝶兰，下堆着一束束的小雏菊和各式各样的成品花束。
空气中有淡淡的雨腥味, 或许是要下雨了，外面的天空还算光亮，她的目光穿透那一方窗口, 看见一只落单的, 应当是从海港边飞来的海鸥。
有树叶落下来，她抬起手去接。
他文质彬彬，弯腰将芍药种子放好，说:“种子有种子的意义，等芍药花开了……”
“那那个女孩呢？”关素舒忽然问。
挂断电话，薛秋宁侧蹲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道:“心源找到了，有个和你差不多的女孩能够捐出心脏，咱们马上就能动手术了。”
跨过远洋来求医，她的状态却一天比一天差，经常半夜惊醒，惊醒后忍不住地流泪，经常呕吐，什么都吃不下，为此在几天内迅速消瘦了。
海鸥？
客厅沙发背景墙上挂着一个喜庆的“福”字，又因着这些盆栽，整个家都有了些别样的生机。
就在这个时候，轮椅也停了。
老板同他把这些东西搬进后备箱，拍了拍手心的土，问他:“你这是打算自己养还是买给谁啊？”
薛秋宁都吓着了，又找了消化科的医生给她做了专门检查，可医生说她的消化系统完全没有问题。
进手术台时她依然清醒，记得薛秋宁跟在旁边跑，拉着她的手说:“你爸爸和哥哥就在来的路上了，你一定好好地出来。”
“你不用知道这些，亲爱的。”薛秋宁吻了吻她额头。
薛秋宁推着她下楼去散步。
“芍药得好几年才开花，要送人，不如送盆栽直接。”
偶尔薛秋宁和她说话，她要稍微愣一愣才反应过来，然后笑一下。
他的车停在附近，走进了一家花店。
他一怔，又一次怀疑那是否是海鸥。
这家医院的心脏手术水平在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知名度高，效率也高。www.ruxueshu.com
麻醉师和医生在旁
他笑笑，没有再说。
自从到医院后，她穿的一直是医院的病号服，想出门，又很纠结，问妈妈自己这样丑不丑。
“现在还有盆栽？”
薛秋宁给她推来了轮椅。
“上回也是见你来买芍药，你住附近？”
他将雏菊插进空置的花瓶，拍了照发给她，接着准备去做晚饭。
而且更可怕的是，现在她就是这只猫。
她给她扎头发，头发有些枯黄了，梳子梳下去，落了不少的头发，薛秋宁不动声色地拿走掉发，给她梳了一个披肩发，然后扎上好看的黑色的大蝴蝶结，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是好看的。
手指击打着方向盘，心头无端起了躁意。
老板人也豪迈，种子是自留的，分了他一些，不打算收钱。
有翅大肚肥的灰白鸟盘旋着飞过，掠向远方。
往里走，他看见了架子上摆着多肉和木本盆栽，想起这样的盆栽她也是养过的，摆在阳台上，浇水非常随性，由他们自由生长。
怔愣后，她给徐周衍和林柏晗各发了一条:[我进手术室啦。]
关素舒仰头看着辽阔的天际，天边有隐隐约约的光晕，她用手遮了遮眼睛。
——你爱人？什么病？
——心脏，她在美国做手术，我想去看她。
市中心繁华热闹，商业区林立，花店算是少有的静处。
有好几次薛秋宁推开房间门都看到她靠坐在床头，要么盯着被子在发呆，要么盯着窗外在发呆。
说到这，店主想起来问:“你是自己种还是要开花圃啊，种个小盆栽的量有，要开花圃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种子市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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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秋宁手机响了，她停下脚步看手机，是一家机构的电话。
“心源那边已经有几个消息了，我们很快就能做手术了。”薛秋宁和她说。
——我爱人病了。
他又看了下手机消息，也没有消息。
关素舒听着他们的交流，英文听不懂几句，但隐约觉得或许是个好消息，因为薛秋宁说了好几句“thank you”。
问她要不要看电视？玩游戏？
他拿了一瓶，靠在冰箱门旁看着窗外。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薛秋宁觉得不能再等这边医院单边反馈了，她联系了其他几家医院和当地的志愿机构，希望从多个渠道获得供体。
她的家, 在大洋彼岸。
都摇头。
是想她了。
“我爱人喜欢。”他说。
她每天越发地昏昏沉沉犯困了。
一路上都是薛秋宁在说，她在安静地听。
跨过大洋，迷失方向的海鸥，又或者，是循着方向而来的海鸥。
她以前爱笑，现在也不爱笑了。
轮椅的轮子轧过贴近自然的小石子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盆栽旁都标着小标签，他在一盆多肉边看见“月亮仙子”四个字，不免会心一笑。
后视镜里没有人。
看起来过于佛系的店主这时候才从柜台后抬起头，询问他:“是要买花吗？”
“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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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掏出手机道:“加个微信吧，芍药难种，不懂的问我。”
医生每天都给她做例行检查，有天发现她钾有点低了，于是又开始给她输液。
老板惬意，任由外面的顾客来来往往或进来随意赏花，也不招呼，买或不买都随意。
到美国的第十天，关素舒难得有些精神，想出去晒晒太阳，但身体太虚弱，摇摇晃晃，走路都很困难。
勾着的手指被分开，医护人员很快将她推进了手术室，大门合上，她睁着眼睛，看见了头顶突然亮起的过于刺眼的灯光。
他选了几盆小盆栽。
等着等着，这一天就突然降临了，她被毫无预告地通知要上手术台了。
她做不了无拘无束的海鸥，但……如果有意外, 那请这自由的海鸥, 飞过海岸，带她回家吧。
他从检察院回来, 去移交了一些东西, 领导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回去报道。
他又停下了车，按下了车窗，手臂搭在车窗上，视线一抬，又习惯性地看后视镜。
听到海鸥尖而长的叫声, 就仿佛看见了波涛汹涌的海。
“七月芍药，八月牡丹，你是要买芍药盆栽还是种子？”
“谢谢。”徐周衍扫了对方微信。
“就种盆栽。”他笑。
“种子吧。”他道。
徐周衍便又买了几盆多肉盆栽和蕨类还拿了几束小雏菊。
店主起身给他去拿种子，闲聊道:“芍药种子可不好种，一年说不准能发芽，四五年可能开个花，现在人没几个有这耐心了。”
围衣挂在厨房墙上，他穿上衣服，打上系带，用手机搜了些新的菜谱。
他说或许要一个月后。
她勾着薛秋宁的小拇指，拉了拉嘴角，说:“好。”
可方案一确定, 关素舒就陷入了一种说不清是焦虑还是抑郁的情绪里。
市内怎么可能有海鸥。
“对。”
不止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心理似乎也是。
几天内完成了体检、测型、确定手术方案，心源一到, 随时都能安排手术。
薛秋宁说不丑，很漂亮。
“花开了？”店主没听到他下文。
他问:“现在是种芍药的时候吗？”
真实情绪却没有语气词这么开心，心情说得上平静。
其实也没有好说的，她们母女之间有太多年没有在一起，生活也没有重叠的圈子，问来问去无非今天舒不舒服，今天的饭好不好吃。
她面前仿佛摆着薛定谔的箱子，她猜不到里面那只猫的死与活。
——美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