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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业被他逗笑:“不愧是医学世家,有着济世之心。”

    “好啊。感谢土豪投喂。”宿业有意收拾情绪,勉强打起精神,“看你这一屋子家当,想来在公司如鱼得水吧?”

    当对方凑在他耳边说话时,他就已经发现,其实宿业没喝酒,是衣服上的酒味。可对方三更半夜出去,不知和谁打架,一身伤的回来,总是事实。

    “说啥呢?”沈泽暂停动作,看了宿业一眼,“打我脸啊?你就是一直住着能咋嘀?”

    “唉,人嘛,总是会变的。”

    “你赶紧的。”沈泽不耐烦地催促,“我这药好得快,不留疤。还没找媳妇呢,哪能随便霍霍自己的脸面。”

    宿业脑中闪过结业日,闪过传灯法会,闪过被定格地一幕:“佛陀送的。”

    宿业自然相信,一礼不会是那种人。但是,在双方身份及身家皆出现云泥之别的时候,他退缩了。他选择逃避、选择远离。站在对方注意不到的地方,静静凝望着心中的佛陀。

    白鹿寺方丈室的门,在三天后重新打开,一礼由内中走出来,昂首望着蔚蓝的天空,自由的流云飞鸟。他步履轻快,找管事师兄拿回手机,拨通电话:

    “我大概会在你这儿耽搁一阵子了。”宿业有些底气不足。

    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对方,他很清楚,自己的一颗向佛之心,被扰乱了,也是事实。

    宿业哀叹一声:“人这一辈子,总会有几次走了眼,遇人不淑。没什么好生气的。”他连忙岔开个话题,“我在这儿不会影响到你吧?看你家这个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同居女友。”

    宿业斜视对方一眼:“你知道,当有人对你无限付出,却丝毫不提需要你如何报答时,你已经把自己卖给对方了吗?”

    宿业随意哼哼一声,抓过一个抱枕,垫在身前,找个舒服姿势,趴着装死。

    沈泽瞪大眼睛:“什么鬼?!”

    “简而言之,我大概是被佛陀调服了。”宿业长叹一声。

    他两手举起小黑:“你好歹也是受过皈依的狗了,皈依的还是上一下礼法师。你在这里乖乖的,侍奉我心中的佛,好不好?”听不到小黑出声儿,他稍稍加重手上的力道。

    “我这才刚起步,哪那么快就能达到人生巅峰。”沈泽顺着话问一句,“你呢?”

    宿业端起酒杯,胳膊向前一伸,看到手腕上的佛珠。他把酒杯放下,复又拿起,反复数次,犹豫不决。

    沈泽有些疑惑,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到那串佛珠。他早在给对方上药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串佛珠。在记忆力,宿业是很排斥神佛一路的人,认为都是迷信,是商业,是拦财,总是一副嗤之以鼻地样子。

    “一个人要是把自己的武器交给别人保管,那可是性命相托。”

    “或许这次不一样,你不是说,他是个佛学院的高材生吗?”沈泽分析着,“而且,通过你的描述,我觉得这个人挺不错。在你心里,占有很重的分量。”他狐疑看着宿业,“你,应该不会还有什么别的……”

    一礼推开门,将门上木牌翻转「静」,走进去,关上房门,愁容满面地站在住持面前。

    他也在擦药的时候,问过一两句。可是对方在出神儿,什么都没回答。他借着机会,再一次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戴串儿佛珠?”

    “老样子咯。”宿业的肚子毫无征兆地发出声音,他尴尬地笑笑,“土豪,能现在投喂吗?”他白天除了整理机房,收拾宿舍,就是坐在床上看着一礼的床铺发呆,忘了自己啥也没吃。

    “我的天,祖宗!”沈泽打开门,看到宿业脸上的伤,大惊失色,“你这是又跟谁玩儿命去了?”他连忙把人拉近屋里,按在沙发上,“你赶紧坐下,我去找药。”一边翻找,一边絮絮叨叨,“你拿我这儿当诊所了吧。还好,就知道你消停不了,药我都留着呢。我看啊,过年回来,要再带一些。”

    从朝课出门开始,至暮鼓之后,一礼想到无数理由,使自己一整天没有回到宿舍,甚至坐禅到半夜。他不想回宿舍,不想面对宿业。

    “辛苦你,带上法务和我的签章,来白鹿寺一趟。”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早上一礼执拗地非要帮他处理伤。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之后的事情,有些懊悔自己的畏首畏尾。如果当时,战胜理智,又会是什么结果?一礼会推开,还是会动手?

    沈泽摇摇头:“我没享受过,被人无限付出的待遇。我很想试试。”

    “方宏怎么样了?我给他发消息,极少回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忙。”

    “你少骂我!”沈泽总算找到药盒子,放在茶几上,一手端着宿业的下巴,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对方身上也有伤,“衣服脱了。”

    宿业忍俊不禁:“我戒酒了,你自己喝吧。”说着,把酒杯搁到对方手边,“心意领了。”

    “进来说吧。”

    沈泽虽然没有念医学相关专业,但自小在大家庭里没少受家里人薰陶,处理被人殴打的伤势,技术还是可以的。宿业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给了他太多练手的机会。

    “你想啥呢?和你说好几句话,都不搭理我。”沈泽收拾起药匣子,直接放在茶几下面,“就隔这儿了,我觉得,你会经常用到。”

    “我就是气不过,他怎么可以这么白眼狼。当初要不是你帮忙,他早被人打残,扔天桥底下去了。”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宿舍门,看到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床铺空空荡荡,上面放着,叠地整整齐齐的僧服。他愣在原地半晌,后退几步,坐在自己的床上。

    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他情绪低落,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那必须的!”沈泽一脸骄傲,“就咱这长相,这办事,走哪儿都吃香!”

    “没有!”宿业不等对方说完,出口打断。他一手关上台灯,“你像个半仙儿似地,睡觉!”

    “啊!”宿业忍不住惨叫一声,脑子差点儿疼没了,“神医,你能轻点儿吗?”

    一礼俯身把它抱起来,搁在怀里:“他把你丢下了,也把我……”小黑扭着身子,挣脱他的手,跳上床,滚来滚去。他猛然发现,枕头下面放了什么东西。掀开一看,是一个小黑包,还附带着一张卡片:「有朝一日,带钱来赎。」

    小黑从床下出来,伸个懒腰,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扒在一礼的小腿上:“嗷呜~”

    宿业心里清楚,沈泽就是随口一说。以对方的家世,根本不会到山穷水尽,等人施舍的地步。而他不同,他在别人的施舍中,度过了人生最初十一年。

    “拉倒吧!你可别惦记那个白眼狼了。”沈泽愤愤不平,“你知道那家伙多坏?许刚那事儿,就是他在网上瞎散播的。大家都是玩儿技术的,他那点儿心眼子,被我揪出来了。问他,他还死不承认。”

    一礼整晚都在打坐,脑中频繁回响着宿业的这句话,直至晨钟想过。他起身走出宿舍,径自来到方丈室:“师父,弟子心中有疑问,想请师父开示。”

    宿业瞥了对方一眼,脱了上衣,趴在沙发上:“有劳了,神医。”

    “乖乖!”沈泽一脸吃惊,“你这是遇到善财童子了,怎么不抱紧大腿?”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满意地点点头,“等我赚够钱,再回来看你,和他。”

    不知道,这佛陀在发现他的弟子不告而别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嗷呜~”

    “他在我心中,就该是神圣而遥不可及,不染俗尘,无法触摸。m.chuangshige.com像佛陀一样,信徒们只能追随,无法与之并肩。”宿业两手揉着怀里的小黑,盯着对面床铺,怔怔出神了半天。

    沈泽也不例外,作为朋友,这个时候追问对方,倒不如想办法让对方开心起来。

    他不想沈泽担心,也不想对方做出什么离谱猜测。所以,在对方关切询问他,高利贷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的时候。他就主动把分别后两个月的遭遇,大致向对方说了。

    他想起往事,幽幽说着:“在我小学时候,曾经被阔绰的同学施舍过。当我把对方视为大好人的时候,已经开始身不由己,任由对方摆布。我需要帮对方打架、写作业、作弊、逃课,对方所做任何事情,处罚都在我身上。”

    “不用了。”宿业推开对方的手,摆弄着茶几上的小玩意儿,“早上处理过一轮儿了。”

    沈泽带他来到公寓附近的一家饭馆儿,等着四菜一汤上齐。老友叙旧,有肉有酒。他开一瓶啤酒,给两人面前的酒杯倒满:“来!碰一个!”

    宿业背起书包,戴上帽子,最后看一眼一礼那半边,带着与其共处的时光,悄无声息地离开白鹿寺。在街上晃悠了大半天,拨通沈泽的电话。

    “晚上带你去吃饭,附近有个馆子不错,给你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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