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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业果断拒绝,“我继续在这儿苟着吧。”他躺回床上,一手抱着后脑勺,一手举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新,暗自感叹,“鹿垣,这个城市,想混下下去还真是困难啊。”

    “给人当猴儿看!”宿业语气愤愤,无能狂怒,“活着,可真费劲啊!”他注意到沈泽在收拾东西,“你要搬走?”

    他美滋滋地晃悠着,在寺里找到个不错的地方,爬上去,枕臂躺下。树上新叶才冒头,遮不住太阳。宿业眯着眼睛,感受午后阳光的温暖。

    “除了这些,他还有别的异常行为吗?”

    “那就对了。每一个刚踏出校门的学生,在进入社会,找工作的时候,都会有你这种心情过渡。”宿业摇摇头,一脸惋惜,“好好的医生不做,现在折了吧?”

    宿业想了想,大胆开口,“实不相瞒。我觉得他言行举止从来都没正常过。”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警员的脸色,继续说道:“从他住进来,没有和任何人交流过,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如果不是他说梦话,我们都以为他失语。”

    宿业想了想,“其实,从某些角度来说,可以把社会看作一所大学。不同的是,我从十一岁就进入大学,在现实毒打下成长。现在,也该走出来,规划规划人生了。”

    “你说什么?!”宿业冲过去,抓着对方衣襟,把人提起,怒视对方,“再多说几句!”察觉宿舍里几个人先后站起来,不约而同地走近。他冷冷扫视几人,“怎么?想一起上?!”

    “怎么么了?”沈泽吓一跳,凑近看到电脑屏幕,“你也看到了。”

    “不乐观。”沈泽叹气,“比我预想的糟糕。只能说,好歹是份对口的工作。”

    “或许是搬走的几个之一。”沈泽安慰宿业,“反正是匿名网站,全当没看见吧。”他岔开话题,“你今天面试怎么样?”

    面对警员的反复盘问,宿业把事情经过如实说出。想到当时许刚的样子,他握紧双拳,皱着眉头,“凌晨前后,他一直在吃东西,持续将近两个小时,我只是想让他安静。”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就看到他眼里充满血丝,面目狰狞,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

    当宿业在车上听到别人闲谈的事情,揣着一肚子火气,冲回宿舍。他打开电脑,按照关键词搜索,在看了帖子内容和部分评论后,一拳砸在桌子上。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地到达公司,接受面试时,对方随意问了几句相关问题,话锋一转,逮着他「佛学院」本科僧的身份,一番八卦。末了还非常真诚地告诉宿业,技术栈不太符合,是因为对学历太好奇,所以联系过来聊聊。

    “我找到工作了,而且是少有的管住。”沈泽胡乱把衣服塞在行李箱,“你要不然去我那儿缓缓?”

    他看一眼许刚的床铺,干干净净,显然被处理过。又把宿舍的人,一个个看过去。每个人在与他目光接触时,都赶紧避开。

    沈泽连忙上去劝架,“都冷静点儿,冷静点儿。想想自己的前途,不至于,不至于。”

    事情发生头几天,宿业担心许刚的家人会不会找来,会不会把丧子之痛发泄在他身上。转眼人死已过一周。期间并没有许刚的亲人来过,也没再收到警方的电话。

    冒充佛弟子,就得经得住,就得忍气吞声。宿业冲着对方露出一个淡然地笑,心里恨不得把对方一户口本问候个遍。空欢喜一场,想看和尚去白鹿寺啊!

    “等我,一起。”沈泽匆匆合上行李箱,拿着外套,跟着出门。

    两人说话的功夫,回到宿舍。刚一推开门,喧闹的宿舍霎时安静,屋内所有人把目光投向门口,投在宿业身上。

    他点开相册,碎裂的屏幕下,统一打着赤膊的十几个半大小伙子,露出身上非龙即虎的廉价刺青,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宿业在内心疯狂点头,很想诉说自己的憋屈,诉说无良机构,骗他交了八万八的智商税。www.ruxueshu.com然而,心中踌躇再三,他咬着嘴角,矢口否认,“是朋友。他说话就这样。”

    “这是哪个吃饱了撑得在造谣?”宿业满腔怒火,“别让我找出来是谁!”他平时不关注八卦,要不是在车上听人聊,嘣出「抑郁症」、「舍友」、「霸凌」、「嗑药自杀」这些词汇,他根本不知道有人把许刚的事情发到匿名网站,言语中透露是被他霸凌才嗑药自杀。

    偶尔轻来轻去地走动,不用看也知道是寺里的和尚。原来他们也挺忙,大中午还这么多事情做。他忍不住吐槽,向下瞥一眼。

    寺院钟声响起,一礼合上经书,站在树旁的石碑前,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走出拱门。

    二月底的晚上,气温很低,冰冷的海风吹在身上,再加上手里的冰镇啤酒。宿业和沈泽先后打几个喷嚏,互相嘲笑对方。

    “自然是我家老爷子的几顿棍棒。”沈泽说完,自己率先哈哈大笑,“老爷子说,我连他的棍棒都挨不住,做不了小混混,顶多算是个小流氓。”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来到白鹿寺。想起开功德箱被全寺和尚知道,赶紧把帽檐一拉。刚溜达到五观堂附近,正赶上开饭。他揉揉肚子,排在队伍后面,经过漫长的等待,领到一碗素斋。可算是填饱他饿了半天的肚子,头不晕,眼不花,心情瞬间畅快许多。

    宿业满口答应下来。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昨晚许刚的怪异举动,心情无比烦躁。他当时觉出有点儿不对劲,所以不想再招惹。没想到,就这样死了。那家伙一直在宿舍,是怎么死的呢?难道是因为,偷偷吃的那些东西?

    “唉!真没天理,让恶人逍遥法外七天。”

    “宿业。”沈泽喝一大口啤酒,“你以前应该混得不错吧?为什么来鹿垣?”

    这个疑惑,很快从沈泽那里得到解答。沈泽早就在宿舍必经之路等他,在得知发现许刚死亡经过之后,宿业冲他竖起大拇指,“行啊你。好大胆量,竟然敢去确认生死。”

    宿业忍俊不禁,“曾经,我认为混在街头,横尸街头,短暂一生,也是种洒脱。”他望着后浪推前浪的海面,“后来,我发现老天更想看人苟延残喘地活着,不会轻易让你死。”

    “即将入职的公司怎么样?有了解过吗?”宿业和对方碰杯,顺口问。

    “啊,烦啊!”他抓过外套,“我出去走走。留门。”

    “尸检结果最快七天出。”沈泽打破室内安静,“到时候应该会同步出警情通报。”

    宿业点点头,“原来他有抑郁症啊。”

    宿业则在流落街头之前,把握住最后机会,接到面试邀请。

    而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在宿舍里一群大小伙子剑拔弩张地时候,警情通报适时出现在警局官网,算是化解了一场暴力。有人再也无法忍受,连夜搬走,另外几个也在接下来的三五天之内退房。就连方宏,也趁着找到工作的机会,搬出宿舍。

    “你可别提了。天知道,我转行都避不开遇到尸体,这事儿我能阴影一个月。”沈泽神情有些黯然,“他死的时候,身边一堆抗抑郁药物的废弃包装。以我浅薄的医学知识来看,应该是嗑药过量。”他转向宿业,“你那天半夜起床,看到他在不停吃药吧?”

    宿业回过神儿,甩甩自己麻木的手臂,小声嘀咕:“和尚身体真好。那么久一个姿势,都不会麻木,站起来就能走。”他从树上跳下,特地留意一眼石碑,上面阳文篆刻着「悟道」。

    “哦?”宿业转头看向沈泽,语出调侃,“是谁渡了你?”

    本来只想自己找个地方借酒浇愁,没想到沈泽跟了出来。他改变主意,买一提啤酒,两人去了海边,沿着潮堤溜达。

    自从发生许刚死亡的事故,宿舍里充斥着压抑的气氛。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做任何事情尽量轻手轻脚。其中几个人,有时间就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搬离。

    树下,一个身穿黄色长褂的和尚盘膝端坐,手捧经书,样子极为认真。宿业调整自己的位置,看清楚对方长相,确定是一礼。刚想打招呼,又缩回手。欠着钱呢,先躲躲吧。

    “年轻人住在一起,有点儿脾气可以理解,但不要以武逞凶。”警察把皈依证还给宿业,对他教导,“既然来白鹿寺皈依,希望你以后在为人处事上,以善行为首,不要得理不饶人。”他推开车门,“在事情出结果之前,保持手机通讯正常。”

    “不瞒你说,我在叛逆期,想过当个混混。”沈泽转头看着宿业的侧脸,“因为上学的时候,没少被人欺负。大概就是软弱的人,都有个慕强心理吧。”

    这个结果,在宿业意料之中。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到,宿舍里的人会刻意躲避他,会在他背后以看嫌疑犯的目光盯着他,会在心里说,是这个人对许刚使用暴力,导致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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