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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怎么就扯到饶命了?外面可是阿四?”

    杨氏的爹,也就是宋微的外祖父,他爱妻如命,在妻子过世后不肯续弦,独自抚养两个女儿长大。即便没有儿子继承门楣也毫不在乎,用他的话说就是“杨家又没有皇位继承,我不要儿子又如何?”

    门内很快有了声音,不过是咳嗽声,随后是太子殿下奉茶的声音。

    熟料,她那公婆只疼儿子。再加上杨忆柔生的是女儿,公婆不仅没教训儿子,还让她这个‘大夫人’不要善妒,不然就休了她。

    大概过了两个月,杨姐姐的生活渐渐重新步入正轨,她想起好久没收到妹妹的信了,以为是自己上次没回信惹得妹妹不高兴了。杨姐姐真诚的给妹妹道歉,信中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关心妹妹的话。想着妹妹应该还有一个月会临盆,便省去了自家那些难过的事实,尽挑好的写。

    毕竟身份的鸿沟在这里摆着,就算时逍不在乎,其他人也会将此事传到皇帝耳中。到时宋微在邺都再无立足之地。

    “回陛下,草民略通骑术。”

    同月,杨姐姐收到妹妹的来信询问孩子是男是女,姐夫会不会回来给孩子取名字,过满月礼。

    太子妃抬手微掩唇,客气道:“本宫吹风久了头有些凉,既然人已找到,本宫就不打扰公公了。”

    但拦得了一次两次,拦不了一月两月。

    那位贵公公更是跟其他人都没有任何交流,只负责执行陛下命令,将迟迟未到的宋微等人带过去。

    宋微慢慢抬头,却没有直视龙颜,目光卑垂而下,克制又小心。

    襁褓旁边还有姐姐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笺上写着‘愿妹妹得一麟儿,常展笑颜’。

    更巧合的是,她救下马车里的人正是叶郡主。

    宋微转念一想,当今陛下年纪虽然刚过半百,但身体却每况愈下,寒冬腊月的,他确实不能在外停留太久。

    然而燕王时逍看着宋微装孙子,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眼神凉得可怕。

    出身云昆宋家,又跟宋九长得一模一样,若宋微说不会跟马打交道,那就是欺骗王爷了。

    但时逍很快就想通,现在周围人多,宋微但凡表现出一点恨,那么她就跟锦衣卫无缘了。

    他甚至在看到宋微长相的时候,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太子妃从出现到离开,都没有跟宋微说过一句话,好像真的只是纯粹过来帮忙的。

    宋微的母亲无法回答,更无力回答。

    当然,对杨姐姐来说的‘好’,那就是继承了自己心爱之人的血脉躺在自己怀里,偶尔吃饱了甜甜的给自己笑一下。

    时逍听到这声音后面色一顿,大步流星的离开。

    宋微来不及多想,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下磕头。

    再见时逍,宋微眼底不见丝毫恨意,低头怯懦的应声:“王、王爷。www.banweishuwu.com”

    所以她没有回信,她积攒了好些话,想等见到姐姐再说。

    等皇帝喝了茶,暖了身子,才说:“宣。”

    宋微双手抚地,额头微微离开地面些许,并不抬起,她说:“回陛下,是。”

    宋微所用的是母亲亲妹妹杨忆柔女儿的身份,正好是宋九的表妹。

    她身后的宫女为她换上海棠花纹的篮形掐丝珐琅袖炉。

    杨忆柔从小是被宠大的,陡然出现如此变故,她心里根本来不及承受。收到姐姐的信时,杨忆柔精神情况还算正常,只是极度难过,却没有抑郁倾向。

    果然,贵公公将众人带到了养心殿的西暖阁外,门口的小太监给他换上另一件新的盖面,才朝着暖阁跪下,嗓音尖细:“陛下,人带来了。”

    因此,就算是皇帝,也在顷刻间就排除了‘宋九和宋微是同一人’的想法。

    杨忆柔产后极度抑郁,几次发狂时要掐死孩子后再去自杀。

    不等宋微再说什么,庆云帝直接问:“宋九是你什么人?”

    大周的女子地位不算低,虽然有老古板要求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只有嫁人才出门;但大部分家庭的女儿上街游玩、打马球、约蹴鞠,也不见得会被批判。

    姐姐的这封信,阴差阳错的让一个绝望的母亲手下

    庆云帝没再说话,整个暖阁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可像宋微这样,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在邺都,还通晓骑术,能勒住惊马,以免祸及百姓――这就着实少见了。

    太子妃掩袖轻咳一声,让伺候的宫女退下。她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顺公公,说:“阿四脾气大,你说话得多注意些。他现在走了,不过,你也不能不罚,按照宫规,掌嘴三十。下回他来宫里,我给你说说情。”

    宋微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躲闪,却还是碍不过时逍的气势,唯唯诺诺道:“回王爷,草民会照顾马匹。”

    宋微这番表现,倒是让时逍微微皱眉。分明在一个时辰前,锦衣卫值档房里,这姑娘还顶着与宋九如出一辙的脸,恨意滔天的看着自己。

    在巨大的悲恸下,那个月她没回信过去。

    庆云帝面色深沉,道:“把头抬起来。”

    宋微再次叩头,她穿着单衣,此前在外冻了大半天,又陡然进入暖阁,后背不断冒汗,黏糊又难受。但她跪姿一动不动,答:“回陛下,宋九是草民表哥。”

    但同样的,她看着姐姐信中提到的‘孩子名字取好了吗,孩子百日宴时姐姐一定过去看你’,杨忆柔没法回答。

    在孩子两个月的时候,杨忆柔自缢了,可怜的孩子在襁褓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这温柔的女声,顺公公这才感觉头顶那随时会落下的闸刀被收了回去,他膝行着朝宫门口挪了几步,赶紧说:“太子妃娘娘,奴婢在燕王说错话了,是奴婢的错……”

    信笺两月一次,从未断过。

    顺公公见燕王这是要当场要人,忙道:“王爷想要宋微,自然是她的福气。但王爷有所不知,宋微姑娘刚立下大功,救……”

    顺公公跪在原地磕头,太子妃则微微侧身,露出身后跟来的陛下秉笔太监贵公公:“阿四性子爽直,今日罚殿下的宫人时恰好又被我撞见,年轻人面皮薄,不喜欢听我们说教。还请贵公公海涵。”

    “本王跟你说话了?”时逍目光依然落在宋微身上没有移开,却吓得顺公公跪倒在地,大呼:“奴婢不敢!王爷饶命!”

    顺公公磕头谢恩:“多谢娘娘饶命!多谢娘娘。”

    耳后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遮住小半边脸颊,显得又怂又可怜――分明跟宋九一样的脸,却完全是两个人。

    周围有人看到她容貌,倒吸一口冷气。

    待那朱红的宫门打开,身披狐裘的宫装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逍已经走远了,背影都开始模糊起来。

    “草民宋微,拜见陛下。”

    但她们并未断了联系,只是因为距离太远,书信难托,杨氏姐妹约好两月互信一次,将心底事分享给姐妹。

    所以宋微只能继续忍。

    她轻易分辨出这不是去御花园后山的路――先前那顺公公说今儿陛下邀太子扫雪捶丸,现在这贵公公带路的方向却是养心殿。

    宋微当了两年的锦衣卫,对皇宫布局了如指掌,甚至连皇宫的禁军布防情况都摸清楚了。

    他盯着宋微的脸,语气森冷:“会伺候马吗?”

    宋微那双含情眼恍惚了一下,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脆弱――那是宋九身上绝对不会存在的情绪。

    “太子妃娘娘这说得是什么话?”贵公公面容寡淡,不苟言笑,疏离道,“这就折煞奴婢了。”

    ――屋内除了皇帝和太子外,还有其他人!

    只可惜世事弄人,两姐妹所心悦的对象不仅不在同一府城,甚至还天南地北的隔了上千里。宋微的母亲远嫁云昆,妹妹则被江南的富家公子迷了眼,同样远离家门。

    庆云帝沉吟片刻,问:“你会驭马?”

    不过她那会儿还是往好了想的,她觉得孩子出生后,再怎么说也是嫡长的,不论男女,都是家里的老大。只要公公婆婆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丈夫施压,她拿回管家权就好了。因此,杨忆柔还是挺期待孩子百日宴时,自己能跟姐姐相见。

    可能因为有如此开明的父亲,杨氏两姐妹的感情很好,甚至还相约要嫁在一起。

    ――夫家宠妾灭妻,妾室拿走了她手里的管家权,丈夫对怀胎七月,挺着大肚子的她不闻不问,甚至还搬出她的屋子。

    最后关头,她要么意识到那是一条生命,是自己的亲闺女,不能杀;要么就是被贴身的丫鬟发现并拦下来。

    好景不长,太玺二年四月,杨家姐姐的夫君宋琉珲身死邺都,那时她已经即将临盆,在丈夫死讯传来的第二天,生下宋微。

    站在庆云帝身旁的太子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扫了额头点地的宋微一眼。

    -

    这就说来话长――

    杨姐姐当时压根不知道,妹妹没寄信来的那两个月,生活发生了何等天翻地覆的变化。

    庆云帝皱眉:“怎么是个姑娘家?就是你孤身一人,及时勒马的?”

    太子妃见他远走,不怒,只是无奈的摇头:“阿四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他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位高权重,为了不让皇帝疑心,贵公公拒绝了所有权贵的示好,从不拉帮结派。

    贵公公依然一板一眼的行礼:“太子妃娘娘慢走。”

    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立刻将陛下旨意喊出,宋微跟在贵公公身后低头进入。入目乃是几个鸦青色的官服下摆和肃穆的官靴。

    这可能是每个当母亲的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将自己孩子的可爱之处分享给关系亲密的好姐妹,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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