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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实在无法忍受的黑脸,扑进了妈妈的怀抱。正当那位母亲决定安慰自己的大儿子时,家族里世上唯一的alpha却放声痛哭。

    他花了好久才慢慢地活过来,他不想看到一个年轻人像曾经的自己一样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

    钱乐轻轻地摇摇头,凝视着黑脸的眼睛:“我们换吧。”

    “给我啊。”

    从此,黑脸的生活改变了。

    而且,他们允许自己犯错,他们会大笑,会大哭,会丝毫不在意众人目光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鲜艳而活跃,他们就像钱乐一到春天就会看到的蔷薇,张扬得让人感到刺目。

    第二性别是可以被查验的——虽然法律上不允许,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在私底下进行这项活动。只需要新生儿的血液,和一笔不菲的检测费,就可以让一个家庭在婴儿满一周岁的时候就得知自家孩子日后会分化成的性别。

    或许看怀方的舞台算一个。

    第一次打架就是和一个正儿八经的alpha,这在黑脸过去的平凡人生里,真是想都没想过。

    甚至在得了金奖以后,钱乐都没有欢呼——不能欢呼,不要欢呼,成熟稳重,冷静自持。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的情绪,要严格的要求自己。

    反复抚摸脊椎可以安抚人的情绪。这是钱乐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事情——小小的怀方,经常被他这样安慰——在掉了第一颗牙齿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在学乐器实在没开窍的时候,在学吉他磨出第一颗水泡的时候……都是被钱乐抱拥,用一点一点的抚摸抚平情绪。

    在医院确定过分化完成以后,全家人开开心心地准备庆祝。老爸甚至直接全款买了一台新款笔记本电脑送给弟弟做生日礼物。

    黑脸越来越沉默。

    然而,17岁以后,进入了那所闻名遐迩的世界一流音乐学院以后,钱乐的认知,慢慢破碎掉了。

    黑脸开始讨厌回家。黑脸越来越沉默。

    十五岁的时候,弟弟正式分化。

    回家,饭桌上也不会出现自己喜欢吃的菜——虽然弟弟喜欢吃的东西他并不讨厌;聊天的话题也总围绕着弟弟——虽然自己也确实平凡到没有什么好聊;弟弟只比自己小三岁,alpha又总是长得快,所以他有的时候会穿弟弟的旧衣服和旧鞋子。黑脸安慰自己,弟弟的衣服总是名牌,比买给自己的要好;收到的礼物,房间的分配……一切琐琐碎碎的偏爱都消耗着黑脸,让黑脸无言地感觉到疲惫。

    黑脸很快停止了抽泣,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坐直了身体:“对不起钱乐哥,让你见笑了……”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天分好一点的普通人?

    黑脸一直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说不定,自己也是alpha呢?如果这对beta夫妇能有一个alpha孩子,那为什么不会有第二个呢?

    黑脸也有一个十分实际的梦想。他不停地积攒着零花钱,最终,买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电音打击垫。他小心翼翼地使用着这来之不易的设备,在老爸的电脑上小心翼翼地进行着自己的创作——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设备的真爱,另外一方面是因为电脑有些老化。

    《七档》。

    检测结果出来了,谁能想到,这个世世代代都是beta的家族,居然出了一位alpha——随着性别检测报告一起来的还有亲子鉴定报告以确认这对beta双亲真的拥有这位alpha孩子。

    弟弟十分开心地收下,并且在向黑脸炫耀的时候发现了黑脸摆在桌子上的打击垫。

    所以,这件事钱乐做得很熟悉。

    这就让黑脸很满足。

    黑脸揉了揉眼睛,哽咽道:“钱乐哥……谢谢你,你和别的alpha真的很不一样……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一个像你一样的天才alpha一切会不会好一些……”

    “……啊?”

    黑脸的话匣子似乎真的打开了,他的眼泪和话语一起落在地上:“有的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消失了对他们来讲才是最好的,是不是其实我是他们所有人的负担?我为什么不能活泼一点阳光一点?”

    “喂,那是什么,给我玩玩。”

    母亲的臂弯不再向他展开,父亲的目光也不对他施加过多的凝视。每次父母回到家,第一句话总是“今天我们家的alpha怎么样了呀~”,这句话的声音,径直绕过房间角落的黑脸,直接地钻到弟弟耳朵里面去。

    你有金奖是吗?我也有,我比你得奖年龄还小。你和乐团合作过是吗?我也是,我还全球巡演。那么多的“天才”汇聚在一处,以前认为足以让自己在人群中闪耀万丈的履历在这里不过平平——甚至有些寒酸。毕竟有些人除了音乐还有别的东西——音乐世家也好,运动万能也罢,这让钱乐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

    Alpha弟弟越来越骄纵。

    钱乐轻轻揽住了黑脸的身躯。

    然而,黑脸弟弟的出生,打破了这个家庭平凡的规划。

    钱乐轻轻地坐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头,声音低沉又温柔:“你为什么要感谢他们呢?你要感谢的是你自己。在我看来,是你的才华促成了这首歌和你的人生,不是他们对你的伤害……”

    “……不是什么啦,你先去看看新款的电脑怎么样?据说这一款有一个新功能……”

    Alpha本就骄纵,在这样的环境下,alpha当然骄纵。他开始对自己的哥哥颐指气使,开始要求他对自己低三下四。黑脸不是没有反抗过,而每次反抗的结果,都是母亲哄走弟弟,然后带着无奈的一句:

    钱乐的手指很长,手掌却有些单薄。顺着脊椎慢慢捋下去的时候,仿佛带着魔力,让人一下字就能平静下来。

    黑脸张了张嘴,黑脸什么都没说出来。

    如果怀方在现场,就会闻到满天满地的他思念已久的雪松香气。

    如果我是alpha,一切会好起来吗?

    他的母亲只是揉了揉他的头——你又没有天分——我们家庭条件也普通——你还有个弟弟,弟弟上学需要钱——弟弟可是alpha,一切都尽量要好——

    17岁以前,或许,钱乐会在一片镁光灯与奖牌前相信,自己是一个天才。练琴得奖被采访被夸赞被期望,钱乐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黑脸当然没打赢——那可是分化完还不到一天的alpha,虽然闻不到,但是信息素可还没完全散去,更何况又只比他的beta哥哥小三岁。

    黑脸也不在意,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平凡。

    本来,这样的平凡,也没什么不好。平平凡凡地出生,平平凡凡地成长,平平凡凡地成为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在这样平平凡凡地老去。

    母亲连忙推开黑脸,抱住还在穿纸尿裤的小儿子,轻声哄到:“妈妈只喜欢你……”

    在小儿子看不到的角落,母亲留给大儿子一个安抚性的,抱歉的笑容。

    这个认知,让钱乐痛苦了许久。他也觉得自己就像他人评价的一样太过有规律太过柔和以至于看起来没有性格甚至有点像机器人,但是他很难找到什么事情能让自己真正地活跃起来。

    钱乐叹了一口气:“我算什么天才啊?”

    但是那天晚上,输给了弟弟的黑脸,被父母训斥了的黑脸,脸上挂了彩的黑脸,抱着他的打击垫,十分不平凡的离家出走,十分不平凡地用手机完成了他真正意义上的成名曲的创作。

    除了艾米姐和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个事儿——事实上,要不是这首歌,艾米也不一定会这么看重怀方。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手机里面其实保存了怀方所有的表演剪辑,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当他想着怀方的时候才能写出那么富有节奏感的歌——

    就是这样不会出错的日子。

    钱乐才明白,或许自己算不得什么天才。

    黑脸唯一感到快乐的时刻,就是猫在社团活动室,看一看网络上的自学课程,用学校的设备去做几首自己的歌——关于上学路上的小花小草,坐在隔壁的同学,今天吃到的好吃零食——哪怕是歌曲,都那么平凡。

    “……”

    他也开始尝试上传,然而没什么反响。

    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黑脸的妈妈抱着某种近乎莽撞的热情,一定要查验第二个孩子的性别。这种热情蔓延到了黑脸全家——“不会吧,我们俩都是beta啊……”爸爸一边说着,一边刺破了弟弟小小的手指。3岁的黑脸站在婴儿床的下方,努力地向上看,父母的神情,带着一丝令黑脸恐惧的狰狞。

    初中的时候,黑脸参加了学校的电子音乐社。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学习一种什么东西的愿望。他鼓起勇气,和母亲开口,说他想要去学习音乐。

    黑脸是一个beta。www.boaoshuwu.comBeta家庭的beta,这个社会数量最多、最普通也最平凡的存在。

    黑脸第一次和弟弟打了架。

    “你年纪大,让着点弟弟,啊。”

    摘下了口罩的黑脸,平凡的脸上,神情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说不定我还要感谢一下他们一家,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能现在就独立出来……但是哪怕是现在的我,也懦弱得很,有钱都不敢随便花,生怕某一天……”

    “妈——我哥他不给我东西——”

    “我们,重新做一首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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