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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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息了怀方，还知道复盘了，初舞台没有什么问题你不用——你看的是钱乐的啊！”艾米恨铁不成钢。

    黑脸摇摇头：“我，我从来没有上过音乐学院……都是自学的，所以刚才钱乐哥说的东西真的让我学到很多……”

    ——不，不是现在的怀方，是小时候的怀方。那个时候的怀方，虽然仍然像现在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总是会突然的紧张——脸蛋会红起来，和人说话的声音也突然变大、总会不自觉的看着自己……。偏偏怀方还总觉得自己隐藏的特别好，钱乐也就一直没戳穿他。

    妥协的结果就是那两张凳子——16岁之前，书架上除了满满登登的理论书乐谱和手稿，还有几个空出来的格子是专门用来放怀方的漫画的，虽然后来这些格子就被慢慢清理掉了，但是钱乐还是记得怀方坐在书架前，看着漫画听他弹琴的日子。

    虽然地板是实木的，每天都有好好擦拭，但是一低头看谱就能用余光看到怀方蹲在地上傻乐的事实，再加上怀方的眼神实在是太像某种傻乎乎的大型犬类，这一切的一切让钱乐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忍心。

    钱乐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眼问他：“怎么样，有想法了吗？”

    黑脸挺直了脊背，更加紧张：“学到了很多东西！”

    但是，黑脸却似乎不太一样。和他充满黑暗与痛苦气质的音乐不同，虽然带着口罩留着刘海，看不出年龄和表情，但是钱乐还是能从他的轻柔的语气、坐下时蜷缩着的手指、还有四处张望的神情中微微体会到黑脸的紧张和羞怯。

    黑脸却趴在桌子上，带着一点孺慕地盯着正在表达自己的想法的钱乐。

    所以公司才回送黑脸来上这个节目——输了赢了都不要紧，都没人在乎，只要可以激发一下人气、固一下粉，在此之后——

    转机是在半年前，黑脸发布了自己的成名作——《烦》。这首歌一改之前平平淡淡甚至有点小欢快的曲风，曲调低沉、节奏强烈，甚至采用了哭泣和尖叫声作为背景的反拍，歌词也充斥着对家庭的不不满对人生的不忿，悲观又颓废。

    ——真好啊。黑脸想，有梦想真好啊……

    钱乐：“……我刚才说的都是最基础的吧……”

    钱乐一直相信，音乐——尤其是自己创作的音乐，会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一个人内心的真正气质。

    不知道为什么，黑脸很喜欢待在这间琴房里。www.wangzaishuwu.com

    怀方开始学唱歌，也是在这间琴房——吹卡祖笛也声音破碎的怀方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钱乐害怕那大大眼睛里的泪水真的流出来，便提议要不要一起唱音阶——小圆和小方，就这样一起唱了许多年。

    

    看到钱乐折腾那个APP折腾了好一会还没有什么成果，黑脸便主动提出要研究一下。钱乐一边念叨着要不先去整个便宜电子琴一边不抱任何希望的把手机交了出去，结果黑脸不仅在在三分钟之内搞懂了运行的全部原理，还在了解了钱乐的演奏习惯之后进行了更加个性化的设定。

    总之，因为这首歌，黑脸一下子就被某网红看中并顺利签约。互联网营销，最重要的就是所谓的“人设”。公司开始要求黑脸不断地去写这样阴暗风格的歌曲，并且要求他一直佩戴口罩以保持神秘感。

    艾米瞥了瞥怀方的手机屏幕，发现他正在看初舞台的回放——正式版当然没有上线，艾米只是搞到了舞台的片段。

    黑脸挠挠鼻子：“没有啦，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如果真的让我面对钢琴的话，我也会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

    钱乐重新低下头去。似乎是很少使用这一类软件，正在十分认真地调试着设置。

    “……”艾米无语，把怀方的手机挪到一边，突然想起什么“阿蛮可来找我要钱了啊，XX牌的项链哪里没有卖，你干嘛非要从他那里要？要就算了，还整了个坏的……刚才修好了，给你快递到公司了，一会回去记得拿。”

    “谢谢艾米姐——艾米姐真好！”

    艾米气得牙痒痒：“这你是怎么躲都没用了，兵来将挡罢！”

    黑脸的反应却十分激烈：“不是的！我才不算什么天才呢！”

    钱乐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想法，于是便将话题抛给他：“……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最后沦为了广大小学生黑化的官配音乐，但是这都是后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黑脸，钱乐会微妙地想起怀方。

    钱乐和黑脸正式开始讨论曲子的制作。由于这是在录制综艺节目，老崔也反复嘱咐过钱乐一定要记得不要使用太多的专业名词，用了也要记得解释，所以钱乐不得不说一会就解释一下，说一会就解释一下，这样观众真的会喜欢吗？钱乐在心里默默疑问，毕竟这样高强度的解说，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点点烦躁。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经常一起待在这间琴房。本来，钱乐不喜欢有人在他练琴的时候待在他旁边的，还是怀方一定要看，还再三保证、向天发誓绝对不会发出一点点声音。

    在满是正能量的平台上，突然横空杀出这么一首十分少见的，完全绝望、完全消极的歌，自然是激起了受众的某种新鲜感。《烦》开始成为各种各样的“负能量”视频的背景音乐，甚至有人用《烦》作为BGM，开启了一轮又一轮只是用来展现美貌与身材的颓废变装挑战。

    ——真好啊，黑脸的口罩遮住了他扯出来的苦笑，家庭环境优渥、家庭氛围良好的天才alpha真好啊……

    不过渐渐地，评论里面也已经会开始出现“果然又是这样啊”“黑脸可能也就只能写这种东西吧”的声音，这让黑脸和公司都感到不安。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黑脸这样想，黑脸一开始是这样想。

    坐在副驾驶位的怀方却十分淡定：“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黑脸有些慌乱：“很好……呃，我是说，钱乐哥说的都很好！”

    啊——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好看吧！”怀方把手机抬起来给艾米看，为了方便观赏还把进度条重新拉到了最前端，“弹钢琴时的乐哥真的好帅！别的时候也帅！但是弹钢琴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帅！”

    这一番操作看得钱乐拜服，钱乐一边弹小星星一边感叹：“太厉害了你！”

    钱乐以为只要不理他，怀方就会因为感到无聊而自己离开，却没有想到怀方却越看越起劲，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还挂起来了大大的笑容——怀方是混血，本身五官就深刻，再这样毫无顾忌地笑起来，更是让人挪不开眼——最后，怀方甚至索性坐在了琴房的地上。

    或许不是梦想，毕竟他也曾经有过梦想。

    艾米夸张地做出一个甩掉鸡皮疙瘩的动作：“真觉得我好就好好录制！”

    黑脸一直都有在某视频平台发表自己的作品，而且坚持了蛮长的时间，那些歌可以说是中规中矩无功无过，有几首甚至也算中上等。然而，或许是命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这些黑脸十分努力做出来的东西却一直都不温不火。

    在此之后，在黑脸带着口罩乖乖地把节目录制完成之后，就会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帅哥，在视频平台上以“黑脸”的身份摘下那只黑色的口罩。

    倒腾了半天，钱乐还是搞不明白这种APP到底怎么用。他忍痛看了看琴盖被好好扣死的小圆，却发现黑脸从刚才开始就似乎在对着自己发呆。

    但是，黑脸看到了那充斥着花朵的小院，看到了一家人只为一个人构建的琴房，看到了几乎称得上是天价的只属于一个人的昂贵乐器，看到了被珍藏起来的记录着成长的小物件，看到了……看到了似乎是所谓梦想的东西，似乎还在闪闪发光。

    怀方和金一桥组成了一队。看到抽签结果之后，正在开车和怀方一起回公司的艾米姐牙齿都要咬碎：“这绝对是故意的吧这个！”

    黑脸轻轻地摇了摇头——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这是公司经纪人和他说的——网红公司的经纪人往往手底下都会带着起码五个主播，黑脸有的时候甚至觉得，那个人从来没有记住过他的真实姓名。

    由此，黑脸IP，就得以正式转让。而真正的黑脸，没人知道名字和长相的黑脸，性格平平又沉默寡言的黑脸，就会得到一笔可观的奖金，成为那个黑脸脸面下的众多音乐枪手之一。

    怀方如果有狗耳朵，现在一定已经完完全全地立了起来。

    那甚至算的上是钱乐在许多难以入眠的深夜中为数不多的精神慰藉。

    钱乐追问：“哪里好？”

    钱乐震惊：“啊？都是自学的？哇，那你或许是个天才啊！”

    黑脸悄悄地打量了一下下载了一个手机钢琴APP以逃避租金，正在安静思考主旋律的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