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金身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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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日，引魂香燃，哪吒与她坐在正堂下。

    殷夫人也是将她当孩子看待的，因此她对殷夫人也一向不瞒着事。

    她颤身扑进了母后的怀里。

    “别再去想那些怨恨，去过自己的人生，答应我。”

    待走近了前门，吱呀一声，金吒一张俊秀的脸正神色复杂地瞧着她。

    她不明白，也没人能告诉她。

    她真的太疼了。

    她如今早已如飘絮浮萍，伶仃一世，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哪吒却突然攥紧了她的手。

    敖泠顿了一下，放出灵识一探，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挑着一盏白玉骨的灯笼，腰间垂了一条金丝编就的璎珞穗子，随着步伐晃出细碎声响。

    敖泠鼻尖一酸，硬生生将眼泪又逼了回去，用尽所有气力，哽咽颤抖着启唇:“好。”

    “好。”她轻声回应，“往后，我们一起去看雪。”

    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她从哪吒的乾坤袋里拿出香托，将引魂香摆好。

    敖泠只觉得眼中有些湿润

    “天地间，只要能去的地方，都带你走一遍。”

    她是算好了时间的，白日里香火络绎不绝，法庙中很缺人手，有时连金吒都会来帮忙。

    “泠儿，现在你可以去看东海外的大千世界，去感受不一样的人生了。”敖予仍在宽慰她，“母后的愿望也是如此，你替母后去实现好不好？”

    “你可与哪吒做好了往后的打算？”现如今，金吒与太乙真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敖予叹了一声，哄慰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只是声音如风轻，似乎即将散去。

    随即她不再疑心，火折子一点，青烟燃燃。

    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会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与敖泠娇柔的眉眼如出一辙。

    殷夫人端了一碗热汤给她，催促她快些喝完。

    再一次感受母亲的怀抱，她怎么能忍住。

    如今已半年过去，人间香火之力越来越多，时常能听见山下的百姓谈起神仙显灵之事。

    可是她怎么过啊。

    可惜她修行的是水灵之法，没有哪吒那般灼热的灵力，只算是聊以慰籍。

    “若是累了，也可以寻一处地方小住。”

    敖泠身上披着一件银白裘袍，料子绵软温厚，颈间还围了一圈绒白兽毛，是殷夫人特意为她做的新衣。

    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再一次探查了一番，确认那处空无一人后，才放下心来。

    她才看出来原来他是没几分把握的。

    他没有与她多说，只是瞧着她一身针脚细密精良的衣裳，眼底有一丝情绪闪过。

    她也去问过太乙真人了，太乙说照此情况下去，或许初夏时节哪吒便能凝魂重生。

    一声叹息轻缓，她掩下眸子:“与你一起。”

    殷夫人的耳尖冻得通红，呵出一口冷气，凡人之身比起敖泠来才更需要照顾。

    她眼中早已是浸满泪珠，微一眨眼，便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进来吧。”

    他眸中渐渐浮现起光亮，璀璨灼灼，似乎很是开心，又偏过头去错开她的视线:“好，我会护你周全。”

    回去哪吒法庙时，金吒已然离开。

    “母后，我好想您”她哭着，眼泪模糊了眼角。

    母后的魂体渐渐平稳，到了该去轮回之时，她想最后再见一次母后。

    “夫人我要出去一趟，明日回来。”

    “”

    “那得寻一处山明水秀，漫野花海的地方。”不知不觉，她眼底也荡起柔光，“我要春日杏花纷飞，夏日莲池荡漾，秋金桂，冬红梅四季皆有景致。”

    敖泠身体微微发颤，睁大眼睛看着，直到虚幻的影子渐渐凝结成实体。

    夜风还带着初春的寒意，竹叶晃动梭梭，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初春寒凉，莫要冻着了。”殷夫人搓了搓手，“你方才不在，哪吒自己也亲口说了，他快要回来了。”

    点燃引魂香之前，她明明告诫过自己，切不可多流露心绪，免得影响母后的转生之心。

    其实修行之人早不畏炎寒，但耐不住殷夫人一番心意。

    龙族修行水灵寒冰之法，司布雨事，但不管雪落无际。

    敖泠假装没看到。

    另一截她自己留下了。

    不至于让殷夫人一个人留在这里忙活。

    她不能再生执念。

    她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且行且看吧。”

    她在无数噩梦与罪孽中挣扎着，苟延残喘着，凭着那股不甘心的怨恨走到今日。

    可还未等她回答，哪吒早早筹划好了:“与我一起，或是你先回乾元山去”

    我想要你陪着我。

    她再也绷不住，在母后的怀里泣不成声。

    “我母后魂魄渐稳，该到投生之时了，我送她最后一程。”言至此处，敖泠声音有些酸涩。

    他们说好了。

    不是龙族，想必是某个路过的凡人吧。

    敖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轻轻哄她:“泠儿，别哭了。”

    “母后”

    执念若生，心魔将至。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缓缓显出身影，那双极寡淡的琥珀色眸子里一派温柔祥和。

    她从未见过广寥的土地被大雪覆盖，天地间银装素裹的样子，也开始有了点憧憬遐想。

    她很清楚这个道理。

    “可要走很久吧。”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www.bofanwenxuan.com

    稍稍让过身子，她顿了一下:“夫人正在正堂等你。”

    其实她是有打算与哪吒一同去西岐的。

    她一愣，瞧着他眼中倒映的灯火，不知如何回答。

    那日正是寒冬至，海边一贯温润，翠屏山苍翠如常。虽有寒风凛凛，却从未有过雪落。

    敖泠握住殷夫人的手，缓缓渡了一些灵力过去。

    “师父传令于我，待重获真身后，该启程去西岐了。”他踌躇一声，略略沉吟，“可愿与我一起？”

    殷夫人捏了捏她的手心，疑惑道:“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敖泠心中微微泛起暖意，听见殷夫人的声音有一丝迟疑踌躇:“阿绫不，我可以叫你一声泠儿吗？”

    但殷夫人心疼地攥住她的手:“好孩子夜里凉，明日再启程吧。”

    我想要你在我身边。

    也或许是经历的事太多了，太过草木皆兵。

    哪吒问她:“敖宝儿，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敖泠哭着摇头，声音哽咽:“我不要勇敢，我想要”

    哪吒的金身也愈渐璀亮，灵力涌动如潮。

    “法庙香火鼎盛，或许不用三年，哪吒便能复生。”他薄唇轻启。

    敖泠愣了，看着母后眼底缓缓流动的微光，是生灵在轮回前，天道赐予的那份释然。

    母后叫了她一声，极轻柔眷恋的声音，一如往昔。

    夜里出去，清晨还能赶回来。

    “你是个好姑娘，我们一起在山上待了快一年，我是真心实意将你当作一家人看待的。”殷夫人才说完，又顿了一下，“你也可以将我当作娘亲我没有其他意思，泠儿，你太坚韧了，让人瞧着心疼。”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往后的路你一个人走，要坚强些。”她捧住敖泠的脸，将那些湿凉的泪水轻轻拭去，“你很勇敢，你看，你已经摆脱龙族的桎梏了。”

    她却突然顿住，不知如何回应。

    这样冰冷的温度，比龙族原本的体温还要冷上十分，可这样的气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母后。

    她侧过头去看他，他唇角的笑意柔情寸寸，那双凤眸里满满映着她的影子。

    她只觉得心中钝痛，将她的肺腑狠狠抓牢，逼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也无法答应。

    敖泠点点头，她自然知道。

    可她只是看了一眼母后，看着母后剔透眸间流转的温情，就什么也忍不住。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无法向任何人宣泄表述的情绪纷至沓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太乙真人还告诉她，阐教已发密令，待哪吒重获新生后，便要出发去西岐助姜子牙伐纣，问她有何打算，是否要与哪吒同去。

    他怕她不愿与她一起。

    敖泠掩下眸，目送金吒进了正堂。

    她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淡淡却下了决心。

    因为她曾走火入魔，梦魇缠身，是哪吒用尽灵力助她消劫。

    “待诸事毕，我带你去看不一样的山河浩瀚。”他向她描绘着往后的日子，“我曾见过一次姜师叔，他说西岐是四季分明的，冬日是一望无际的白茫茫。”

    最后一柱引魂香，敖泠分成两截，一截给了殷夫人，让她与金吒哪吒再聊聊家事。

    她摇了摇头，对她而言，白昼黑夜并没有太多区分，炎凉寒暑也没有什么影响。

    “好。”哪吒应了声，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金吒垂下眸子，轻声说了句好。

    要怎么抛开怨和痴，要怎么忘却痛苦，要怎么重新开始啊。

    她只能看着母后的身影渐渐消逝，湮没在风里。

    他揽着她的肩膀，将头搁在她的下巴上，一点点摩挲她的发顶。

    定魂珠上温凉的光泽在流转，她缓缓抚上心口，知道真正的离别将至。

    殷夫人知道她的脾气，叹了一声，替她将裘袍扣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