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五节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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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里照，是窝在车厢角落里的年迈老人，也是蓬头垢面，仅穿了一身破洞的薄衣。他看起来呼吸很沉重，被照到后颤抖地蜷缩起身体，浑浊的双眼被层层褶皱的油污眼皮盖在下面，眼底精神涣散，仿佛下一秒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虞河温和地笑了笑，安慰地摸摸他的头。

    “是、是真的！p城要被欧军入侵，到时候我们肯定会被杀死，我们都害怕就躲进列车里逃了！”瘦小男人仰着头如此反驳道。

    “我们是p城的。”瘦小男人声音沙哑，边走，边高举双手，主动置于头部两侧。

    不一会儿场上回归安静，瞿峡抖着手将钥匙递给了和他沟通的年轻警察，随后这名警察站到了车厢门锁的旁边。

    “饿、饿死的。”瘦小男人不敢去看身侧的尸体，直视着虞河，吞吐说道。

    “说实话！”虞河看出他眼里的不对劲。

    看来的确很久没有进食了。

    “俺的天哪！大哥！今年都2043年了，出来混是要带脑子的呀！”瞿峡冲他翻了个大白眼，明显无语至极，瘦小男人见他屡次挑衅，望着他的眼底隐约发黑。

    “嗒——”锁扣顺利打开，年轻警察手扣着门把，向两边用力推开。

    “真是饿死的！”瘦小男人坚持这样说道。

    郑秋掩面折身，跑去将车站的灯全部打开，平日里端正的背影也略显踉跄。

    “我们太饿了。”说话的人是一位瘦小的男人，他拂开挡在身前的女人，女人被他推倒在地也毫无反应。

    虞河还保持着姿势，单手持着枪，另一只手却暗暗捏紧了通讯器，手背上爆出了青筋。

    突如其来的恶臭气味顿时在车站弥漫开来，众人纷纷捂鼻后退，但警备力量维持不散。

    年轻警察资历浅，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后退一步，但本着职责，他还是掩着鼻，大着胆子，将手电筒打开，向车厢里面扫去。

    随着他拉下总闸，大片大片闲置已久的白炽灯扎眼亮起，整个车站亮得让空气也有些升温，列车外众人的心却如坠入万丈冰窟。

    作为第一个直面的人，年轻警察双目大睁，满眼惊愕，显然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到极点。

    老妇人怀里的孩子看着岁数不大，面色严重发黄，两颊凹陷，身子面朝里侧缩着，皮肉削薄，暴露出两肋和脊骨。他探头望过来，眼含怯弱，光印在他脸上，能让人看见他发紫发肿的嘴唇，他右手握拳，拳缝里露出淡蓝色。

    这一幕各种意义上令人窒息。

    列车里的，是什么人？或者，还能算人吗？

    郑秋比其他人更快看见里面的东西，他鹰眼瞳孔骤缩，仿佛遇到极其恐怖的事情，而连见多识广的虞河也在看清里面后不寒而栗。

    “一、一百二十年？今年不是1923年吗？”瘦小男人惊讶道，眼中的诧异不似作伪。

    “接下来有我们，放心吧。”虞河说道，随后他向带来的警察打了几个手势，警察纷纷点头接受指示，开始分头行动。

    车站跟不上时代的变化，站长也越来越老，最终在临死前将奄奄一息的鎏光车站托付给了养子郑秋，郑秋选择改变车站的功能，改运货不运人，然后自己亲力亲为当上了列车安全检查员。

    “啥玩意？逃难？俺是正儿八经的p城人，都啥年代了？这不是蒙人的不？”瞿峡胆小，躲在警察的背后，本来畏畏缩缩的，一听他提到家乡p城，便压抑不住怒火，站出来呵斥道。

    虞河没有出声呵止，他托着枪在一旁静静观察瘦小男人的表情。

    “1923年？”郑秋疑惑重复道。

    在灯光能照到的地方，露出的是藏不住的身体——几具耷拉着脑袋毫无声息的躯体，身上传出腐烂的味道，尸体身边堆着明显可见的人类排泄物也散发着腥臭。

    郑秋为人正直，曾经协助他破获一次列车运毒案，靠的就是郑秋优于常人的视力和听力。www.baijiawenxue.com

    这一边是一群满面污垢的男性，或站或蹲。他们看不出岁数，但均目露狠色，在幽暗的列车包厢内好似在双目发绿，如饿了许久而终于看见猎物的凶狼恶虎。

    一瞬间，灯光射进车厢内。

    “全员警备——”虞河掏出腰枪，将手无寸铁的郑秋护在身后，几名警察也持枪站好，负责开门的警察无意识屏住了呼吸，保持十分警惕。

    一个警察去和瞿峡沟通，两个警察守在乘务员的两侧，警防他有任何不轨举动，而第五节车厢的两端也分别站了两位警察。

    “行了。”虞河看在眼里，出声打断，“我问你，他们是怎么死的？”他用枪口指着尸体。

    “一个月，或者更久？”

    “逃、逃难来的。”瘦小男人抱头蹲下，后面的男人对视犹豫几下也跟着照做。

    “你们是什么人？”虞河背手按下通讯器上的警报按钮，一边将枪口对准车厢，警察们也变换位置，将第五节车厢围在枪口之下。

    虞河颇感欣慰地拍了拍郑秋的肩说道。

    郑秋隐隐感觉自己的鼻头有些酸，他低头掩饰地说道:“虞哥，谢谢你相信我。”

    警察已经有些握不住手电筒了，他逃避似的向另一边照去，却又因看到的景象怔住。

    “欧军入侵p城？离现在那都得一百二十年了，你是当俺没学过历史啊？出来当骗子一点水准都没有！”瞿峡心眼大，这种情况下还能和别人吵起来。他捏住镜框往上提了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瘦小男人，眼里透着不悦。

    瘦小男人抱着头，手肘的骨头贴着肉皮显露无疑，他脖子异常纤细，喉结显得格外突出，从松垮发臭的衣领处露出排排胸肋骨。

    “别动！”年轻警察拿枪指着他。

    “小秋，你做得好。你坚持留在这里，果真有你的道理。”

    车厢内有人开口说道。

    郑秋幼年流浪，到y城后被好心人收养，就是这个鎏光车站的站长，而随着y城科技的不断发展，绿皮火车站逐渐被更快的列车取代，渐渐失去了它曾引以为傲的客流量。

    “都抱头蹲下！你们为什么在车厢里？”虞河抬枪指着其他人，冲着瘦小男人厉声发问。

    “我们……没有恶意。”

    “是不是饿死的，我们会查清，现在你要保证对你说出的话负责！再问你，你们在车厢里多久了？”虞河按住微微震动的通讯器，紧盯着瘦小男人的眼睛。

    首先被光照到的是一幅幅目光呆滞、毫无反应的面孔，她们凌乱的头发和裙摆上沾着白色的污物，露出的肢体布满可怕的淤青，脖子上也有紫青色的掐痕；接着是抱着孩子的苍发老妇人，老妇人想埋首避开光，但能清晰看见她消瘦得可怕，几乎显出了头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