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请君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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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云一想到这些事，又是头疼，又是为主子担忧。

    东西刚摆好。

    时雨回头。

    却无旁话。

    是松岳。

    顾兰因点点头，没有别的吩咐了。

    兰因还未说话，时雨就没好气地甩了帘子出去，隔着一层布帘都能听到她恼火的声音，“你是傻了不成，他们要避雨自去庄子里便是，你若不认识庄子里的人，只管喊陈富过来，来咱们这，他好大的脸，你也是，你不知道主子在这清修吗？还敢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登门！”

    总是要回去的，等回到城中，那些风言风语岂会少？还有萧家，世子这会在气头上顾不上主子，可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来寻主子，届时，主子要怎么面对他？

    她发了话，松岳便应声告退了，时雨虽不解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丫鬟去厨房拿茶水糕点。

    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以它重要的程度还比不上她思考午膳吃什么来的重要。

    屋子里静悄悄的。

    她接过时雨递过来的天丝帕子，擦过手后继续握着方才未看完的册子翻看着，头也不抬道：“父亲在雁门关，这点小事不必烦扰他，至于家里，祖母是不管事的，那位……”这轻飘飘又疏离至极的两字形容的是她亲生母亲王氏。

    若让夫人知晓主子与世子和离，原因还是因为二小姐……她必定又要怪主子。

    兰因看着窗外没看她，明明是乌云密布，她却仿佛看着烂漫晴光一般，“许久没好好看过一场雨了。”

    时雨打了帘子，露出她皱眉不解的脸。

    “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快？”怕放在外头的好茶被雨淋坏了，停云忙吩咐人去把东西搬进来，时雨也想去关窗，免得回头雨大了溅进来，却被兰因阻拦。

    乌压压的，像是顷刻间就能落下一场滂沱大雨。

    顾兰因倒是没那么烦恼，再难的日子，她都独自一人走过来了，如今的情形比前世好的可不止一星半点，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时雨如今见她过得开怀，虽心中依旧不明她这次为何如此果断，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有停云看着她叹了口气，似有所指，“只怕您往后这些日子不轻松。”

    />

    马车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兰因轻轻唔一声，想了想，点点头，“拿出来看看吧。”

    而此时，门外，滂沱大雨下，天青撑着一把伞穿着雨披站在马车旁，远远瞧见撑伞而来的松岳，轻轻提醒了一声马车里的人，“主子，来了。”

    车帘掀起，松岳先看见的是一片青色，并无多余装饰，只有寥寥无几的水波纹，而后是一只手，那手苍劲有力，并没有文人的弱气，与他腕上那串小叶紫檀佛珠撞上的时候，松岳目

    她语气平静，屋中几个丫鬟却不约而同想起那些年的往事，想起夫人一声声的责骂和对二小姐的偏爱，她们一个个都忍不住红了眼为她抱屈，倒是也没再劝了。

    端州百姓感念他为他树立长生碑。

    兰因本想着继续去院子里煮茶，未想这天就如婴孩的脸一般，先前虽然也算不上是碧海蓝天，但到底也是有几分光亮在的，哪想到只弹指间的功夫，天就忽然暗了起来。

    松岳正要答应，屋中却传来兰因的声音，“……松岳，请人进来吧。”

    有些信，她倒是得亲自写，也免得回头有人乱传什么让外祖母担忧。

    兰因却是神色无波。

    她既不倚仗那些人而活，他们说什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原本还在笑这小两口相处模式的兰因听到这一句，神色一怔，手下力道一时没收住。

    时雨怕她无聊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眼睛一转就笑道：“刚才收拾箱笼的时候找到一架古琴，奴婢记得这还是您闺中时，老夫人送给您的十三岁生辰礼物，您要抚一曲吗？”

    “铮”地一声，琴弦猛地颤动了一下，时雨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忙压着嗓音赶人，“我管他是什么大人，都给我赶远点，别来扰了主子清修。”

    松岳忙呼不敢，他与这位齐大人虽未见过，却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迹，其中有一则，半年前这位齐大人路过端州正值雨季，洪水冲破大坝，端州几个村子都损失严重，那边的官员想把这事压下，却被这位齐大人撞见，而后齐大人修书一封送至汴京告知此事，又亲留端州解决水患，等事情解决才回来。

    平日总冷着一张脸的松岳面对时雨却是磕磕巴巴，兰因听他放软嗓音哄着人，“你别气，我原本也想让陈富领人去别处避雨，可来人……是大理寺的齐大人。”

    听她们应声后，又说，“盛妈妈那，你们回头也派个小厮过去说一句，免得回头她找错地方。”过了一会，她又说，“再派个机灵的去城中看看房子。”她的铺子都在城中，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这。

    “回头寻个脚程快的送去金陵。”落笔后，她吩咐停云。

    她轻声感慨着。

    主子心善，并未苛责他。

    “哎！”

    若说重来一辈子，她最高兴的反而不是可以这么快摆脱萧业，而是外祖母如今还在。

    直到松岳走到近前，带来兰因的话，里面方才传来男人的声音，“有劳。”

    也因此。

    “我面前这扇开着吧。”

    亲自挽袖持笔。

    时雨也说，“是啊，您若不把事情先说一通，回头要让二小姐捷足先登，还不知道夫人该怎么怪您。”

    等外边丫鬟把院中东西收拾进来后，停云和时雨又替她重新布好茶案，而后又把临窗的一架云纹海棠高几往旁边移开一些，上头摆放的青釉梅瓶里有三两枝新折的桃花，是时雨今早折进来的，正值盛放之际，鲜艳欲滴，此时在瓶口摇摇晃晃，惹人怜爱。

    “既如此，我又何必多费笔墨，多讨口舌。”

    时雨看着她面上的憧憬和眼中的笑意，心下忽然一痛，她忍着哽咽声轻轻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回来，在顾兰因没看见的时候悄悄抹了下湿润的眼眶。

    想起前世对他的亏欠，兰因闭目，声音也不自觉变低了一些，“把人请去外边客房歇息，再备茶糕过去，莫怠慢人家。”

    她一笑，把先前随手拿起的账本人员册子放在膝上，笑着与她们说，“我知你们在想什么，不过我主意已定，谁来都没用。”

    在知晓他的身份时，他才斗胆进去向主子通传。

    只有外头的雨声哗哗啦啦，依旧没停。

    想说的话太多，落笔之夕，所言却不是自己的事，而是慰问她身体可好，又说了不少闲事，在信的最后，她方才用寥寥几句说起自己与萧业和离的事。

    停云正在摆弄小食，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却是被唬了一跳，捂着心口说，“这雷声当真是吓死人了。”她轻轻呼了口气，又扫了一眼外头的九里香，回头问兰因，“主子，外头那些花要不要让人拿东西遮着？”

    “嗯。”

    *

    她都忘记上一次静下心来看书是什么时候了。

    停云忙应了一声，收起信纸，见她没有再动笔的意思，她跟时雨对视一眼，还是说了一句，“家里，不写一封吗？”

    便是萧家这里可以不管不去理会，可顾家呢？

    端州是他的故土，虽然他家中已无人，他也有许多年不曾回去了，但故土终究是故土，何况那里还有他爹娘的墓地。

    “主子？”

    兰因垂着眼帘，把微红的指腹轻轻收起，她低着头，众人瞧不见她此时的面貌和神情，只能听她说，“他是好人，该礼待。”

    他在帘外回话，“主子，外头来了一行人，说是雨下得太大不好行路，不知能否来家中避雨，等雨停了就走。”

    “都是山间野花，从前无人照拂也开得很好，如今也不必多费心思。”兰因闲闲一句，未有旁的意思，余光却扫见屋中几个丫鬟略有踯躅的脸，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

    看完手中账册，知晓自己如今手里拥有的东西以及人员情况后，兰因交待道：“明日把咱们的人连带着庄子里的人都叫过来，我吩咐几件事。”

    不过——

    停云回道：“跟咱们过来的单喜是个机灵的，他从前在买办处做事，认识的人多，门路也广，回头奴婢把这事交待给他。”

    送走许氏后。

    还好。

    主子不可能在庄子里待一辈子。

    时雨笑着应了一声，立刻转头领着人进去拿东西。

    外头轰地一声，豆大的雨点忽然从天上砸下来，春雷阵阵，顷刻之间，一场春雨便已降至人间。

    她翻了一页册子，纸张翻动声中，她的语气如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便是我提前写了与她说，对她而言，我也是诸多过错，害了她爱女名誉。”

    想到外祖母，她的眉眼不自觉便柔和了不少。

    顾兰因看到她这副雀跃的模样，眼中笑意却是又浓了一些，等人抱着古琴出来摆在琴桌上，她也就如她们所愿，扶着桌沿站了起来，待跪坐于蒲团上，她正想抚琴试音，外头却有人来传话。

    她们都没有发觉兰因此时的不同。

    顾兰因翻着册子，天色昏暗，停云怕她熬坏眼睛，让人点灯，没一会的功夫，屋子便亮了起来，桌上一盏彩绘仕女图娟灯，橘色灯火落在近侧兰因的脸上，就像是给美玉渡了色。还没对人世感到失望的时候，兰因没有一丝忧愁，尤其如今她对日子有了盼头，更是眉眼弯弯，唇边泛笑，她静坐灯旁，却是比娟灯上的仕女还要动人，也就愈发让人不舍破坏这样恬静的一幕。

    做世子夫人的顾兰因要操持家业，要宴请宾客，要走亲访友，得闲时还得去庄子探望公婆，每日从早忙到晚，连睡都睡不了几个时辰，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去看雨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