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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怡宁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宁芊芊的生母已经过世了,如今府里主事的是云夫人,她试探地问了句:“云夫人待你不好吗?”

    没等她说完,陈怡宁径直坐到了上位道:“行了,今儿个我来也没别的事,芊芊的人往这里催了好几次了,但她母亲的嫁妆一直没有收敛好,我就来帮她催催的。”

    陈怡宁怕了拍她手背,道:“姐妹之间怎么如此生分,上次你能舍身就我于危难之间,现在姐妹有难,举手之劳的事情,姐姐自是义不容辞。”

    宁芊芊连忙道:“我怎么没把郡主当朋友,郡主性情良善豪爽,最是芊芊钦佩之人。只是这家里的事……”

    宁芊芊有些惊讶,她放下了画笔,亲自上前迎接。

    白夫人夫家原在江南,家世只能算是书香门第,白氏还活着的时候,白夫人也带着陆长亿进京拜访过,宁芊芊便是那个时候见着了陆长亿。

    她今儿个穿了件碧绿的翠烟衫,眉眼间都是高傲,但举止却是平易近人的,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于是,云氏只得勉强道:“云嬷嬷,让人先去收敛白夫人的东西。”

    宁芊芊想了一下,给他回了信,然后让佟嬷嬷送出去。

    没等云氏发话,陈怡宁就答应了:“好啊,让佟嬷嬷一起去,省的掉了些什么。”

    宁芊芊瞧着她,思忖了一下,抿了抿嘴唇,露出浅浅的梨涡道:“那我叫你怡宁可好?”

    于是,她便用暧昧又了然的眼神看着脸红的宁芊芊:“没看出来啊。”

    前世,宁芊芊不想被宁湛送出去联姻,于是陆长亿考上状元后,老夫人亲自去求宫中老太后给两人赐了婚。

    “这就对了嘛。”陈怡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往她书房里粗粗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了案上的镇纸,东西瞧上去倒是好的,就是旧了些。

    她口中的表少爷是宁芊芊的表哥陆长亿。

    一时,屋里只余炉上茶水的咕隆声,陈怡宁和宁芊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陈怡宁放下东西转过身,握住了宁芊芊的手,就算用女子的眼光来看,宁芊芊都是极美的,生得香培玉琢,靥笑春桃兮,当真是“宛若花蕊夫人临世”。

    陈怡宁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挑拨,道:“赏花宴那天,哦,就是皇后娘娘宴请的那天,人呐,有时候就是看对了眼。”

    白氏死后,两人也就偶尔见过几面,但这书信从未断绝过,宁芊芊和镇国府的人合不来,也就能和陆长亿说上几句话。

    只是她不怎么出门,和京城里的小姐也不熟,陈怡宁也就知道镇国公家有个二小姐,风流妩媚如太液未央柳,但性子最是目下无尘的,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说着,佟嬷嬷朝云夫人看了几眼。

    正好云氏也在,一见到郡主,她心里一惊,赶忙请安:“不知郡主大驾光临,妾身——”

    因着心里藏着事,这画是怎么也画不下去了。

    宁芊芊觉得与其被宁湛不明不白地嫁出去,陆长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知根知底,谁曾想两人还未成婚,新帝就登基了,宁芊芊就被强行纳到了宫里。

    两个老嬷嬷走后,云氏尝试着和陈怡宁搭话:“也不知郡主怎么和芊姐儿熟了,芊姐儿一向是个傲的,不是一般人她万是瞧不上眼的,这倒让妾身意外了。”

    这时,旁边的绿芜适时道:“哪能叫个好,这天底下居然还有想私吞先夫人嫁妆的继夫人——”

    陈怡宁恼了,一张俏脸上满是怒火:“你难道没把我当朋友?朋友有难,哪有我袖手旁观的道理。”

    这时,宁芊芊出声了:“唉,让佟嬷嬷一起去吧,佟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最是清楚有哪些东西了。”

    陈怡宁在薛怀玉那里醒来后,就看见宁芊芊坐在她旁边,两人一交谈,陈怡宁便知是朱伶害了自己,幸而让宁芊芊遇上了,还不知想了什么法子,让薛怀玉救了自己。

    原是昭阳郡主陈怡宁。

    她一边握着宁芊芊的手,上下细细打量回道:“我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妹妹这般天仙一样的人物,今儿个我才算是开了眼。可怜我没有亲妹妹,但凡你住在我家,我定是把你当嫡亲妹子一样对待,哪会让你住这么偏僻的地儿,这国公爷当真是——”

    宁芊芊一愣,手微颤,差点弄花了手下这幅画。

    她像是在心里犹豫了很久,但在陈怡宁坚定的眼神下,还是说了出来:“老祖宗前些日子说让二夫人把我生母的嫁妆从公中抽出来,但我这里的人催了又催,都说不得空,一直拖延。”

    她和宁芊芊一样,都是感情比较极端的人,朱伶害了她,那即便是十几年的好友,她的死都不会让陈怡宁再看上一眼,但这救了她的宁芊芊便是入了她的眼。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账房。

    宁芊芊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但这个好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这般泪光点点,态生两靥之愁的模样,让陈怡宁这个女子见了都心疼不已。

    云氏听她谈起赏花宴那天,却是沉默了,神色有些暗淡。

    云氏脸色僵硬了,咬牙切齿地看了宁芊芊一眼后,道:“郡主不知这账房事务繁多,一时半而怕是……”

    宁芊芊的院子有些偏僻,不太像国公府的嫡女该住的房子,但顺着墙角和院子有一溜儿的翠竹,其境过清,颇有“莫摇清碎影,好梦初昼长”的意趣。

    宁芊芊适时地红了脸,捏着手帕,羞涩的样子好不惹人怜爱。

    她这般一说,宁芊芊也不再推脱了:“如此,那就多谢姐姐了。”

    她把一封信放在了案上,道:“小姐,表少爷送来的信。”

    一个老嬷嬷从外边进了来,是奶娘佟嬷嬷,她最近新添了孙子,宁芊芊放了她几天假,刚回府上。

    难得一日空闲了下来,宁芊芊正在书房里作画,楠木云纹小翘头案上摆放着几张素绢,砚台上搁着几支毛笔,莲瓣纹瓶里插着几束垂丝海棠。

    语气里又是惋惜,又是恨铁不成钢。

    只是还没等她蹲下请安,陈怡宁就拦住了她:“哎哎,别别别,你这般也太生疏了些。”

    宁芊芊这时情绪却晦暗了下来,有些凄楚道:“我这是随了我娘,我娘生前最是喜欢这些的,我估摸着也随了她的性子。”

    信中约莫是说,陆长亿要进京赶考了,他与表妹经年未见,甚是想念。

    她还没说出口,宁芊芊就呵斥出声:“绿芜,别胡说。”

    今儿个一见,传闻贴切,有些倒是不符了。

    这一世,她万没有再连累陆长亿的道理,大齐迄今唯一连中三元的状元,他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宁芊芊大惊:“那可怎么好意思麻烦姐姐。”

    “我是说,没想到镇国公一介武夫,女儿倒是才女。”陈怡宁道。

    白氏原本是白太傅之女,白太傅没有儿子,仅几个女儿,都嫁出去后白家也逐渐没落了,陆长亿便是白氏嫡亲妹妹的儿子。

    “什么?”宁芊芊疑惑道。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佟嬷嬷回话道:“小姐,夫人的嫁妆都收敛好了,已经让人送去小姐的院子里了,土地和商铺的账簿也送了过去。只是,不知为何,少了六成。”

    陈怡宁琢磨了一下,拉着她道:“走,我去给你要回来,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我不信她还不给我面子。”

    没等云氏再开口,陈怡宁意味不明道:“听说,云夫人最是良善的,这京城里哪个见了云夫人都说是个贤妻,若是拖延久了,万一这要是传出私挪先夫人嫁妆的事,对云夫人的名声不好吧?”

    他那时年纪虽小,但隐约有君子之风,两人意趣相合,联系就渐渐紧密了,白氏那时候还调笑过要和她嫡亲妹子结个姻亲。

    这样想着,宁芊芊打开了书信,她的表情有些哀伤。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说着,她眼眶红了,一幅受尽了欺负的小百花的模样。

    “你们家小姐就是住在这里吗?这里的景色倒是不错,就是偏僻了点儿。”那声音清脆悦耳,生气非凡,一听就知是个有活力的女子。

    反正在陈怡宁眼里,宁芊芊当真是极好的人,能在这危难时刻挺身而出,这份恩情她自是铭记于心,如今前来是想和她做朋友的。

    朱家公子已经醒了,只是人算是彻底废了,但宁珠必须嫁过去,因着这事,母女俩最近都以泪洗面。

    “哦,那本郡主今儿个就在这儿坐着,账房的人先把白夫人的东西收敛出来,一天的功夫我可不信还不够。”陈怡宁的样子颇有些跋扈。

    陈怡宁刚才见着她案上放的画:是个男人,还是个俊美到近乎妖异的男子,嘴唇像是后院的蔷薇花一样的红。

    这便是恐吓威胁了,若今儿个只宁芊芊一人,云氏自然不怕,但加上郡主,郡主可是皇家的人,那分量自然就不同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后面的编排长辈之语自然是不好说出来,总之就是嫌国公爷对他女儿不上心,连书房的镇纸都是旧的,放着这么好的女儿不宠,反倒去宠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比起来宁芊芊,陆长亿更惨,新帝登基后被冠以“莫须有”的虚名,死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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