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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她就被他们带到城郊的破庙。搂住她的蒙面人,将她稳稳放下,才摘下面罩。

    旻禛失望地转身,冰冷道:“将裴霖打入天牢,听候发落。王妃钟氏,将为八子,禁足青梧宫,无诏永不得出!”

    侍卫把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跌跌撞撞冲进人群,耳边是若鹿关切的声音,只充耳不闻。

    角落的若鹿听了,捂紧了嘴哭。这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分别?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娘娘怎么能熬得过去?

    “不!四哥!他会死的!我求求你……”沁湉趴在旻禛脚边哀求。

    “别说了!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

    没等他开口,沁湉道先愣住了,知道她是想为他们扛下着滔天的罪行,怔怔道:“灵姐姐……你……不是的……跟灵姐姐无关……”

    如果,如果她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绝不会答应,她宁愿他们此生不见,只要他们各自安好。

    这么重的嘱托,白幼虚自认为完成不了,旻禛的为人,他很清楚,决定的事,绝无改变的可能,只好直言道:“牢狱之灾他是躲不过的,这世上再没有谁能救他了,我能答应娘娘的,只有全力救治好他的伤,其他的,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不过,他贵为太尉之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处决就能处决的,凡是总有太尉府担着些,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也许,旻禛只是想以此逼迫沁湉乖乖就范,不再闹事。”

    裴霖想开口否认:“灵丫头……”终究没力气,只能无奈地用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她反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别担心,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褚灵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疲惫不堪,一夜之间,仿佛已经历过半世的沧桑,甚至连眼眶都有些凹陷了,她忍着苦,将药一口气喝光,道:“裴霖怎样了?”

    白幼虚忙扶了她躺下,劝道:“娘娘要以王嗣为重,其他的事,暂别过虑了。事已至此,能为他们做的,你已都为他们做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也许,他并不想这么快就见到自己,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放心吧,他并没有发落她们,现在正在外面候着。”白幼虚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还没到阊阖门,就听沁湉凄厉地喊:“四哥!不要!”心也陡然一紧,接着就是几声痛苦的哀嚎,那是裴霖的声音。

    “什么!”褚灵猛地起身,肚子一阵疼痛,又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坐下。

    白幼虚把褚灵的情况告诉了旻禛,旻禛勉为其难答应再在金陵馆留宿一晚。

    这熟悉的口吻,这熟悉的动作,她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几年不见,他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脸上还是一副沉闷,幸而五官长开不少,稚气已脱,成了个耀眼的美男子了,她只感欣慰,还好,他没事。

    褚灵看着他伤口源源不断地流着血,仿佛痛得连自己也要一起去了,再也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放声哭起来,在他耳边不断呢喃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的……”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他暂无大碍,昨夜君上让我给他瞧了伤。”还死不了。没想到他如此糊涂,说好的去劝沁湉,一转眼却拐了她一起跑了。

    裴霖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沁湉伏在他身边哭得声嘶力竭,衣裙上到处都染着裴霖的鲜血,墨夷旻禛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旁观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见她来了,也没半分犹豫,“再打!”

    褚灵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心才放下半颗。

    自旻禛力挽狂澜镇压乱军,使越竞避免了亡国之危,称王以来,极力鼓励农桑,减轻赋税,社会安稳富足,又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出兵离伏,吞并黎古,大涨其国威,因此颇得民心,很受百姓爱戴。

    可他住在金陵馆的高阁中,从窗户往外看,一眼就能看见那门前满地的守卫,她只好哀哀的叹口气,继续闷在屋子里。

    直到手腕上的熟悉的温度传来,方知是白幼虚,一定是他让他来的,一颗心又活过来,睁开眼正要说话,他就将药碗递过来,“也许,我们都做错了。”

    侍卫粗暴地将裴霖带走,沁湉也被押走,只剩她垂着手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若鹿上前扶她,可她却觉得手腕上的七宝珠串沉似千斤,魂魄已被它摄走,好容易慢慢站起来,只觉两眼一黑,一头栽进黑暗里。

    钟褚怀笑了笑,往她肩上一拍,道:“怎么,他是你的施隰,不认识了?”

    正兀自悲伤,就听一片马嘶蹄滑,只觉天地颠倒,她的马车已是被他人控制住了,她费力拉住车窗,若鹿早已冲出去跟两个歹人交手,可只一招,她便被打下马车。

    褚灵紧捏着裙摆,心跳得要冲口而出似的。

    她的马车被安排在极其靠后的位置,若鹿搀她上马车,她惊异地看见卞云舟被几个婢女拥着出来,表情不大对经,仿佛受了惊吓,那表情使她想起被打入冷宫的瑶弋。慕新莺今天看她的眼神,也格外古怪,不过,她暂时没空去想她们,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乱麻,还尚未理清。

    血腥味已在空气中弥漫开,钟褚灵急得冲侍卫嘶喊:“都给我让开!”

    “那,他呢?”她低下头问。

    混乱中,她看见述季领着人,朝他们四面八方而来,一个蒙面人冲进马车,只一眼,她便忘了反抗。

    褚灵忙抚了抚小腹,担忧道:“孩子有事?”

    下午,述季用一种公事公办地口吻来通知她启程回王宫,她满心以为还能坐上他的车撵,亦步亦趋走到车队前,却见慕云梵正端坐在上面,胸口没来由一沉,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

    另一个蒙面人,这时也走过来,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往手腕上一按,一面说:“让我看看,你的病好了没有。”

    白幼虚挤出一抹安抚的笑,道:“它可再经不起您这般劳心劳神了。”

    久未相见的手足重聚,她只觉得顷刻被喜悦包围,说不出的安心。

    再睁开眼,已是第二天午后了,看了看四周陌生的一切,知道还在金陵馆中,忽然听人推门进屋,慌忙闭了眼睛,怕见到旻禛,同时又很期待见到他。

    “别提了,昨晚你昏迷后,就被他托付给了我,今早上才听述季说,他一个人般若寺待整整一夜,这件事,对他刺激不小。对了,沁湉……”他犹豫,虽然她担下所有,但显然旻禛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哪怕是沁湉,深呼口气,才道:“十天后,沁湉就要启程了。”又自嘲地笑了笑,道:“命我一路护送。”

    “二哥!真的是你!”她高兴得跳起来,死死抱住他不肯撒手。

    裴霖气若游丝一笑,道:“对不起,连累你了……噗……”话未说完,又吐了口浓血。

    “可算回来了。”她道。

    白幼虚也是后半夜才知道的,恨自己那时候不该不跟来,长吁短叹自责了一夜。

    背对着墨夷旻禛,她淌着泪,道:“今晚的事,全是臣妾一人的主意,要罚便请君上罚臣妾,放过他们。”

    钟褚灵自觉大难临头,脚底生风,跑到沁湉房中,叫上正胆战心惊藏在被子里的若鹿,就跟着墨夷旻禛的车队赶去。

    “你……”施隰略微吃了一惊,而后低下头,没有把话说完,默默取出一个药瓶放进她手里,“来得匆忙,没料到……权且拿去服用吧,对你……对它……总会有好处。”

    “白先生,请你救救裴霖!”此后,她便是废人一个了,只好厚着脸皮去求别人了。

    在离伏时,听容卿说起他的时候,她就忧心忡忡,担心他这般不顾惜自己,生怕他染上病,如今再见,倒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叹。

    褚灵走到裴霖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哽咽道:“小霖子……你为什么这么傻……”

    见到他们的车马路过,无不伏地叩拜,高喊:“君上万年!越竞万年!”声音震耳欲聋。

    褚灵这才舒口气,忽然又惊醒道:“我的婢女呢?”

    她说得冷静,却听得墨夷旻禛心里起火,她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将另一个男子这般亲密地拥在怀中,他早不痛快。他几次在她面前死里求生,她从来冷漠以对,从未为自己掉过泪,如今却为了裴霖失态至此,又回想起她今天的反常,什么理智,什么威仪,全抛到九霄云外。

    褚灵喝了几次药,身体活泛了许多,昨天听白幼虚说旻禛在般若寺独自待了一整晚,倒担心起他来,总想找机会跟他说说话。

    经过穀门时,远眺过去,见到死寂一般的钟府,近在咫尺,唯恨不能推门进去瞧个究竟,只能这般无奈的牵肠挂肚,此时一别,已是再无希望回来看一看了。

    裴霖已是一脚踏进阎王殿,这一鞭子下去,生气全无,连喊痛的力气都没了,只一动不动的躺着,像死了一般。

    可惜,这安心并没有维持多久。

    旻禛与慕云梵纷纷朝街道两旁的百姓挥手示意,褚灵从后看见旻禛的侧脸,也是掩不住地疲惫,不敢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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