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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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那位夫人姓元，是商户之女。”

    偏偏身上又是朴素的道士服，半旧的衣裳愣是让她穿出了娇俏的意味来。

    他的腰间配着一块玉珏，青白色，透着冷意。

    孟鸿卓一向直来直往，“听闻之前那位林夫人是病逝的，但府中的人似乎并不清楚上位夫人的事情，我等察觉有些古怪，便寻来问您此事，不知您是否知晓其中缘由？”

    云容舔了舔嘴唇，望着表兄不好意思开口。

    是表兄。

    她一直在这儿呀，辛云容嗫嚅着：“我刚刚也没找到你呢。”

    半天都没挤出人群，她正欲呼喊，肩头被人用力撞了一下，身体晃晃悠悠的半天没稳住，周围也没东西可抓，眼看着就要往侧边倒去，背后虚虚贴了一只手，极为轻巧地将她托起。

    孟鸿卓人高马大，不笑的时候难免泄露几分不好相与的气质。

    辛云容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又重新站稳了身体，摔倒时张开的手臂抓住了冰冷的丝绸慌乱一扯，现在低头一瞧，才知道那是别人的袖口。

    两人回去的时候格外沉默，云容摸了摸肚子，感觉身体似乎更强健了一些，真是奇怪。

    云容连忙闭了嘴，紧跟着表兄往那巷子里走去。

    听了她的话，孟鸿卓才想起方才袖口中的金铃为何发出响声了。

    张婆子打开门一瞧，是在林府见过的那两个道士。

    老妪眯起了眼：“夫人心善，想着将人接进来把孩子生下来，谁料那外室大摇大摆坐着轿子进府，仗着有个孩子对夫人不恭不敬，在看着那吹耳边风，说夫人容不下她的孩子……”

    烧火的小丫头穿着厚棉袄，嘴里叼着厨房里的人给她做的糖葫芦，吐字还不太清楚：“张奶奶……唔，去西街啦！”

    听到辛云容的话嗤笑一声，但又顾忌着什么，压低声音打趣：“这道长就不知道了吧，那位夫人前几个月病死了，喏……这是娶的第二个。”

    对着那扇大木门敲了敲，云容透过门破的个小洞瞧见房屋里走过来一个人，声音粗嘎：“来了。”

    青年的食指点在石桌上，一下一下的，也不打断她的话，云容瞧着他的动作莫名想起了消失了几个月的夫婿，他下棋的时候就一天拿着白子在桌边轻轻敲击，看着她想不出下一步苦恼不已的样子，时而轻笑，但大部分的时候绕到她身后，冰冷的胸襟贴在她的后背，呼吸打在她的耳侧教她下一步怎么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会骗人，耳朵红了一下，就听到那大娘似是了解其中内幕般嘲弄地挑眉：“那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会一下子病死呢。”

    刚刚蜂拥在街上的人群散了个干净，叫卖声重新传到她的耳边，马匹打着响鼻，孟鸿卓的声音由虚到实，“你刚刚去哪了？”

    辛云容松了口气直起身体，抬头看着对方的脸庞，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脸上赧然，想到刚刚托着自己站稳的手怕是面前少年帮的忙，她福身福了一半又想到现在身份不同，拱手向他道谢。

    趁着买东西，她有意在卖糖葫芦的大娘面前嘀咕：“奇了怪了，我上回来林府见到的夫人好像年纪大些。”

    这件事既然起了头，自然是不可能就此停歇。

    耳边是张婆子对林员外的控诉，她闭上眼却突然想不起沈云初的脸，模模糊糊的，一时间慌了神。

    辛云容嘴里还嚼着糖葫芦，听了之后也没有不耐烦，乖巧地点着头让人很是受用。

    也不是很远，只不过这巷子里绕得很，刚刚被少年一打岔差点让她忘记从卖糖葫芦大娘那知道的事，她小声地告诉孟鸿卓，但把最后给她的提醒隐藏了，她知道那不是中听的话，说给表兄听图惹他生气。

    云容在一旁只点头。

    “无碍。”

    “自那外室吹了几回耳边风，老爷和夫人吵了几架，之后……夫人的身体就不好了。”

    那人许是没预料到她会这么大力，慌乱之中的力气超乎了云容的想象，看到被她扯着俯身凑近的少年，目光下只瞥见白玉般的侧脸，垂落在颊边的长缨差点打在她的脸颊上。

    云容没有在林府看到孩子：“那孩子……还是没生下来吗？”

    “进来吧。”张婆子让开了身体，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孟鸿卓两人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我找到张婆子的家了，”他不愿多说，怕吓着她，隔着衣袖拉着她的手腕往另一端走去，“这些事回去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

    更何况张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早些寻过去弄清楚这府里的猫腻才好。

    有孟鸿卓在，找到地方不是问题，他一边打听着路，也趁着这次出来向街坊打听着林员外家的事情，问到的人要么就是不清楚，要么神色怪异，不愿多事。

    头上裹着藏蓝头巾的妇人每日抱着糖葫芦树走街串巷，对这附近的八卦自然是知晓。

    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表哥，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吧？”

    这诡异的画面让人呼吸都屏住，辛云容看看左边又瞧瞧右边，本想透过人群的缝隙寻找表兄，但怎么找也没瞧见表兄原先站立的那个位置看到人。

    孟鸿卓偏头瞧她，眼神询问着她是否哪里不舒服，辛云容摇了摇头，将心底的那一丝恐慌压了下去，仔细听张婆子讲话。

    “夫人五年未能生子，老爷态度也是一天比一天差，每日不归家也就算了，谁知有一日竟发现看着在外养了外室，肚子都五个月大了……”

    宽大手掌抚慰她的发顶，却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云容两眼发怔，残留的些许梅花气味刚要寻到记忆深处，耳边有一道男子的呼吸声，“云容？”

    费了不少时间，辛云容拎着几个油纸包的糕点打算回去找表兄说说听到的事情，突然发现这街上的人突然多了不少，他们来来往往，也不说话，瘦长的身影像云似的飘过，但又好像走得极慢，周围安静了下来，原本哄闹的街市贩卖声也悄无声息了起来。

    云容观察了一会儿便主动分担询问林府的事情，孟鸿卓也松了口气，他的语气一向直白，没有女子那般柔软委婉，既然表妹愿意做那他也没必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辛云容故作惊讶：“怎会？我去年见林夫人身体还好得很，怎么会染上恶疾？”

    教着教着就会教到床上去了。

    云容摇了摇头，耳尖泛红。

    浑浊的眼睛扫视两人一圈，她也没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微弓着腰打开了门：“不知两位道长来找我有何事？”

    俞济主动提出留下，孟鸿卓便带着辛云容往西街那去。

    府中要留个人守着，本想着让云容陪在林夫人以免劳累，但又顾忌那女鬼白日里出来，届时她无法对付，可能还会有危险。

    少年抬手，露出一截皓白手腕，他不像是小娘子那样带着点粉色，而是带着点青，那白得不像是正常人能有的，看着细白的手臂，却轻松地将她单手托起，如若靠近些便能发现他的手臂肌肉薄而结实。

    以前这种事都是俞济去做的，可惜今天他守在林府。

    侧脸一躲，她又急忙松开手，迈了一步站在一旁去了。

    她又和大娘买了一串，声音撒娇似的婉转，还像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因为一串好吃的糖葫芦就开心地笑起来。

    鼻尖嗅到一点熟悉的气味，像梅花，云容刚闻到一点少年便垂下了手臂，转身离去。

    她又问了几个摊子，得到的话都差不多。

    老妪出神地望着院子里的那棵槐树，“元夫人待我们是极好的……老爷原本是秀才，可惜也就是个秀才，再高的功名也没有了，若不是娶了夫人，靠着夫人的陪嫁买了个员外的职位，哪有如今风光！”

    辛云容被他拍打着肩膀时下意识回了头，刚想起的那点记忆又被封锁了起来，她眨了眨眼喊了声表哥。

    他的声音并非是少年那般朝气明朗，反倒是书生般清润，眼瞳极黑，同他身上的鸦青暗纹长衫一般，好看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压抑。

    三人就在庭院的石桌旁，就着一壶热茶聊了起来。

    辛云容上手很快，他和表兄兵分两路，担心被问到的人会惧怕孟鸿卓，两人隔了有几米的距离，她手里拿着表兄给的一袋钱，在那些点心铺子周围闲逛，今日看到厨房下丫头嘴里叼着的糖葫芦，她也买了一串吃了起来。

    他已经走了吗？

    隔了有半个月没吃了，吃掉表面的糖渣，再咬一口里面红彤彤的山楂，平日里上头的酸味并没有尝到，她只觉得有些开胃，吃完了一串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娘子动作有些不伦不类，低头弯腰正正经经地道了谢，丝毫不知晓比她要高上一大截的少年那一双黢黑的眼盯着她的小腹瞧。

    辛云容不好接话，她也不可能直接去问林员外和他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睁大了眼睛，第一次听到这样毫不掩饰地鄙弃话语，她干脆咬了一口糖葫芦压压惊。

    “她那是忧思过度，每日以泪洗面怎么可能会身体好。”张婆子叹了口气，“在夫人病逝前，那外室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和孩子都没保住，真是报应！”

    张婆子垂下眼：“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生。”

    “到时候再问问就知晓了。”

    那大娘瞧着她，虽不想多事，只对她提醒了一句：“那林员外不是个好的，你长得这般好看，还是避开些。”

    可是不巧，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张婆子不在府中。

    帮厨的另一个胖男人搭话：“说是家里有事，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道长若是有事，可去西街三胡同那找她，她家有一棵大槐树呢，很好认的。”

    孟鸿卓多看了这个婆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