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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松了口气，走过来：“殿下这里交给我吧，后头那儿还等着喻大夫去呢。”
饶是如此，当那些伤员在她手下哀嚎时，崔秋蕊仍忍不住偷偷抹泪。
“喻大夫，殿下醒了，主将叫你去看看！”
他仍是那位威风凛凛的主将，若非眼下青乌与不时的出神，或许喻从意也要信他真的未受亲人离世的影响。
至于究竟说了什么，他一个字没听。
许尽欢带兵支援，她虽是女子胜在灵活，原与北羌副将不相上下，奈何那处地形狭长，许尽欢只得硬着头皮与其缠斗，最后不敌被斩于马下。
结果北羌副将弃将佯败，因主将仍在场上，武安侯亲弟江慎与便追击撤退敌军，结果不慎落入圈套，身负重伤。
“是阿意在转移话题。”喻君成笑道，“惟以微薄力，但济生民。”
医师看得目瞪口呆，知晓自己插不上手，巴巴给她提供协助。
二人四目相对，喻从意问：“我说过，我不许你死，你就得活着。为什么还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同喻从意一道进来的医师看到伤口倒吸一口气：“这么严重？”
她想，若世界上的爱憎真能分明，她又何必纠结至此。
思索片刻，喻从意只嘱咐道：“若殿下有何异状，一定来找我。”
“不难处理的。”喻君成看着她，“喻君成已经死了，不是吗？”
这道口子几乎同样落在他的后背，也幸好有铁甲相护，否则恐怕整个人当即就会被劈成两截。
喻从意刚上前，江怀与就已经看见她：“这些时日辛苦喻姑娘了。”
喻君成任她采撷，只在间隙时，桃花眼中潋滟生光：
喻从意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两国上层处心积虑，为扩张为谋权，却要别人的生死给他们铺垫。
今日从战场上下来的，重伤者不止喻君成一个，轻伤者更数不胜数。
大胤准备充分，士气高涨，原本此局会胜得更加漂亮。
“诶诶，听说没？这次班师回朝，陛下龙颜大悦，给下头赏了好多东西。诶哟，真羡慕啊。”
周遭的议论声喋喋不休，喻从意随着另一名军医一道走进帐中，袖下的双手都在发颤。
喻从意也确实未抽出手，垂下眼帘。
直到握住她的手才生生咽了气。
“师父，这是你教我的。”
“喻大夫。”外头人见另一位医师出去，便探头进来查看，“是好了吗？”
两年半的时光，喻长行只做了一件事。
“喻大夫！这儿！”有人背着伤兵远远看见喻从意，忙招呼道。
喻从意沉默了一瞬：“不要转移话题。”
“之前从阿赢那里学来一些话，听说姑娘家爱听。”喻君成不大确定地看着她，问，“若现在我说心悦你，阿意，你会高兴吗？”
崔秋蕊累得双臂都抬不起来，软软靠在喻从意肩上：“……喻姨，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呢。”
“若你当时在场目睹，会袖手旁观吗？”喻君成反问。
那些从沈择赢那儿学来的情话，终究没派上用场，尽数被喻从意堵了回去。
喻君成退烧的消息传来时，喻从意已一夜未眠。
而大胤军帐中，亦无喝彩欢呼。
“侯爷与诸位将士才辛苦，我不算什么。”喻从意犹豫片刻，还是道，“逝者已逝，江侯爷，节哀。”
他一句突如其来的“师父”，让喻从意有一瞬恍惚。
只是掀开帘子时，她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
“喻姑娘。”
喻从意手上还有事，待忙完过去的时候，正巧碰上江怀与站在军帐前，不知在想什么。
“江侯爷。”
闻言，其他人哄堂大笑：“就你还想当大将军。”
……
喻从意这才知晓，他们早已成婚。
喻从意见他想得开，便也没多说什么，朝着帐中走去。
醒了？
一切做完后，喻从意这才惊觉身后出了一身冷汗。
喻君成被抬回来时浑身是血，赤甲暗得发黑，脱下来的衣甲上斜裂着一大道口子。
而真正的情报被喻君成写在纸上，塞进喻从意手里。
听闻他死前拼命拖着身体，朝许尽欢的方向爬去。
总觉得那道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这样的伤她也受过。
此事传遍军中，喻从意知晓并不奇怪。江怀与也只颔首：“战场上刀剑无眼，能够马革裹尸还，对于一名将士而言亦是荣耀。”
“前尘也好，旧恨也罢。真正的喻君成，应该已经死在兴中十二年。”
说罢她报出几味军中有的药材，又嘱咐两句注意事项，听得那位医师频频点头，转身就出去煎药，生怕自己忘记。
她呢喃着说服自己：“不一样的。”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你会救他。”
有个刚满周岁的女儿，如今在武安侯府等着爹娘凯旋。
当那样矫情的念头浮现在喻从意脑中时，她都觉得自己完了。
“明明再撑一会儿，说不定有救的……”
她说不出生死之事、人之常情的话。
他未说完，喻从意却已明了。
由她得到消息后秘密通知其他相关人员部署，静候前线消息。
现在活下来的，是喻长行。
待喻君成一身上了药包扎好，她手背覆上他额头，有些低烧，便道：“能麻烦煎碗退烧药吗？”
可她必须承认，在听说他重伤的那一刻，她慌了。
爱她。
一如十八年前听说他在宫中被赐死一般。
喻君成想，他一直欠喻从意一句抱歉的。
《师恩十八年》
军中的医疗条件却远不如京中，亦没有那么多水能供她浪费。
“今天早上，他们带回来具尸体。说是在战场上发现的时候还有气，手里攥着家书，刚把家书塞到咱们的人手里就咽了气。”
“什么……？”
至于喻君成的伤，是护江怀与落下的。
现在，她可以第一时间救他。
“日后只有喻君成欠你的了。”
他身上带伤，根本制不住她，所拿捏的不过是她对他的不忍。
“怕吗？”
百花园的事情，她对这位武安侯印象不错。
而当年，她尚无能力第一时刻赶到，只得眼睁睁看着怀中身体逐渐冰冷，从洛京到关中，什么都抓不住。
这场仗虽胜了，但对于大胤而言却算得上损失惨重。
“是吗？”他低笑一声，“这一回，算替喻长行补回来罢。”
喻从意手下动作极快，有条不紊，所缺什么就随口吩咐，也不管是谁拿来的，只顾着眼前人。
喻君成挡了这一下，也给江怀与创造了机会，趁其动作将其毙命。
“你问我为什么要救江怀与。”
喻从意回过神，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极弱的一声。
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如你所知，如你所见。我卑劣、自私、虚伪，对济世门一众并无半分掌门怜悯之心，与你记忆中的好师父大相径庭。”
据其他兵士所说，江慎与见许尽欢倒下，拖着浑身的伤冲上前再与敌方副将交战，最后砍下对方头颅，自己亦倒下马。
饶是有不少尚能行动的士兵自发协助她们，整个营帐也彻夜亮灯，直到天将明时才喘上口气。
喻从意没答，只是利落地动手开始给他疗伤。
听到脚步声，喻君成缓缓睁眼，梦里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低声开口：
她甚至不能如那时的喻长行一样守他一夜。
喻从意原不打算轻易原谅他。
“阿意。”
喻君成原在闭目养神，由着医师给他把脉。
“喻君成！”
“抱歉，让你担心了。”
茶水摊上，三五人围坐在桌前闲话。
经历过崔家事变，崔秋蕊早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也见过血雨腥风。
眼见亲弟弟媳双双战死，江怀与一时不察，让敌军主将抓住机会，长刀高举就朝他劈去。
“你说什么疯话。”方才开口的是个穿黄衣的中年人，喝了两口茶扯着嗓子就道，“老子要上，一杀杀一双，指不定比大将军还威武呢！”
……
“是，你又让我担心了。”喻从意冷声道，“这是第二回了。”
喻君成撑着身子坐起来，吓得喻从意连忙上前，眼睛不住朝他身后的伤口瞥去，隐隐透着血迹。
“怜取眼前人。”
半晌，她才道：“你真的很难处理，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来了。”
江怀与几人早料到军中有北羌的眼线，故意让身份最为显眼的喻君成去找喻从意传递错误情报，以混淆对面视听。
“你羡慕什么？人家拿命一刀一枪换来的。让你去打，怕不是第一个当逃兵噢。”
主将副将皆死，其余北羌军自一溃而散。
其余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谁带头招呼着，再眨眼，帐中只剩他们两人。
自生命的第一眼便对她一见钟情，将一生中所有的角落添画上师父的名字，除了她便一无所有。
喻君成却咬牙，一把抓住她的手贴上心口，只额上细密的汗珠出卖他的异样。
] 那人松了口气，走过来：“殿下这里交给我吧，后头那儿还等着喻大夫去呢。”
饶是如此，当那些伤员在她手下哀嚎时，崔秋蕊仍忍不住偷偷抹泪。
“喻大夫，殿下醒了，主将叫你去看看！”
他仍是那位威风凛凛的主将，若非眼下青乌与不时的出神，或许喻从意也要信他真的未受亲人离世的影响。
至于究竟说了什么，他一个字没听。
许尽欢带兵支援，她虽是女子胜在灵活，原与北羌副将不相上下，奈何那处地形狭长，许尽欢只得硬着头皮与其缠斗，最后不敌被斩于马下。
结果北羌副将弃将佯败，因主将仍在场上，武安侯亲弟江慎与便追击撤退敌军，结果不慎落入圈套，身负重伤。
“是阿意在转移话题。”喻君成笑道，“惟以微薄力，但济生民。”
医师看得目瞪口呆，知晓自己插不上手，巴巴给她提供协助。
二人四目相对，喻从意问：“我说过，我不许你死，你就得活着。为什么还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同喻从意一道进来的医师看到伤口倒吸一口气：“这么严重？”
她想，若世界上的爱憎真能分明，她又何必纠结至此。
思索片刻，喻从意只嘱咐道：“若殿下有何异状，一定来找我。”
“不难处理的。”喻君成看着她，“喻君成已经死了，不是吗？”
这道口子几乎同样落在他的后背，也幸好有铁甲相护，否则恐怕整个人当即就会被劈成两截。
喻从意刚上前，江怀与就已经看见她：“这些时日辛苦喻姑娘了。”
喻君成任她采撷，只在间隙时，桃花眼中潋滟生光：
喻从意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两国上层处心积虑，为扩张为谋权，却要别人的生死给他们铺垫。
今日从战场上下来的，重伤者不止喻君成一个，轻伤者更数不胜数。
大胤准备充分，士气高涨，原本此局会胜得更加漂亮。
“诶诶，听说没？这次班师回朝，陛下龙颜大悦，给下头赏了好多东西。诶哟，真羡慕啊。”
周遭的议论声喋喋不休，喻从意随着另一名军医一道走进帐中，袖下的双手都在发颤。
喻从意也确实未抽出手，垂下眼帘。
直到握住她的手才生生咽了气。
“师父，这是你教我的。”
“喻大夫。”外头人见另一位医师出去，便探头进来查看，“是好了吗？”
两年半的时光，喻长行只做了一件事。
“喻大夫！这儿！”有人背着伤兵远远看见喻从意，忙招呼道。
喻从意沉默了一瞬：“不要转移话题。”
“之前从阿赢那里学来一些话，听说姑娘家爱听。”喻君成不大确定地看着她，问，“若现在我说心悦你，阿意，你会高兴吗？”
崔秋蕊累得双臂都抬不起来，软软靠在喻从意肩上：“……喻姨，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呢。”
“若你当时在场目睹，会袖手旁观吗？”喻君成反问。
那些从沈择赢那儿学来的情话，终究没派上用场，尽数被喻从意堵了回去。
喻君成退烧的消息传来时，喻从意已一夜未眠。
而大胤军帐中，亦无喝彩欢呼。
“侯爷与诸位将士才辛苦，我不算什么。”喻从意犹豫片刻，还是道，“逝者已逝，江侯爷，节哀。”
他一句突如其来的“师父”，让喻从意有一瞬恍惚。
只是掀开帘子时，她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
“喻姑娘。”
喻从意手上还有事，待忙完过去的时候，正巧碰上江怀与站在军帐前，不知在想什么。
“江侯爷。”
闻言，其他人哄堂大笑：“就你还想当大将军。”
……
喻从意这才知晓，他们早已成婚。
喻从意见他想得开，便也没多说什么，朝着帐中走去。
醒了？
一切做完后，喻从意这才惊觉身后出了一身冷汗。
喻君成被抬回来时浑身是血，赤甲暗得发黑，脱下来的衣甲上斜裂着一大道口子。
而真正的情报被喻君成写在纸上，塞进喻从意手里。
听闻他死前拼命拖着身体，朝许尽欢的方向爬去。
总觉得那道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这样的伤她也受过。
此事传遍军中，喻从意知晓并不奇怪。江怀与也只颔首：“战场上刀剑无眼，能够马革裹尸还，对于一名将士而言亦是荣耀。”
“前尘也好，旧恨也罢。真正的喻君成，应该已经死在兴中十二年。”
说罢她报出几味军中有的药材，又嘱咐两句注意事项，听得那位医师频频点头，转身就出去煎药，生怕自己忘记。
她呢喃着说服自己：“不一样的。”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你会救他。”
有个刚满周岁的女儿，如今在武安侯府等着爹娘凯旋。
当那样矫情的念头浮现在喻从意脑中时，她都觉得自己完了。
“明明再撑一会儿，说不定有救的……”
她说不出生死之事、人之常情的话。
他未说完，喻从意却已明了。
由她得到消息后秘密通知其他相关人员部署，静候前线消息。
现在活下来的，是喻长行。
待喻君成一身上了药包扎好，她手背覆上他额头，有些低烧，便道：“能麻烦煎碗退烧药吗？”
可她必须承认，在听说他重伤的那一刻，她慌了。
爱她。
一如十八年前听说他在宫中被赐死一般。
喻君成想，他一直欠喻从意一句抱歉的。
《师恩十八年》
军中的医疗条件却远不如京中，亦没有那么多水能供她浪费。
“今天早上，他们带回来具尸体。说是在战场上发现的时候还有气，手里攥着家书，刚把家书塞到咱们的人手里就咽了气。”
“什么……？”
至于喻君成的伤，是护江怀与落下的。
现在，她可以第一时间救他。
“日后只有喻君成欠你的了。”
他身上带伤，根本制不住她，所拿捏的不过是她对他的不忍。
“怕吗？”
百花园的事情，她对这位武安侯印象不错。
而当年，她尚无能力第一时刻赶到，只得眼睁睁看着怀中身体逐渐冰冷，从洛京到关中，什么都抓不住。
这场仗虽胜了，但对于大胤而言却算得上损失惨重。
“是吗？”他低笑一声，“这一回，算替喻长行补回来罢。”
喻从意手下动作极快，有条不紊，所缺什么就随口吩咐，也不管是谁拿来的，只顾着眼前人。
喻君成挡了这一下，也给江怀与创造了机会，趁其动作将其毙命。
“你问我为什么要救江怀与。”
喻从意回过神，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极弱的一声。
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如你所知，如你所见。我卑劣、自私、虚伪，对济世门一众并无半分掌门怜悯之心，与你记忆中的好师父大相径庭。”
据其他兵士所说，江慎与见许尽欢倒下，拖着浑身的伤冲上前再与敌方副将交战，最后砍下对方头颅，自己亦倒下马。
饶是有不少尚能行动的士兵自发协助她们，整个营帐也彻夜亮灯，直到天将明时才喘上口气。
喻从意没答，只是利落地动手开始给他疗伤。
听到脚步声，喻君成缓缓睁眼，梦里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低声开口：
她甚至不能如那时的喻长行一样守他一夜。
喻从意原不打算轻易原谅他。
“阿意。”
喻君成原在闭目养神，由着医师给他把脉。
“喻君成！”
“抱歉，让你担心了。”
茶水摊上，三五人围坐在桌前闲话。
经历过崔家事变，崔秋蕊早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也见过血雨腥风。
眼见亲弟弟媳双双战死，江怀与一时不察，让敌军主将抓住机会，长刀高举就朝他劈去。
“你说什么疯话。”方才开口的是个穿黄衣的中年人，喝了两口茶扯着嗓子就道，“老子要上，一杀杀一双，指不定比大将军还威武呢！”
……
“是，你又让我担心了。”喻从意冷声道，“这是第二回了。”
喻君成撑着身子坐起来，吓得喻从意连忙上前，眼睛不住朝他身后的伤口瞥去，隐隐透着血迹。
“怜取眼前人。”
半晌，她才道：“你真的很难处理，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来了。”
江怀与几人早料到军中有北羌的眼线，故意让身份最为显眼的喻君成去找喻从意传递错误情报，以混淆对面视听。
“你羡慕什么？人家拿命一刀一枪换来的。让你去打，怕不是第一个当逃兵噢。”
主将副将皆死，其余北羌军自一溃而散。
其余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谁带头招呼着，再眨眼，帐中只剩他们两人。
自生命的第一眼便对她一见钟情，将一生中所有的角落添画上师父的名字，除了她便一无所有。
喻君成却咬牙，一把抓住她的手贴上心口，只额上细密的汗珠出卖他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