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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薛雁今日外出是为了巡铺子,她在心里对婆母有些埋怨,“老祖宗,雁儿从前流落在外,沾染了一身商贾的习气,如今已经回归相府,身为官家贵女,实在不便再做这些有失身份体统之事,还是应该在家学习礼仪规矩才是,以免今后出嫁,会被婆家不喜。”

    “二小姐可总算是回来了,老祖宗等二小姐很久了。”

    薛老夫人笑道:“难道雁儿已经拿到了证据?”

    但自从薛雁被寻回后,她便时常让薛雁到院子中来,教她一些管家看账之类的日常事务,倒似对薛雁格外上心。

    入了院门,便听见一阵诵经声,薛老太太正在闭目诵经,手握金丝楠木佛珠,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好似身处佛堂。薛老夫人闭着眼睛默念,身侧站着一位美貌妇人随侍在旁。

    余氏对此人十分信任,虽说她不懂做生意的门道,但也听明白了是钱松在暗中捣鬼,惊讶之余,更觉得不可置信。

    薛燃爱好结交一些江湖游侠,梦想便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性情十分热情豪爽,还有个散财童子的称号,平日里那些找上门的都是与薛燃结交的江湖游侠。

    薛雁对陈妈妈行礼,随着她去往万寿院。在薛府,除了自己的海棠院,就数这万寿院她去得最勤。

    西边翠竹半笼的那处楼阁,景致清幽,流水潺潺,便是薛凝的曲殇院,姐妹两的院子仅一丛翠竹分隔开。

    倒是薛雁一身灵气,心思活络,又是管家理财的好苗子,万不可再将她教成像她娘那般迂腐不知变通,性子柔弱,唯唯诺诺没主见的模样。

    薛雁正色道:“李代桃僵,以次充好。用低劣的商品当成稀罕珍品售出,从中赚取差价。”

    此刻三更天已过,仍能听见从长兄院中传出的喝酒划拳行酒令的喧闹声,紧接着便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切磋武艺。

    “没有。”薛雁如实回答,“那钱松实在警觉,怕被我发现,便以拿错了为借口,换了以次充好的首饰。不过孙女有办法拿到证据。”

    薛雁凑得近了些,低声道:“想必祖母也早已怀疑珍宝阁不对劲,这才派孙女去巡铺子,孙女说的可对?”

    她便怀疑这珍宝阁有蹊跷,但又没有头绪。

    薛老夫人这几句话说得毫不留情面,余氏脸红一阵,白一阵。她顿时羞愧难当,哑口无言,跪在薛老夫人的面前,“老祖宗,是我的不是。”

    薛老夫人这下并未反驳,而是问薛雁,“雁儿,你的母亲说的对,眼下要有证据指认是钱松以次充好,贪了银子。”

    “快同我说说,今日巡铺子可有什么收获。”薛老夫人不再理会余氏的情绪,专心听薛雁说铺子的事。

    余氏擦干眼泪,低声道:“儿媳不敢。”

    余氏不知为何那个从乡野间寻回,礼数还不周全的小女儿竟能得婆母如此看重。

    而万卷阁的朗朗读书声与侠客院的喝酒行令声形成鲜明对比,薛雁从窗子里见到那个秉烛夜读的身影便知是次兄薛籍。

    薛雁并未回自己的小院,而是要将今日巡铺子之事和钱掌柜献上的南珠首饰交给祖母处置。

    想着祖母已经年迈,却还要辛苦操持家业,经营铺子,这些年的艰辛辛苦,却无人为她分担,薛雁更觉得心中百感交集。

    薛雁又道:“价值二百两的簪子,却以五百两的高价售出,便可净挣三百两银,而真正价值五百两的簪子却积压在仓库中,形成商品滞销,无法售出的假象,有人从中得了银子。”

    但余氏知道她这位婆母对旁人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的冷脸,为人极其严苛,公爹早亡,婆母独自抚养儿子长大,督促薛远读书考取功名,独自支撑家业,后来薛远官至右相,这偌大的相府都是薛老夫人一手打理。

    薛雁点了点头,看上去已有了把握。

    薛雁忧心薛家多年来靠父亲独自支撑,虽说薛家名下还有几间铺子,几亩良田,可若大的相府丫鬟仆妇成群,倘若任由子女一味奢靡浪费,恐怕难以维系。

    当薛雁被寻回时,见她举止粗陋,行事随心所欲,难免觉得不满。余氏便一心想要纠正她不得体的言行举止,好将薛雁培养成像长女那般的大家闺秀,可终究小女儿多年流落在外,习惯已经养成,再无法扭转她已有的性子习性,学不像薛凝那般大家闺秀应有的礼数气质。

    “今日巡铺子可有收获?”薛老夫人将佛珠缠在枯瘦的手腕上,拉着薛雁的手,慈爱笑道。

    见婆母发怒,余氏的声音越说越低,“儿媳觉得要总拿出证据,免得误会了好人。”

    许是薛老夫人年迈,难免觉得精力不够,倒是极少插手孙辈管教之事,平日也不要求几个孙子孙女到万寿院请安。

    “雁儿继续说下去。”

    府中大小事务都是薛老夫人说了算。

    “雁儿会不会是弄错了?那钱掌柜是姐姐介绍的人,也算是知根知底,想必是不会做出私吞银子这等胆大妄为之事!”

    “原来如此!”薛老夫人一掌拍在桌案,怒道:“没想到钱松竟如此大胆!”

    可她初来府里,同二位兄长关系不亲厚,如今又是祖母管家,她亦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暗自存些银子,又取下发髻上的珠钗交给福宝,嘱咐她仔细收好,若将来家中生了变故,以备不时之需。

    这两个兄长一个心系江湖,随时打算一走了之,另一个则读书成痴,万事不理。

    见婆母话语中有了怒气,余氏觉得心中委屈,却不敢违背婆母的意思,低声道:“老祖宗,京中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不都是学的这些吗?”

    那妇人便是她的生母余氏,虽年过四十,但一派柔弱天真,岁月也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生得极貌美。余氏见到薛雁,亲切地同她打招呼,“雁儿回来了,快过来给祖母请安。”

    薛老夫人最不喜余氏那迂腐没主见,人云亦云,软弱无能的性子,几个儿女也都被她教的不成器。

    “好。”薛老夫人说完冷眼看向余氏,“起来吧。我也不是那刻薄之人,当着女儿的面说跪就跪,成什么体统!”

    薛老夫人独掌管家大权,将府中的各项事务料理料得井井有条,同时还经营着几间铺子,对已对人都要求极为严格。这些年来,余氏对薛老夫人也是又敬又怕,晨昏定省一次也不敢落下。

    虽说她疼惜小女儿在外流落多年,但对于薛雁的某些习惯和举止仍是不喜,更是不许她再外出做生意看账本。

    薛老夫人连连冷笑,冷眼看向余氏,她这个儿媳性子软,耳根子更软,又极信任娘家人,属于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那类人。

    她正沉思着,见几个喝汉从薛燃的院中走出,薛燃让小厮为每人奉上一百两银子的路费盘产,见到长兄轻轻松松就送出了几百两银子,不禁唏嘘感叹。

    那钱掌柜是余氏的姐姐介绍的人,先前在薛府当差,后来因为人机灵,又会算账,便由余氏举荐去珍宝阁当掌柜,钱松每年都暗中给余氏送来时新的锦缎和首饰,极善钻研,又会笼络关系。

    薛老夫人眼睛一亮,见薛雁如此聪慧,远胜其母,倒有几分像当年的自己,顿觉十分欣慰,越发想将她放在身边教导,用赞许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那雁儿这一趟可发现了什么?”

    薛夫人心中大

    薛雁还未说话,薛老夫人便皱起眉头,冷笑一声,“学那些无用的能做什么!”

    她选择走侠客院和万卷阁中间的那条小路,抄近道去祖母所在的万寿院。

    薛老夫人冷笑道:“若是你能懂得这些,倒也不必让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之人,还要操劳这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

    薛雁从小跟着义父走南闯北,最怕被人拘束,最烦的便是被束缚在府里学规矩,母亲虽性子温和,对她也颇为关心,但对行商做生意有颇多偏见,不喜她看账本,更不喜她外出经营打理,她只得瞒着母亲偷偷的看。

    后来嫁给薛远之后,掌家管事都由婆母一手操办,再加上生得美貌,性子温柔,颇得夫君疼爱,事事都替她扛着,就像养在暖阁中的花朵,不见风雨,被保护得太好了。

    而薛府以东的两间院落,分别是侠客院和万卷阁,那里是长兄薛燃和次兄薛籍的住所。

    薛籍当年高中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修史,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将自己关在房中读书,万卷阁靠近藏书阁,薛籍每日除去到翰林院当值,便在藏书阁中埋头读书。

    薛雁见母亲红了眼圈,眼眶中饱含泪水,实在于心不忍,她抓住祖母的衣袖,摇着她的手臂,靠在薛老夫人的肩头,“祖母,我同您说说铺子的事,您别动怒。”

    薛雁赶紧跪下给薛老夫人磕头行礼,“雁儿见过祖母,祖母万安。”

    薛老夫人拧眉思索了一会,这间珍宝阁位于西市最热闹的地段,她几次派人去暗中查过那间铺子,都未发现什么破绽,可前来购买首饰的客人络绎不绝,利润却仅有五千两银子。

    “快坐到祖母身边来。”原本一脸严肃的薛老夫人见过薛雁之后,顿时喜笑颜开,目光中满是对小辈的慈爱。

    也难怪祖母前些天将她唤去万寿院,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恐自己时日不多,家业都败在子孙的手中,让她找机会去巡家里的铺子。

    甚至不及与珍宝阁隔了一条巷道,且并非位于热闹地段的那间瓷器铺子和字画铺子。

    余氏出身高门,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认为女子应当同长女薛凝那般,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不该染了一身市井气。

    原来薛老夫人见薛雁迟迟未归,便派了陈妈妈前来寻人。

    终于回到了薛府,薛雁进门之后一直往西,穿过绿树环绕的亭台楼阁,那里有一大片海棠花的园子,便是她的海棠院。

    余氏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翰林院大学士,母亲也出身名门望族,被养的性子单纯,遇事不知决断,又不会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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