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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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声音，在逐渐变大。

    ——这个声音的呼唤者，正在飞速地，向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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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开始是很简单的选项，作为婴儿的他，可以根据选项选择要不要大哭，要不要喝奶。

    他突然意识到，声音逐渐变大，并不是因为说话者的音量在增加。

    “……闭嘴吧。”卷发的青年从铺床的忙碌中回头，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華原澄。”

    而温柔的母亲——每当在華原澄坐在她身边时——总是喜欢用温热的掌心反复的摸着他的脸庞。说话的时候，散步的时候，甚至是吃饭的时候，她看着他，就好想看不够，爱不够一样，总是下意识地习惯用肢体触摸进行补偿。

    如果是平时，萩原研二肯定会继续挤兑一下别扭的幼驯染。但这句话后，松田阵平注意到对方的笑容淡了下来，显然情绪不高。坐警车回来的路上，这个家伙一直都在强打精神。

    他是第一次玩这种npc互动和真实世界完全贴合的全息游戏，就像被领养的孩子惴惴不安的担心自己是否会被养父母喜欢一样，華原澄一度很担心进入游戏后，自己的性格不会和被游戏内的父母所接受。

    看似不近人情的父亲，会在幼子前来找他的时候，把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爬到桌子上的大蜘蛛给碾死，在男孩问起时，说出“因为觉得对方会害怕巴掌那么大的蜘蛛，所以提前碾死”这样的原因。其实華原澄并不害怕这只蜘蛛，他早就在国中的生物课学过关于日本国内蜘蛛的知识，知道这些蜘蛛虽然看起来吓人，但熬牙不能咬穿人类的皮肤，并不会伤害人类。華原澄为父亲的回答所惊讶，印象中那个看似无所不知、每次练习魔术时偷懒都会被对方精准发现的魔术师，竟然在这点上对自己有奇妙的误解。

    那这份不安……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華原澄这次的梦，是他五岁生日时的记忆。那时候的他，已经顺利度过了文字模式，正式进入了游戏。

    几番互动后，他的年龄从新生儿变成了一两岁，提供给他的选项也开始变的更多更复杂。包括上不上幼儿园，要不要听从妈妈的话吃掉午饭里的青椒，和爸爸妈妈去游乐园首先选择什么游戏项目。

    他听到对方轻声的呢喃，他在呼唤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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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让華原澄感到意外的是，进入游戏后，他并没有根据自己初始选择的设定直接称为一名五岁的小孩。而是在一片黑暗中，根据浮现的各种文字和选项，开始了一段文字冒险游戏（文字冒险游戏，也称电子小说。主要以文字描述游戏剧情，玩家可以通过选择不同游戏选项进入不同剧情分支，形成不同的游戏结局）。

    稍作缓解后，混乱的大脑才开始处理起眼前看到的景象。白色的天花板……开着的白织灯……还有神色焦急，低头不断查看着他的情况的，名为萩原研二的警官先生的脸。回想起来，刚才最后从梦里叫醒他的，就是对方的声音。

    松田阵平也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会到这种地步。因为孩子脏乱的外套，他之前一直以为那个孩子的出走是因为不负责任的父母。

    而是因为声音在靠近。

    華原澄梦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父母。这段时间以来，他每一天晚上都会梦到他们。

    “澄酱。”母亲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酱。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澄——”

    作为新入职的警察，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住在分配的警察宿舍里。一通折腾下来，当他们带着男孩回到寝室时，时间已经接近后半夜。萩原研二简单的为男孩介绍了一下房间的布局和浴室的使用，将找出来的一次新牙刷和毛巾放到男孩的手里。

    游戏引导着他，和游戏内的父母一起，一点点地创造出了彼此共同的回忆。

    转过身来时，松田阵平已经自顾自地在客厅的沙发上里选好了“床铺”的位置。警察宿舍都是单人寝，松田阵平的寝室就在他的隔壁。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却选择睡在萩原研二的房间而非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萩原研二没有流露出任何诧异的神色，似乎早有预料，“阵平酱今晚要住在这里吗？”他的语气略带揶揄，“阵平酱也很关心澄酱呢。”

    母亲……已经死了。

    華原澄的情绪来的快，稳定的也快。

    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卧室的房门被打开，松田阵平单手靠在门框上，“怎么回事？”他问。

    在进入游戏前，華原澄一度很想将游戏退货。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个家伙的父母不能来接人吗？”松田阵平问。之前在车内，他就很在意这个问题，只是当着男孩的面不方便询问。

    呼唤他的声音还在继续。从理智的角度讲，这份不安来的莫名其妙，即使母亲已经死去，但是如果对方真的变成了幽灵，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死后的世界，那華原澄完全不介意随着对方一同前往彼岸，只要他们一家人可以真正的团聚，只要他还能再见到他们。

    “啊……我就知道……”松田阵平嘟囔了一声，进门坐在了萩原研二身边。

    “你没事吧？”萩原研二轻声道。睡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床上传来了细碎的伸吟。黑发的男孩被梦魇所迷住，神色痛苦的快速地喘息着。

    黑色的珍珠，搭配着苍白的僵硬的脖颈。

    “孤儿院那边，明天早上去警视厅的时候拜托安全生活科的同事联系吧。”萩原研二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后背很疼。疼的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钢管刺穿了他的肩胛骨。那是他植入華原家魔术刻印的位置。他的魔术刻印植入的时间还很新，尚未适应的身体定期会出现一些排异反应。

    梦里是坐在餐桌前面的父亲和站在父亲身边，为对方端上早饭的温柔的母亲。身为魔术师的、威严的父亲，和虽然并非魔术师、却包容着父亲作为魔术师一切或严苛或怪异的行为的、宛如大和抚子般温柔的母亲。这样的组合可以说是型月世界里魔术师家庭的标准模板，此前在论坛内经常被玩家嘲笑是标准的“刻板印象组合”，但只有真正的跟他们相处后，才能感受到对方所带来的温暖。

    大部分的梦都是关于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回忆。

    萩原研二伸手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将这个孩子从噩梦中唤醒的、不会是对方最期待的母亲，在那一瞬间，萩原研二对此感到了抱歉。但很快，他就像什么都没有想到一样，伸手轻轻摇晃起对方的肩膀。男孩睡的很沉，他叫了好几声，才将对方从梦境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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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酱做了个噩梦。”萩原研二扶着男孩坐起身，给对方倒了杯温水。

    对于自己会做这样的噩梦，还引发了这样剧烈的反应，華原澄也感到惊讶。他自认为最大的优点就是优秀的承受力，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和挫折也可以不动声色

    梦里，女人的手抚在他的脸上。孩童的视线看不到对方的脸，映入眼帘的，是戴着女人纤细脖子上的一串珍珠项链，不是白色的珍珠，而是泛着淡淡暗色光芒的黑珍珠。

    这样的安排非常贴心，但華原澄却感到异常的不好意思。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懂的五岁小孩，他今晚的行为，无论是“跑到危险的巷道里”还是“入住警察先生们的家”，一定给为两人添了很大的麻烦。但是无论怎么推脱说自己睡地板就可以了，两位警官先生却一再坚持。在看到一旁的松田阵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后，意识到面前二人第二天早上还要上班的男孩终于乖乖睡到了床上。

    梦里，面前的母亲不知为何消失了。但呼唤的声音却并未停止。

    華原澄猛然睁开眼睛。噩梦带来的恐惧和不安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他的心跳因为刚才的梦剧烈的跳动着，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从额头滚落下来，不断抽动的肺就像风箱一样，努力将空气泵入rou体。

    脑袋刚刚接触到枕头，男孩立刻沉入了沉沉的梦乡，速度之快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或许他自己并未觉得，但这些日子来奔波确实给这具身体带来了不少的负担。

    ——如果真的被npc父母拒绝的话。那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勇气玩全息游戏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男孩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出自生物避免危险的本能。

    在感受到了床上男孩均匀的呼吸声之后，睡在他旁边地板上的萩原研二无声地笑了笑。青年轻轻将垫在脑后的双手从枕头下抽出来，翻了个身，也闭上了眼睛。

    此刻，男孩沉默地捧着水杯，他身边坐着的两名、或托腮或靠着的、沉默地盯着自己喝水的警官先生，这让他感到几分的压力。

    ——那个孩子的父母，如果地下有知，看到自己曾经疼爱的宝贝这样流落街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这是——已死之人的呼唤。

    “澄酱。”

    “自己洗漱没问题吧？”在送对方进浴室前，他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得到确定的答案后，目送着对方进入了浴室。

    華原澄从浴室出来时，所有被褥都已经整理完毕了。叫做萩原研二的警官把房间中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了他，并在床边的地板上给自己铺了一张床，而另一名叫做松田阵平的警官则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是——母亲的呼唤。

    "嗯。"萩原研二简单地应了一声，将自己调查的结果和对于当前情况的猜想给松田阵平讲了一遍。

    “——澄酱！”

    他的父母知道他不喜欢吃青椒，最喜欢坐游乐园的云霄飞车。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喜欢茶道，母亲则对于收集优质的主妇磨刀石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