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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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萩原研二笑出了声，“开什么玩笑啊，阵平酱。”

    在萩原研二原本的计划里，他只是想组织一个只有他、阵平酱和澄酱的小型聚餐。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在听到聚餐人选的时候，男孩的表现似乎有些不自在。那个男孩对人际关系上的事情总是很敏感，他大概一早就猜到这次聚餐是他们作为大人送给自己的离别饯行，对让他们破费这件事感到抱歉。

    "长野啊……请假一趟真的很远啊。"

    .

    这个想法非常符合萩原研二所认识的那个伊达航。在萩原研二看来，他的这位友人虽然外表看起来高大威猛，是个彻头彻尾的肉食系壮汉，但其实非常细心，无论工作和生活都会规划的井井有条。

    第二日的清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前往办公室的途中，顺路将男孩送到了位于警视厅三楼的安全生活科。

    “嘘——稍微小声点啊，阵平酱。”萩原研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以眼神对周围注意到这边的同事表示歉意。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起来还是很薄的样子。”

    那个男孩的行为和他对此的解释，有着一种微妙的差异感。

    披发的男人移开目光，没有再看身旁从小长大的友人，而是看向铁丝网外围澄澈的蓝天，“澄酱是长野县的人，自然要回长野的。他从小在长野长大，那里有他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方言乃至适应的食物。甚至那个孩子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朋友都住在那里。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一定喜欢东京？留在东京就一定会生活的更好？”

    ——他为什么想要去离故乡更远的地方呢？这个问题男孩并未回答。但萩原研二也并未对此深究。小孩子的思维本就跳跃，有些决定的原因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明白。一味对于这类问题刨根究底，反倒会显得身为大人的他过于苛责。

    计算着时间的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侧过头，“对了，阵平酱——早上就算了，今天下午工作可不少。所以就算是偷懒，也稍微忍耐一下，别表现的那么明显啊。”

    其实他特地在那个男孩面前用这个方言，本意是希望身为长野人的男孩在听到本地的方言时，可以有一些亲切感。他想告诉那个孩子，这里的人虽然生活在东京，但他们也可以说着长野的话，也会和长野县的人喜欢一样的东西。无论身处哪里，东京又或是长野，他的身边一直都有着关心着他的大人。

    长野距离东京有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即使做新干线也要花一个多小时。作为随时可能接到外勤任务的拆\弹\警察，那孩子如果送到长野县，无论是松田阵平或是萩原研二都做不到频繁过去探望。

    松田阵平沉默片刻开口，“你还记今天早上我们堵车的时候，你说的那句话吗？”

    “我看那个小鬼根本就没听懂。”松田阵平哼了一声，“所以那个小鬼对于长野的方言也一知半解，根本不存在什么熟悉不熟悉的事情，和东京这边没啥差别。”

    这是男人担心小孩离开故乡来到东京后会感到寂寞的好意。

    临走的时候，萩原研二特地请求生活科的女性警察。如果那个孩子的事情后续有进展，请对方一定告诉他。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松田阵平。

    早在一开始查到那个孩子的事情后，萩原研二知道这个孩子肯定会被送到户籍所在地的孤儿院，但在真正确定这个消息时，他也冒出过跟松田阵平一样的想法。

    “我的上司可是一个非常令人倾佩的男人，作为新入职的新人，”伊达航笑道，“我可要好好努力才行。”

    “不过澄酱好像并没有对此有太多反应……”萩原研二叹气。他本来已经计划好，等到那个孩子惊讶地睁大眼睛，就把这些话给他说。但是男孩只是平常的回应了他，完全没有对这句方言有什么想法。

    “阵平酱，我们不可以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怜悯之心，就擅自决定别人的未来，这对那个孩子太不公平了。”

    松田阵平并不是认为那个孩子在骗人，这种对不上的异样感在他看来，更多来自于双方的信息差。对方似乎有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却没有告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事情。

    萩原研二咂舌，他没想到松田阵平沉默半天，纠结的点居然在他那句“长野有男孩熟悉的方言”上。

    “——哈？长野的孤儿院？”

    “嘛，不要摆出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啦，澄酱可还没走呢。”他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用轻松的语气开解道，“我已经跟生活科的人说好了，一会下班后我们就去接他，今天大家还可以一起住一晚。我看上了一家打折的烤肉店，今天晚上就去大吃一顿。我请客哦。”

    萩原研二对烤肉吃的不多，他更喜欢端着啤酒杯和友人聊天。他和伊达航也算是很久未见。自9月从警校毕业，除了他和阵平酱进入了同一部门，他的其他友人都被分属到了不同的工作单位。因为工作时间不规律，大家彼此聚少离多。今日聚会和伊达航聊天，他才发现对方身边这些日子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爆\炸\物处理班所在的办公室是警视厅的五楼。

    因此，萩原研二索性另外叫上了伊达航，将这次聚餐的名义变更为了“好友间久别的小聚”，只是因为无法把男孩一个人放在家里，所以顺带带上了他。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澄酱说想要去离故乡更远一点的地方。所以就选了东京。”

    “之前在警校毕业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作充足的积累。结果真正成为警察后，才发现自己还差得远呢。”

    ——就像是，他做下这些行为的目的，并说不是他所说的这些理由。

    这个问题其实萩原研二也思考过。男人将手放在下巴上，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问过澄酱，他说是打出租车来的。每隔一段路打一辆出租车——这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不过萩原研二知道，自己的友人并不是那种会因为这些话介意的人。对方跟自己一样明白这个道理。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不太放心。”

    看起来澄酱对这个理由的接受更加良好。饭桌上，和伊达航聊天的萩原研二仔细观察了一下。在执意将自己这份的钱付给萩原研二后，饭桌上的男孩看起来吃的很开心。

    “阵平酱，你真是……”他哭笑不得。

    伊达航跟萩原研二分享了一下自己工作之后的心得。他在入职后不久就新买了一本黑色的记事本，专门用来记录搜查一课各种繁杂的日程安排和一些便于随时查阅的案件关键线索。也算是对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在仪式感上的追求。

    他的这些话……松田阵平总觉得对不上。

    萩原研二伸了个懒腰。深秋的太阳不复夏日的炎烈，晒在身上有种淡淡的暖意。

    “但我去搜查一课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工作的样子，可完全不像是一名新人警察，完全就像是一个工作了很久的老人嘛。”萩原研二感慨。

    “你说……那个小鬼的家在长野……在没有驾照也没有身份证件的情况下，他是怎么跑到东京来的？就算是新干线，订票也是需要证件的。”

    算起来，从几人从警校毕业，正式成为一名警察，也过去了个快三个月的时间。相比起刚工作时的手忙脚乱，现在

    当天中午，他就接到了生活科打来的电话。

    萩原研二很少说这样严肃的话，他对松田阵平说这些话，其实也是在告诉他自己。

    “哈？”在他身边，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正往脸上挂着墨镜的卷发男人闻言，他诧异地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推了推，露出来的眼睛向这边投来不明所以的目光，“你哪里看出我偷懒了？”

    .

    生活科的处理方式和萩原研二之前所想的完全一致：考虑到華原澄来自长野县，并非东京人。生活科的警察联系了长野警察署，由长野警察署帮孩子安排了当地适合的孤儿院。现在双方正在交接相应的文书。孤儿院那边的老师会在明日随警察署的警察驱车来东京接人。

    晚上的烤肉，萩原研二还叫上了伊达航。

    但是松田阵平却隐约觉得，那个孩子的选择并非如此简单。在他看来，那个男孩非常有主见，他所做的每个决定一定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原因。

    两人刚踏入天台，松田阵平就直接开口，“长野县未免太远了点吧？就不能就近送到东京这边的孤儿院吗？这样我和你去探望会方便很多。”

    正值午休，像他们一样坐在工位上一边吃便当一边闲聊的警察不在少数。最近几日没有炸弹相关的案件，没有外勤任务，爆\炸\物处理班的大部分警察都留在办公室内处理文书工作。萩原研二想了一下，拉着松田阵平来到了楼顶的天台说话。

    虽然，他的表情正直且无辜，但萩原研二还是无情地揭穿了装蒜的友人，“……别以为我们没有发现你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借口上厕所往生活科跑——”男人无奈，“我知道你是去看澄酱。但是西村警部可不知道哦，他大概以为你一直在故意溜号翘班。你走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都绿了哦——下午他要是骂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过，松田阵平说这句话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不打算在这个地方过多纠结。

    “毕竟搜查课这里的事情真的很多啊。”

    “啧。那个家伙……”

    “所以他为什么要离开长野？”

    “今天是周四，烤肉店人应该不会太多。不过还是电话预约一下比较保险。”萩原研二说，“嗯——距离下班还有五个小时。不知道澄酱那边怎么样了，我记得我上午过去的时候，安全科的小森警官在陪他玩拼图。”

    萩原研二稍作思考，“啊，你说的是那句，‘真希望能丢下车子，直接飞到警视厅’吗？这句话只是我的玩笑话啦。之前看到电视上说长野那边会用方言‘飞’来表示跑的意思。感觉很有意思，刚好澄酱也是长野人，就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