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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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山不知怎么跟师父说自己这边发生的事，就没回话。

    但他之前之所以先选回避而不是先选说清，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是——

    因为太过珍惜自己身边出现的每一段情——景山一直都是被拒绝的那位。

    当同样回到门内的宋诗居去给师安送药时，景山就坐在旧书楼里懒洋洋地躲着太阳。

    那人站在红桥绿柳旁，穿着一身白衣，眉若细柳，凤眼微斜，清瘦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被艳阳拂过的面颊不似景山总带着红润的燥意，甚至保持着丝丝凉意缠绕的玉色，美得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空灵之感。

    景宗主当时正在摆弄着一朵灵花，见景山来了便向景山招招手，问他：“师安为护同门受了伤，就连平日里最为厌恶他的陈露都去看了他，你怎么没去？”

    “师父。”

    在这之前，景山不曾把主角攻受向自己表明爱意的事说出去。

    所幸宋诗居也没想在他这里耽搁太久，很快与他说：“我还有些事要办，等下回来我会去看你。”

    而景山了解这条腿的累人之处，便想抢在行走不稳之前回到自己的居所。可他时运不济，人刚走到前楼就遇到了一个瞧着格外熟悉的人影。

    而今，正处于纠结为难中的人听到了师父的劝解，也觉得只以寥寥几笔便否了过去好友的一切，亦是否了过去的自己。

    为此，他决定去与师安与宋诗居说清心意，彻底断了那些互相纠缠的破剧情。

    《在情敌变情人文里当炮灰》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勾着白色布料的那根手指有几分散漫轻佻。

    瞧见这一幕，心下不满的宋诗居多半会挤开师安，以自己懂医为名，非要给他看看。

    不过不管这抹薄红美与不美，都不能掩盖那条腿上正在游移的黑气。

    不怕丢人地说一句，在过往，别人的喜爱于恋爱脑的景山来说是绝不能错过的无价之宝。

    裹在白色布料中的那条腿笔直修长，肤白却不会显得病态薄弱，深有一种康健灵秀之美。大抵是因为之前一直侧着身子躺着，那条腿左侧脚踝处留有浅淡的红，瞧着就像是刚刚入水的丹色。眼下艳色被水色晕染，浓意要散不散，徒留几分宛如烟霞般的旖旎风流，让人看了很想用手指轻轻抵上，先探温热与否，再看艳色慢散。

    这团黑气是几年前景山进入一秘境时受的伤。因为秘境主人已死，境内之物多有怨气，所以他这条腿不算伤，算怨咒。因此即便门内有医仙之称的三师叔坐镇，他这条腿暂时也没有寻得什么解怨的法子。每当疼痛时，只能服些镇痛的伤药。

    景山和景宗主回到长恒的第二日，其余弟子也都赶了回来。

    接着宋诗居不等景山回答，自顾自地离开了。

    景山见师父抖得可怜，刚想接下师父手中的茶盏放过老人家身上那身衣服，就又想起了一件事，改而皱着眉问了一句：“不过师父，我与师安的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这时，景宗主回想着大徒弟之前的所作所为，忽然露出了如遭雷击的表情，并在随后也举起了茶盏，以同样颤抖的手法把茶盏送往嘴边。

    景宗主又是从何得知的？

    景宗主和景山也因为长恒门下有宋诗居与宿道安在，并未担心其他随行弟子。

    没用多久，伴随着“哒哒哒”的急促声响，茶水在茶盏里跳动，近乎全喂了景山身上的那身衣服。

    景宗主凝视他片刻，知晓这个徒弟与常人不同，便道：“你与师安自几岁相识？”

    宋诗居瞧见他，美目里没有转动其他情绪，既不问他前段时间的事，也没有问他避而不见时都在想什么，只平静道：“腿又不舒服了？”

    听到这里，景山没有反驳师父这话不对。

    因此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

    届时，师安就会因为宋诗居碰了他心中不是滋味，从而与宋诗居闹起来。一向话少的宋诗居也会推开拦在中间的他，不管不顾地跟师安吵起来。而吵到最后，这两人都会同时无视掉左右为难的他，眼里心里只有彼此……

    如果痛得过重，还会行动不便。

    回想到这里，景山挑起眉毛，终于意识到了那在回忆中总会被扔下的自己有多迟钝，也意识到他才是三个人中最多余的那位。不过还好，景山心胸豁达，本就对这两人没什么情爱心思，自然不在意这两个人喜欢谁，眼下即便想起了原文，心里最大的盼望也只是不夹在其中。

    明日就是郑国祁州的丰谷节，长恒地属郑国祁州与陈国望州的交界，两边的节日都会过上一二。

    迎着景宗主的目光，景山绷着一张沉稳的脸，紧张地将剩下的茶水灌到了鼻子里，艰难地说了一句——

    这次若水之乱，魔修行为古怪，参与追困魔修的大多数弟子受伤都不重，唯有师安对上了魔修带来的妖兽不周，为了护着其他同门与宋诗居左腹受创，伤要重些。所幸同行的宋诗居是医修，所拜的师父是长恒宗三长老宿道安。宿道安又称长湖医仙，所修的功法是医修中最上乘的万物生。有着万物生打底，别说左腹被伤，就是断腿断手，宿道安和宋诗居都能轻轻松松地救回来。

    景宗主说：“数十载啊……修士寿元长，这数十载的交情放在修士之间看也许不算什么，可这些年里你们患难与共，师安入祁州白石阵，是你死命将他救了回来。你入前海秘境伤了腿，也是师安不顾自身把你送了出去。而师安对你一片赤诚，你                                                亦如此，故而要拒，也应该大大方方，不应畏惧不前。毕竟你们都是我长恒的弟子，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若能好好说清，便好好说清。即便在说清之后无法一如往昔，至少不算辱了前尘，日后再想，也不会心生悔意。”

    有着这件事为前提，景山不免茫然，不知自己与师安的过去到底是从于本心，还是从于剧情。加之师安与宋诗居前段时日与他表明心意，他不想应，也不想再被嘲讽多余，就冷淡处理了这件事情。

    景山平静地端起茶盏，单看神态，他端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悠哉模样。可他手中那小小的茶盏自落入他手中起，便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出卖了他此刻真实的心境。

    景山如此说着，暴露出了这件事里最大的难题。

    而正午火伞高张，景山耐不住热，没有小弟子那般好的精神，就踩着午后阳光的尾巴，悄悄在旧书楼里打了个盹，再醒来的时候，一楼的小弟子已经走了，旧书楼里只有他一人在，进入楼内的明光留不住半分烟火气，只能留下几分透着雕窗低影的静，并漠然地将光影按在前方古朴的书案上，描绘着几许带着雾感的冷意。

    其实景宗主口中的这些道理景山都懂，景山也知晓自己与师安相处时的真心不假。可他同样清楚，他之前与师安和宋诗居相处的一幕幕，与原文描写得一模一样。

    景山知晓他之后未必会来看自己，就在他走后回到了师父的身边。

    景山想了一下，“没有。”

    景山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瞄了宋诗居一眼，心道如果此刻师安在这里，师安见他不适，必然会蹲下来查看他的腿怎么了。

    “我从未拒绝过别人。”

    景山道：“自七岁时相识，如今已有数十载。”

    回到门内的第三天，景山闲了下来。

    景山看到他，愣了一下，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宋师弟。”

    不多时，景山对着凌乱的书案眨了眨眼睛，左手缓慢抬起，摸向开始痛起的小腿，并在之后拉起裤腿瞄了一眼。

    门内小弟子得了师父话，知道明日可以出山玩乐，纷纷拎着花灯围着旧书楼跑来跑去，兴奋地讨论着丰谷节当日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