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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平时不允许校外车辆驶入，不过车上坐着一个骨折的在校生就另当别论了。铁栅栏徐徐打开，视线所及处没有建筑，有的是两排巨大的香樟树，笔直的柏油路看起来像是被这些古老的树染绿了。
点头。
宁桐青想了想这话该怎么说比较合适，片刻后，他斟酌着开口：“就是见一见你班主任，告诉他在你爸妈回来之前，谁是你的紧急联系人。”
“之前指头还有过一次。”
展遥微笑起来，夜色中两排牙齿特别醒目：“我一次遇见您这样的长辈。”
雁洲只有高中部，教学楼修成一个回字形，年级越高，楼层数越低，展遥的班级在四楼，上楼的短短一程里宁桐青听着此起彼伏的朗读声和若隐若现的讲课声，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是过于格格不入了。
“嗯。”
“那到时候也要和老师商量一下。幸好不是夏天。哦，医生说是打篮球摔的，我当时忘记问了，第一次骨折？”
N市是一座江城，城内外亦有大湖，自古以来就是商瞿云集的水陆交通要道。扬子江的支流穿城而过，将城市一分为二，在上游江面上有一块江心洲，本地人称之为雁洲，展遥的学校就在洲上。
“电话号码多少？”
这次展遥总算想了一下：“学校吧。昨天余老师和同学一起送我来的。我早点回去，他们不用担心了。”
“我送你回病房。
宁桐青叫了一声，还是没应，只好和前一天一样走近了去拍他，然后又一次地刚伸手就被展遥察觉到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展遥轻轻说了声“谢谢”。结账时他想买单，宁桐青笑了，没准；于是他又试着只买自己这份，也失败了。被陌生人招待大概让他很不好意思，两次买单未果后耳朵都发红了，宁桐青看在眼里，觉得怪有趣的。
“可以的。”展遥微微一笑，很是乖巧。
“我一个人回学校就行。”展遥抬起眼，“学校那边老师同学都会帮忙照顾，我妈告诉过我，说您忙，那不用麻烦您了。”
他们道别，宁桐青看着展遥走进电梯，这才转身离去，取车回家。
只是这一次他看向宁桐青的目光里再没了戒备和陌生，反而有点期待：“宁叔叔。”
“药领了吗？”
“也问过了。记在备忘录里了。”展遥挥挥手机。
“那现在是先回家还是学校？”
展遥又飞快地眨眨眼，看起来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哦，我已经办好了。”
展遥挑了挑眉：“……啊？”
“嗯。”小伙子点头。
“知道了。年轻人身体好，恢复起来快，要是你们冬天能回来一趟，肯定又活蹦乱跳一条好汉了。”
宁桐青本来觉得展遥既不像他的父亲，也不像母亲，但在这一笑里，依稀又能看到他瞿师姐的神态。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纠结下去，而是问：“吃饱没有？”
他说得诚恳，脸上有着和年龄不太相称的笃定，宁桐青就想，展晨和瞿意的儿子，能给自己拿主意也不奇怪。他对照顾受了外伤的青春期的男孩子全无热情，既然正主已经说了，他从善如流地点头：“不要紧。从博物馆过来很快。不能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去。”
宁桐青虽是外地人，来N市之后也听说过雁洲的大名，但亲身造访，今天还是第一遭。他望着视线尽头绿树成荫的校区，接话：“你妈妈交代了，送你到学校后还要要去见你的班主任。”
展遥的眼睛瞬间有了光，又故意轻描淡写地回答：“当然。”
青年人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宁桐青也笑了：“反正不要叫我叔叔。”
第二天宁桐青请了半天的假，早早赶到医院，打算陪展遥办理出院手续。谁知道到了病房，只见床位整洁如新，展遥坐在床角，还是挂着耳机，垂着头拿左手戳手机屏幕。
宁桐青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
第3章 雁洲
一座两车道、长度约莫一公里的水泥桥是连结雁洲中学和主城区的纽带，车尚未上桥，展遥摘下耳机，对宁桐青说：“接下来我走过去吧。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对。”
最后一句话稍稍驱散了先前电话里为人父母者的愁云，瞿意的语调里有了轻微的笑意：“你算哪一辈的长辈？不过我是真犹豫了半天，叫叔叔吧太年轻，叫哥哥辈份全乱了。不是我夸自己的孩子，有的时候我也希望展遥能再任性点……”
宁桐青也不喜欢说话，一顿饭吃下来堪称皆大欢喜。www.cuiye.me最后一口汉堡吃完后，他一直等到展遥把最后一点可乐喝完才说出点单完毕后的第一句话：“明天你上午就可以出院了。你想几点办手续，我来接你，然后送你去学校——还是想先回一趟家。”
“那您会给我开家长会吗？”
宁桐青又问：“账也结好了？”
宁桐青面无表情地略过这个称呼：“我来陪你办出院。”
点头。
宁桐青跟着笑：“总之，师兄师姐安心做学问，我不敢保证任何事，但‘尽我所能’，还是能做到的……他平时住校？”
到家后他和展晨夫妇通了个电话，把孩子骨折的情况告诉他们。做父母的再着急，如今隔了一个太平洋，恐怕也是鞭长莫及。电话里展晨要瞿意回去，瞿意没做声，宁桐青从父母那里听说过展晨的身体情况，所以也不劝师姐回国，等两口子在电话里都说完了，他才说：“我把我的电话给展遥了。明天出院后我送他回学校，见了老师再说。令公子太懂事了，我这个做长辈的无从下手管教啊。”
展遥眨了眨眼：“……哦。”
“赢了吗？”
“如果你妈没意见的话，可以。”片刻后，他补充，“但我会把成绩单给他们看的。”
“复诊时间呢？”
他们开车经过篮球场，还是上课的钟点，场子上没有人，宁桐青看见展遥朝那边飞快地望了两眼，问：“就那儿摔的？”
他想了想，一顿，斟酌着说：“如果早说，万一有什么事，说不定可以不让你爸妈知道。”
乖巧的小孩有的时候会问出根本无法预料的问题。宁桐青离开中学生活太久，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家长会这种东西了。
回医院的短短一程也很安静，展遥一开始挂上了耳机，走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又摘下了一只。但他们并不交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肩并肩地穿过医院的院子，来到骨科住院部楼下，宁桐青停住脚步：“那我们明天见。”
收到答案后他给展遥打了一个，听到手机铃声的瞬间宁桐青下意识地挑了一下眉，但这个动作被展遥抓住了，两个人对看一眼，年纪更轻的那个抿着嘴忍笑，宁桐青则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这是我的号码。www.yueru.me你爸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而且有事一定要早打。”
] 学校平时不允许校外车辆驶入，不过车上坐着一个骨折的在校生就另当别论了。铁栅栏徐徐打开，视线所及处没有建筑，有的是两排巨大的香樟树，笔直的柏油路看起来像是被这些古老的树染绿了。
点头。
宁桐青想了想这话该怎么说比较合适，片刻后，他斟酌着开口：“就是见一见你班主任，告诉他在你爸妈回来之前，谁是你的紧急联系人。”
“之前指头还有过一次。”
展遥微笑起来，夜色中两排牙齿特别醒目：“我一次遇见您这样的长辈。”
雁洲只有高中部，教学楼修成一个回字形，年级越高，楼层数越低，展遥的班级在四楼，上楼的短短一程里宁桐青听着此起彼伏的朗读声和若隐若现的讲课声，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是过于格格不入了。
“嗯。”
“那到时候也要和老师商量一下。幸好不是夏天。哦，医生说是打篮球摔的，我当时忘记问了，第一次骨折？”
N市是一座江城，城内外亦有大湖，自古以来就是商瞿云集的水陆交通要道。扬子江的支流穿城而过，将城市一分为二，在上游江面上有一块江心洲，本地人称之为雁洲，展遥的学校就在洲上。
“电话号码多少？”
这次展遥总算想了一下：“学校吧。昨天余老师和同学一起送我来的。我早点回去，他们不用担心了。”
“我送你回病房。
宁桐青叫了一声，还是没应，只好和前一天一样走近了去拍他，然后又一次地刚伸手就被展遥察觉到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展遥轻轻说了声“谢谢”。结账时他想买单，宁桐青笑了，没准；于是他又试着只买自己这份，也失败了。被陌生人招待大概让他很不好意思，两次买单未果后耳朵都发红了，宁桐青看在眼里，觉得怪有趣的。
“可以的。”展遥微微一笑，很是乖巧。
“我一个人回学校就行。”展遥抬起眼，“学校那边老师同学都会帮忙照顾，我妈告诉过我，说您忙，那不用麻烦您了。”
他们道别，宁桐青看着展遥走进电梯，这才转身离去，取车回家。
只是这一次他看向宁桐青的目光里再没了戒备和陌生，反而有点期待：“宁叔叔。”
“药领了吗？”
“也问过了。记在备忘录里了。”展遥挥挥手机。
“那现在是先回家还是学校？”
展遥又飞快地眨眨眼，看起来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哦，我已经办好了。”
展遥挑了挑眉：“……啊？”
“嗯。”小伙子点头。
“知道了。年轻人身体好，恢复起来快，要是你们冬天能回来一趟，肯定又活蹦乱跳一条好汉了。”
宁桐青本来觉得展遥既不像他的父亲，也不像母亲，但在这一笑里，依稀又能看到他瞿师姐的神态。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纠结下去，而是问：“吃饱没有？”
他说得诚恳，脸上有着和年龄不太相称的笃定，宁桐青就想，展晨和瞿意的儿子，能给自己拿主意也不奇怪。他对照顾受了外伤的青春期的男孩子全无热情，既然正主已经说了，他从善如流地点头：“不要紧。从博物馆过来很快。不能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去。”
宁桐青虽是外地人，来N市之后也听说过雁洲的大名，但亲身造访，今天还是第一遭。他望着视线尽头绿树成荫的校区，接话：“你妈妈交代了，送你到学校后还要要去见你的班主任。”
展遥的眼睛瞬间有了光，又故意轻描淡写地回答：“当然。”
青年人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宁桐青也笑了：“反正不要叫我叔叔。”
第二天宁桐青请了半天的假，早早赶到医院，打算陪展遥办理出院手续。谁知道到了病房，只见床位整洁如新，展遥坐在床角，还是挂着耳机，垂着头拿左手戳手机屏幕。
宁桐青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
第3章 雁洲
一座两车道、长度约莫一公里的水泥桥是连结雁洲中学和主城区的纽带，车尚未上桥，展遥摘下耳机，对宁桐青说：“接下来我走过去吧。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对。”
最后一句话稍稍驱散了先前电话里为人父母者的愁云，瞿意的语调里有了轻微的笑意：“你算哪一辈的长辈？不过我是真犹豫了半天，叫叔叔吧太年轻，叫哥哥辈份全乱了。不是我夸自己的孩子，有的时候我也希望展遥能再任性点……”
宁桐青也不喜欢说话，一顿饭吃下来堪称皆大欢喜。www.cuiye.me最后一口汉堡吃完后，他一直等到展遥把最后一点可乐喝完才说出点单完毕后的第一句话：“明天你上午就可以出院了。你想几点办手续，我来接你，然后送你去学校——还是想先回一趟家。”
“那您会给我开家长会吗？”
宁桐青又问：“账也结好了？”
宁桐青面无表情地略过这个称呼：“我来陪你办出院。”
点头。
宁桐青跟着笑：“总之，师兄师姐安心做学问，我不敢保证任何事，但‘尽我所能’，还是能做到的……他平时住校？”
到家后他和展晨夫妇通了个电话，把孩子骨折的情况告诉他们。做父母的再着急，如今隔了一个太平洋，恐怕也是鞭长莫及。电话里展晨要瞿意回去，瞿意没做声，宁桐青从父母那里听说过展晨的身体情况，所以也不劝师姐回国，等两口子在电话里都说完了，他才说：“我把我的电话给展遥了。明天出院后我送他回学校，见了老师再说。令公子太懂事了，我这个做长辈的无从下手管教啊。”
展遥眨了眨眼：“……哦。”
“赢了吗？”
“如果你妈没意见的话，可以。”片刻后，他补充，“但我会把成绩单给他们看的。”
“复诊时间呢？”
他们开车经过篮球场，还是上课的钟点，场子上没有人，宁桐青看见展遥朝那边飞快地望了两眼，问：“就那儿摔的？”
他想了想，一顿，斟酌着说：“如果早说，万一有什么事，说不定可以不让你爸妈知道。”
乖巧的小孩有的时候会问出根本无法预料的问题。宁桐青离开中学生活太久，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家长会这种东西了。
回医院的短短一程也很安静，展遥一开始挂上了耳机，走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又摘下了一只。但他们并不交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肩并肩地穿过医院的院子，来到骨科住院部楼下，宁桐青停住脚步：“那我们明天见。”
收到答案后他给展遥打了一个，听到手机铃声的瞬间宁桐青下意识地挑了一下眉，但这个动作被展遥抓住了，两个人对看一眼，年纪更轻的那个抿着嘴忍笑，宁桐青则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这是我的号码。www.yueru.me你爸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而且有事一定要早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