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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铺的刘掌柜是个老妇人,从前跟周桃儿的亲娘关系就不错,这些年也算看着周桃儿长大的,知道她不容易,一边帮她把身上的钱藏好一边问:“这回怎么不顺道拿点活回去做?”

    “那我肯定是颗厚皮桃子。”边笑着边回头看了眼天色,“不行我得走了,再晚肯定赶不上牛车。”

    周老太从来不许周桃儿背着她把钱串子拆开来用,所以才额外给了她一文钱。坐牛车一个人一文钱,两个人自然得要两文钱。不用问,这一文钱就是给周耀宗坐牛车用的,没有周桃儿的份。

    身后跟着个小尾巴,贴心棉袄似的,娘啊娘的叫个不停,没等日头落下,胡氏脸上的阴云就散得差不多了。

    除了寄住在县城叔公家的周耀宗,家里一共五口人,就算省着用也得两锅热水才够,更何况家里还有周善和胡富文两个顶顶爱干净的,不管天冷天热,每日都得沐浴,所以每晚都得烧上五六锅水。

    周桃儿看了眼能映出人影的窗户,果断吹熄烛灯,摸黑收拾好自己。

    周桃儿走远后,刘掌柜回绣铺后院收拾没来得及整理的红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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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好热水后,她将水兑成略微烫手的程度,端着装满水的木盆去屋里擦洗。

    这句话周桃儿只是随口说说,没什么深意,刘掌柜听后却为她心酸。

    做完这些,刘掌柜要去前面看铺面。一掀开布帘,被门口高壮的身影吓了一跳,拍着心口说:“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这么热闹?”

    “磨蹭什么,赶紧吹灯,灯油不要钱啊!”周老太洪亮的声音从主屋传出来,只有风声的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灯火随卷进屋里的风跃动,吃晚饭的时候她把窗户打开通风,这会儿屋子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赶紧把窗户关上。

    后面几天,周梅儿还是不乐意和周桃儿待在一起,除了胡氏在家的时候她会在周桃儿旁边学一会,其余时候都看不着人影,晚上也都留在胡氏那屋睡。

    胡氏是个好娘亲,虽然平日里脾气不算好,但是对她亲生的三个孩子是实打实的好。www.shiqin.me

    她不在,周桃儿更自在。

    “翻了年你这颗小桃子就十七了,成大桃子了。跟我说说喜欢什么样的,绣铺门前来往的人多,帮你留意留意。”

    桃子没能耐,挂在树上等人摘。

    川陵县地处江南偏北,有山有水有深林。山林里常会有猛兽哮声穿出,走夜路比较危险。

    往周家屋前数三户是赵家。赵家有祖传的木匠手艺,周围几个村子里谁家要是需要桌椅板凳之类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家,所以赵家在水原村算是富足人家。

    不过晚饭桌上看到周桃儿的时候,脸又黑了一层,不知道是夜色衬的还是什么。

    手肘撑在柜台上,两手捂住眼睛:“没花没花,就是天冷了,手冷人懒。再说有掌柜教我的护眼养眼法子,怎么会花?西北那么远,千里迢迢送来的红果肯定很珍贵,您老自己留着喝吧,我年纪轻喝了也是浪费。”

    直接放进她身后的背篓里。

    周桃儿接过铜板,低着头照应了一声,背上装满绣品的小背篓匆忙出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惜字如金,说完转身就走,一如他之前来送红果的情形。

    刘掌柜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桃子皮薄,不如西瓜脸皮厚。”

    刘掌柜被她这副信心十足的模样逗笑了:“你不该叫桃子,该叫西瓜。”

    腾腾的热气扑面,拨开湿热的白雾,里头只剩小半锅水,不够她擦洗。偏头看一眼水缸,也没剩下多少水。

    他脚步大而快,不像周桃儿那样好追,刘掌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人影了。

    将脏水泼出去的时候,看见对屋不死心的窗缝,高声道:“夜里看书伤眼,舅舅早些睡啊。www.yayan.me”

    别看周梅儿岁数小,她很有眼力见,午后一直跟在胡氏身后,帮胡氏擦汗捶腿,乖巧又懂事。

    对屋的烛光悄无声息地灭了,堵在周桃儿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散了些,回屋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胡富文打来到周家后就跟在周善后面读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善没有教学生的本事,他连着考了三次都没考过童生试。偏他自视甚高,只道时运不济,从不承认是才学不如人。

    说完就不留情面地大力把窗关上。

    “掌柜留着喝吧,我真得走了。”边说着脚已经跨出门外。

    周老太这话算是把他面子里子全撕开了。

    她拍了拍灰,起身掀开锅盖。

    刘掌柜把手伸到她耳边,假意要拧她耳朵:“你这颗小桃子能耐了,这是在拐着弯说我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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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

    “谢谢掌柜。”一股暖流涌入心田,驱散冬日严寒,周桃儿吸了吸被风吹红的鼻子,“下回来给掌柜绣个福寿延年的帕子。”

    “这么多道纹你看不见,果真该补补眼了。”虽然还在说笑,但刘掌柜脸上的笑淡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喝了我的红果茶,就是我的人了!

    轻叹一口气,拎着水桶到屋后提水。

    面对这样显而易见的偏心,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

    关窗时不小心瞥见对屋窗缝里一双做贼一样的眼睛,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关上窗还觉得不够,拿了块布把窗户严严实实遮上才觉得好受些。

    周桃儿赶紧把掌柜结的两串钱收起来。一串贴身收进衣兜里,冬日臃肿的衣服遮着不算显眼;一串压在新拿的布料里,一起放进身后的背篓。

    冬夜湿寒,好在身上被火烘烤得暖融融的,北风袭来时只觉得舒适清凉。

    也就在刘掌柜这儿能感受一些长辈的关怀,天色渐晚周桃儿也舍不得走,松开捂眼睛的手托住脸颊:“小桃子能有什么能耐,挂在树上等人摘而已,可不敢说掌柜老。要我说掌柜最年轻漂亮了,瞧瞧,眼尾的皱纹都少了几条,果然是越活越年轻。”

    刘掌柜叹了口气:“才多大啊眼睛就花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刚好我新得了些西北的红果,泡水喝能润肺益气,最重要能明目,你拿些回去。”

    去城里交货那日,正赶上私塾休旬假,周老太从袖袋里摸了一枚铜钱出来,让周桃儿顺道去接周耀宗回家。

    周老太嘴上说把胡富文当亲孙子待,实际上可比亲孙子差得远。

    “别白费工夫,我一个开绣铺的能缺这个吗?仔细你的眼睛。”刘掌柜拢了拢衣裳,“好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快去你叔公家吧。”

    “嘭”的一声,主屋的窗户开了,月亮的银辉落在周老太不怎么好看的面色上:“童生都考不上,光知道假用功。”

    从水原村到县城,按周桃儿的脚程约莫需要大半个时辰。天冷时日头短,她是吃完午饭出来的,去绣铺走了一趟,天边已经是蒙蒙的清灰色。

    做木匠就是跟木头打交道,木材笨重难运,赵家专门买了头黄牛,打了个车架子套在牛身上。这牛车不仅能载木材还能载人,不需要搬木材的时候赵家人就会牵着牛车到村口或是县城门口等着,若有人要搭车都是一文钱一趟。

    陆骁进来,把手里的东西往柜台上一放。

    周桃儿连连摆手:“使不得,有掌柜介绍加上我这么漂亮,人家肯定一眼就能相中我,到时我阿婆肯定不愿意放人,白白伤了人家的心。”

    周梅儿生她的气,去跟胡氏睡了。屋子里黑漆漆的,周桃儿把木盆放在门边,关上门后先摸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不做了,打算歇一歇。钱什么时候都能赚,眼睛熬坏了不值得。”周桃儿笑得很甜,一屋子红红火火的精巧绣品只能给她作衬。

    刘掌柜帮了周桃儿不少,周桃儿打心眼里喜爱尊敬她,在她面前会不自觉展现周老太处不会有的俏皮鲜活模样。

    晚饭的时候胡富文也在,周桃儿现在只要看见他就浑身不自在,没心思管胡氏的脸黑成什么样,飞速吃完后躲到灶膛后面烧火,锅里的热水是供全家人睡前擦身洗脚的。

    “别光杵在门口吹风,进来说话。”

    刘掌柜不管她,先跑到后院去,再跑出去追她,气喘吁吁地说:“这东西我那里多得很,这些你带回去喝喝看。”

    周桃儿纳闷:“这话怎么说?西瓜哪有桃子好听。”

    “嚯,是个大家伙。这毛又软又暖,真不错。”滑溜溜的皮毛叫人移不开手。

    刚刚周桃儿走得急,她怕追不上,随便抓了一把包上,匆忙间指缝里散下不少。这会儿把散落的红果捡起来,吹了吹灰收回袋子里,再把袋口扎紧收好。

    “闷葫芦有点本事,配给小桃子也不错。”刘掌柜捻着兽毛,看着手边的绣品起了心思,“这一前一后来得倒巧,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碰见。”

    去绣铺交货的时候,掌柜算好账后都会用麻绳将铜板串起来,以防铜钱四处散落,

    绣铺里瞒着周老太拿回来的私活不需要遮遮掩掩,速度快了不少,手里这批绣活比原定交货的日子早了两天完成。

    她火急火燎地要走,刘掌柜叫住她:“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红果。”

    天气虽冷,但是走了一路身上很暖和,因周老太而生的郁气也跟着北风跑了,没道理拿了钱还苦着张脸。

    周桃儿在灶膛前坐了快一个时辰,家里终于静下来,应该都洗好准备睡了。

    周梅儿偷钱买糖吃,胡氏气归气,但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得骂得,别人多说一句都觉得忍不了。所以在周老太面前维护周梅儿,舍不得她受打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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