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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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官立马凑上去，靠在马边问：“世子有何吩咐？”

    在哪？六牌楼？

    “谢寅，用时三分之一刻，十环，全中！”

    可游尸不是只伤穿红鞋女子？

    “——终轮，世子胜！”

    场内有专主事判决的行官，见广陵王世子已然准备好，便当即换上了一炷新香，毕恭毕敬道：“可以开始了。”

    李秀色也默默赞叹，还没多看两眼帅哥，便见他谦逊地牵马下场，紧接着又一人驾着晃晃悠悠的马蹄子飘了上来。

    顾大公子伤势？李秀色不小心偷听到了个八卦，连忙竖起耳朵。

    小厮道了声是，忽听颜元今又道：“陈皮，你是怎么过来的？”

    香燃至四分之一时，那骏马才终于冷静了下来，颜元今拍拍它脑袋，似笑非笑：“待会收拾你。”

    少年左手自背后掏弓，右手自腰侧箭囊中取出三支利箭，指尖打了个旋儿，齐齐控在手里。

    *

    “多谢世子关心。”谢寅见颜元今喝完还晃了晃壶，有意犹未尽之势，唇角便又现出一抹笑意：“这紫苏糖水乃舍妹亲手熬制，殿下若喜欢，我回去让她多做一些，差人送来。”

    “差人送来，”颜元今轻哼一声：“送哪？广陵王府还是我房里？”

    *

    “谢小公爷自幼体弱多病，我与你同窗之际，也未曾料想今日得见你如此变化。”颜元今左手拿壶，右手将小桃花的缰绳扔进身旁小厮怀里，回头道：“属实欣慰。”

    李秀色疑云满腹，忽听场上铜锣敲声：“末回开始！谢小公爷先行！”

    小厮一拍脑袋，立马笑眯眯换个话题道：“场子我已经给您包好了，主子现在过去？”

    “世子好箭术。”

    马场边上，谢寅长身玉立，等候多时，见银鬃骏马停在面前，便忙吩咐下人递上水壶，一面道：“这壶中备好了紫苏熟水，添了些秘方，殿下不如尝尝？”

    身旁一阵欢呼吵嚷，李秀色只觉得心惊肉跳。这么一花枝招展的大蝴蝶，他怎么做到的？这以后万一惹到了他，是不是只消这么一箭，她就死翘翘了？

    说完，扭头便大步走了。

    小厮立马顿悟，想到主子不是没在这种事上栽过跟头。

    男二号顾隽竟被游尸伤了？

    李秀色未硬闯，只问道：“世子可在楼上？”

    场内四周有数十余匹骏马，李秀色一眼便瞧见了那个最出挑显眼的身影。那人坐在马上，身着深紫色缎锦，腰间由一镶玉缎带束紧，脚上是双黑色长靴，正闲散地搭在马镫处。

    扬州亭距马场不远，乃一三层木制小楼，本质为一茶馆，亭子四面镂空，风景独到。

    “幼时与殿下同窗，知你喜甜，口味竟多年未见一变。”

    她连忙一路寻过去，赶至侧门时正见角落一牵着银鬃骏马的小厮，李秀色认出那马是颜元今的，想来这人也是他的，顿时放下心来。

    顾隽少爷喜欢吃，幼时不知从哪收了个白桃浆，主子恰巧去顾太师府上作客，尝了一口觉得不错，顾少爷为人大方，便叫下人送他了半壶。

    他所骑骏马金身银鬃，高大挺拔，背上扣着亮银色宝珠马鞍，马脖上也挂了串玉铃铛，与主人一般张扬。

    “唉，”一个偏瘦的少女娇滴滴叹了口气：“怎的偏偏叫顾隽哥哥撞上那游尸？我与哥哥相熟，知他平日可是最不信那些鬼神的，如今还被伤了，柳儿心疼得紧。”

    颜元今漫不经心地拨着手腕上的铜钱玉链，抬眼道：“替我去顾太师府上给他儿子送两句问候，我今日有别的事要做，便不过去了。”

    小桃花委屈地举起了前蹄，倘若它说人话，怕是要破口大骂这主子是不是有毛病，将它转晕了，不反省自身，还怪罪于它。

    这广陵王世子此刻正拽着缰绳忽悠那银毛马原地打转，马儿转得晕头转向，摇摇晃晃，他倒是兴致大好，优哉游哉。

    说完便上楼去了，李秀色要跟上，还未进门便被人伸手拦下：“这位姑娘，扬州亭今日已被包了，您明日再来罢。”

    颜元今半天没动，嘶一声，忽道：“等会儿。”

    李秀色听不清那边讲话，只知道用来计时的香正一点点烧，颜元今却仍旧在原地与他那转圈上瘾的骏马掰扯。

    李秀色正在琢磨等会要怎么去投怀送抱，忽听身旁人窃窃私语：“世子今日几次发挥失常，这一回莫不是要谢小公爷拔得头筹了？”

    见那店家点头，她便乖乖在楼外供路人歇脚的露天茶棚内随意挑了个位置坐着，不让进去，守株待兔总可以。

    很快便到一亭楼边上，小厮将缰绳递到了店家手里，言语吩咐：“马厩里休息便可，世子吩咐了，不给它喂草。”

    眼看她们说得好好的突然话题跑偏，李秀色赶忙收了耳朵，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她朝场内方向看去，便见一眼生的公子骑黑色骏马行至起始之点。他眉眼清雅，不难看出斯文气质，背起箭囊来倒意外有几分英气。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顺天府赵达光的耳里，他认出是自家闺女赵燕燕的手艺，便赶来王府卖了个殷勤，并吩咐女儿隔三差五来王府给世子送上一壶。

    小厮絮絮叨叨了半天，不乏偷偷说主子两句坏话，一会“没人性”一会“没良心”，正兴起时扭头见一帷帽少女正静悄悄站在自己身旁，当即吓了一跳。

    “唰——”

    有人讶道：“这是要三箭齐发？！”

    颜元今点点头：“算时间里。”

    颜元今将空水壶一丢，拍了拍手：“不必了，也没多喜欢。”

    小厮立马牵着小桃花小跑着跟了上去，偷偷看主子脸色，见他并无不悦之神采，才壮着胆子搭话：“我看爷挺喜欢喝的，怎么不要？”

    行官先吸口气，再而狂喜：“广陵王世子，用时三分之一刻不满，三箭齐发，十环，全中！”

    颜元今在场上终是动了起来，银毛骏马一声长嘶，疾风般于场上奔驰。

    围观众人皆是紧张起来，行官更是抹了把冷汗。

    他见少女并未看向自己方向，猜想应当是碰巧在此处等人的，便颇有分寸地和她拉开距离，转身牵着小桃花朝前方去了。主子腿脚快，先他一步过去，他只好一边哄着小桃花这祖宗一边慢腾腾赶。

    颜元今嗯了一声，斜睨小桃花一眼：“闹脾气，玩心重，扣它半日粮草。”

    “柳妹妹，”又一高个女子咯咯笑起来，娇嫣如花：“我怎不知你与顾大公子乃是熟交？据我所知，顾公子对吃食向来是来者不拒，妹妹不会是送成过几次糕，便以为他与你关系匪浅罢？”

    场内外顿时喧哗不已，先前几个看好小公爷的姑娘家更是不好意思直观郎君英姿，丝帕捂脸，又喜又羞。

    小厮狗腿点头：“好嘞。”

    即便世子从未与赵燕燕见面，白桃浆也只叫下人收过一次便吃腻再也不要，但坊间还是很快就传了艳闻，说赵家有女饱受那眼高于顶的小世子青睐，马上便要攀上高枝，气得颜元今小小年纪半天吃不下饭，从那以后论谁的东西也不碰一下。

    李秀色自围栏外观察着颜元今的动向，还没看清他要从哪个方向走，便被几匹大马挡住视线，待视野再度清晰时，人早已经没了影。

    而后侧过去脸，双手松开马绳，脚踏马镫腾空站起。

    箭靶立于纵向百步之外，他则横向来往三个回合，除了第三次有些稳不住身子，每回都射于靶上正中，可谓是百步穿杨。

    三箭穿云而出，少年莞尔收弓，看也不看战绩，只重拾缰绳，原地勒马回头。

    颜元今道：“我的‘小桃花’晕了，待她缓缓。”

    李秀色：“……”

    “这，”行官挠头：“殿下，这香已点上……”

    “瞎说什么，殿下是挂念顾大公子伤势，前几局未好好比罢了，没看见他那淡定自若的模样？哪像是要输的。谢小公爷射箭虽有准头，可他骑术不好，方才都是走运，也不见得次次能在马背上坐稳当。”

    另一人闻言面色果然一阵青白，不作声了。

    颜元今下了马，瞧他一眼，倒也未拒绝，拆开壶盖微微一嗅，闻出了饴糖香气，仰头便一饮而尽。

    只见那小厮背对着她，正专心顺着马背毛，一边叹气：“可怜见的小桃花，多好一匹马哟，就是没生在好人家，命苦哇！”

    “姐姐真会说笑，我自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顾隽哥哥经常邀我切磋书画罢了。可惜柳儿比不上哥哥一双妙手，每每都叫他笑话。我知姐姐最不喜这些文墨之事，不然怎么说都要唤上你一起的。”

    小厮上了楼，一路走到最靠窗边那人面前，恭敬道：“主子。”

    李秀色悄声跟在后头，一会停下装作锻炼腿脚，一会跐溜窜进路边树丛。

    话音未落，便见他轻巧地将三支箭别于弓绳上，朝后拉开到极致，身子也随之微微后仰。

    轻微一动，发间的翡翠铃铛与铜钱便叮铃作响，不是颜元今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