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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好伴着你的啊,是你心里只想着那冰垛子。”玥娘侧过身去,以示自己心头的抗议。

    “可……您在怕什么呢?就算他是县令,可县令之上尚有知府,知府之上又有刺史,天理昭昭,他便是为官,也不能这般欺负您。”

    进京赶考的举子,在上京最喜欢住的地方便是天方楼,乃是因为自前朝嘉正年间起,每届的状元恰好都下榻此楼,渐渐被各地举子称为状元楼,视为锦绣圣地。www.jingping.me

    她跟他进了巷道,轻轻唤了一声“孟叔。”

    “你放心,这几日我觉得好多了,多亏你日日来给我换药。”

    “这么久了,算着时辰,是不是快该入场了?”

    “所以说,你选了个好日子。”六娘笑盈盈望向她。

    玥娘上手掐六娘的小脸,六娘轻轻躲了过去,她心内确实隐隐地不安,但不是为了孟简之。

    可汝宁县其实自年节以后,便处处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竟有这样的事情?”六娘诧异地回头看向顾大娘。

    可他二人是胶州的解元与亚元,胶州牧不仅赠了纹银,更是托付过上京的学士多加照拂,二人便不好再推拒。

    她抬眸望向玥娘:“若我真做了什么进士娘子,便要离开汝宁了,你可要在这成婚前的两日好好陪陪我。”

    虽然,六娘给孟简之去的信里尽是琐碎趣事。

    “孟叔,您身上的伤,可是跟县令大人有关?”她迈前一步,焦急道。

    “便是刺史大人也无济于事,六娘,你放心,他也不过是让我帮他办件事,事情办妥了,他便会请良医将孟叔身上的伤医好的,只是,如今事情除了些岔子,他是责怪于我,这才有了身上这些伤。”

    “难怪你今日心不在焉的,他要上场,你忧心些也是正常的。不过,你尽管放心,那冰垛子虽然性子不太好,但在读书上面却是很厉害,想来,十数日后,便有上京快马来报,说汝宁县的孟简之得中状元啦!而你,就是我们汝宁县头一个状元娘子了!”

    “我哪敢罚你啊,日后你做了状元娘子,还不得给我脸色看呐!”

    她回到自己的榻几前,咬着笔端。

    “说好今日陪你选首饰,我却总是心不在焉的,算了,你罚我吧。”

    从孟简之的起居住行,问到他的课业是否勤勉。

    何况今日的头衔再好,也不代表日后的仕途路走得顺畅,这点六娘明白。

    孟叔却只是摇头笑笑:“六娘,你已做了够多了,许多事情,你决定不了,便是我,也只是身不由己。”

    只是价格上,难免水涨船高。

    春闱结束后,总该让他知道孟叔身体的情形。

    孟叔点头应着,这日,六娘终于收到了镖局送来的回信,说明孟简之与赵仕杰已平安抵达上京多时。

    过两日,玥娘便要成婚了,她将小袄裹在身上,歪在榻上闭目歇着,这些时日,她只觉身心疲累,她得养好精神,她要去见见她,与她说说体己话。

    玥娘将珠钗放回盒里,歪头看她“你家那冰垛子走了多久啦?”

    六娘本也没盼着他回应,孟叔将信原递还给她,她便收好放在自己的小匣子下。

    六娘听了这话,便知道她是如何都劝不动了。

    孟老爹不禁蹙紧了眉“六娘,不要妄加揣测,也不许将今日所见告诉任何人。”

    六娘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禁后退半步。

    她这么想着,不禁红了眼窝,她深深出了口气,便颤巍巍落笔将孟叔近来的详情写了下来。

    至于六娘关于汝宁县那些浅薄的聒噪与对上京无聊的好奇心,自然是被完全忽略的。

    六娘抚上他的脉搏,外伤虽好些,可内里依旧亏耗,只怕难以调养,何况便是能好,也得病人好好将养歇息,可……

    孟简之与赵仕杰本不欲去。

    其实,孟叔的伤情并不理想,只是孟叔千万次叮咛,信里不能写他的伤势,只恐耽误了春闱。

    按照镖局的脚程,从汝宁去上京最快便是二十余日,若她在下个旬日将信件寄出去。

    “嗯,今年会试的时候定在了三月初八,也就是后日。”

    六娘骤然回神,视线缓缓从外面檐上那只燕子身上收回来,落到眼前精致锦盒中的珠钗里。

    孟叔既是忧心孟简之会因为自己耽误了春闱。

    “说是在杻阳山背阴处,挖凿出来了铜铁疙瘩,不知道上头哪位贵人的旨意,说要开掘,将那死牢里的囚徒尽皆押过去仍不够,如今正四处抓些青壮男子要往杻阳山去做苦役。”饭时,顾大娘幽幽道。

    六娘还是稍微蹙了下眉尖,放下手中的烛台,半伏下身子“孟叔,我再瞧瞧您的伤势。”

    “六娘,给他回信,就说向来安好,叮咛他用心在春闱上,旁的不须记挂。”

    孟简之殿试结束,信也差不多就到了。

    孟叔的身子着实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夏去,但凡孟简之在上京多多逗留数日,只怕他会抱恨终身。

    直到第二日傍晚时分,孟叔又从县令大人府院中出来。www.mingxia.me

    她将信小心翼翼封起来,压在箱笼之下,盘算着过几日将信送去镖局。

    在孟简之去上京前,她们与孟简之约好,书信尽皆委托镖局送往上京天方楼。

    好在在这些时日,孟叔身上并未再添新伤,但是上回受的伤却依旧未好起来,反而肾气受损,精神愈发不济。

    “三个多月了。”六娘垂着头,将她手中的朱钗递给玥娘。

    她听了孟叔的叮嘱,愈发不敢将此事告诉顾翁戎,只好默默咽下,但却辗转难眠,夜里如何都睡不下去。

    无论他是中了贡士,进士,还是状元,对六娘来说,似也大差不差。

    从汝宁的柳枝抽芽,到他们院前的果梅树开了点点碎花。

    她日日去给孟叔看诊,这几日,孟叔的伤势好了些许,只是仍然日夜伏案忙碌,六娘不知他在忙碌些什么。

    只是写到孟叔的时候,她笔尖停了又停,她抿着唇,落笔难免因心虚而字迹微微颤起来。

    六娘照着孟叔的嘱咐,每隔一旬便寄封信给他,待他到了上京看到自会回信。

    他对她总还是那般淡淡的,冷冰冰的,她如今也无甚所求,只求,能安稳过她的小日子。

    “我认错了还不行,你可莫要这般羞我了。”六娘不禁叹口气。

    六娘笑着将她扶正过来:“好好好,我这两日不想他,心里只惦记着你一个,好不好?”

    过了晌午突然下起了雨,春雨淅淅沥沥,虽不似冬日料峭严寒,却没有尽头,难免让人心中郁郁的。

    六娘将刚才玥娘递给她的锦盒捧过来“我觉得这支嵌玛瑙的金钗好,显得大方贵气。”

    可她仍觉得不安,于是默默将孟叔这些日子的病症,出入宅子的时间记了下来,若真有人伤害于他,她不能视若无睹。

    “六娘,你今日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我举着这金钗在你面前晃了半日了,你也不帮我选一个?你眼光向来很好,快帮我瞧瞧嘛!”玥娘娇滴滴得埋怨她。

    又从上京的风土世情,问到那里糕饼点心。

    六娘怔怔地看着他,那种无力感又陡然而生。

    可六娘心内总觉惴惴,孟叔的脉象瞧着着实不好,不知能否将今年熬过去,若是孟简之稍稍在上京耽搁些时日,只怕就会抱恨终身。

    次日,她偷偷跟了上去,隔着数丈的距离,最后却见孟叔进了县令的府邸,她在远处的槐树下躲着,却再不好上前。

    “后日啊,岂不和我大婚是一个日子?”

    冬雪渐化,日头暖了起来,六娘只穿了薄薄一件豆绿色春衫,歪在榻上的小几前,咬着笔端,用他最喜欢的灵飞小楷给他写信。

    六娘微微蹙了蹙眉头,她突然想到孟叔,不知这些日子他昼出夜归去县令处是否与这铜矿相干。

    只是孟叔最近身子不好,每逢握笔,手腕便轻颤,就将写信的事,全权交给六娘代劳。

    此时她却只能道:“放心,孟叔,六娘,你给简之的信中万万莫提及此事。”

    “孟叔这些时日,您昼出夜归的,身子尚没有调养过来,不可再这般操劳!”

    “六娘,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若再追究下去,只怕会牵连到你,你一个小女娘,莫要管这些事,惹祸上身。”

    掐算着时日,再过数日,便是孟简之要入场的日子了。

    六娘推开红木轩窗,看向外面漫着轻纱似的灰蒙蒙的天,思绪也渐渐飘到云外去,心不在焉起来。

    从孟叔在园子里插了新柳,祭祖祈福他高中,到孟叔今年换上了春日的新衫。

    直到雨珠斜斜打在她面上,她才恍然回神,关上半掩的窗棂,躺了下来。

    “孟叔再等等,算着时日,孟哥哥应该已到了上京,只是回信送到汝宁尚需些时日。”

    她心中不安,但她除了尽己所能给孟叔医伤,却什么都做不了。

    六娘将信拿到孟家给孟叔细看,在一旁给他扶着灯,亦远远地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六娘蹙着眉头,犹豫半日,落笔只写一句,“安好,勿念。”

    “真的吗?会不会俗啊?”玥娘将金钗在自己髻上比了比。“

    也没什么意外,孟简之的回信惜字如金,大抵只是问问孟叔与顾翁戎是否安好,便再无旁的赘述。

    “六娘,您怎么在这里?”

    “是啊,李家的小子素日在街头卖些炊饼,如今便被捉去,他阿娘眼睛都哭花了,可又顶什么事。不过,却与你一个小娘子不相干。”顾大娘埋头吃饭,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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