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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默走向霍光。他不杀人,但是,要诛心。

    林默知道,霍光已经陷入癫狂。他不像范明友,屈膝下跪也许还能从杨敞等人手中讨得一线生机。

    “罪臣?呵呵,我霍光是罪臣?律令自我定,大汉朝根本就没有能定我罪的人!我无罪于天下!无罪!”

    “婷儿,我们没有败,我们没有罪……”老人向女孩哭诉着。

    范明友带着手下逼近,可是丙吉和张安世似乎沉浸在巨大的伤痛中不能自拔,竟然仍保持围拢姿势,还大胆的将背部毫无保留的展示给身为敌人的范明友。

    甚至就连范明友和手下人马,也不得不屈服于大汉天子的威严之下,跪了下去。

    “不……不会……”霍光颤抖着。“你……”

    赵充国怒视着霍光吼道:“大将军,你可知道,末将曾经是多么崇拜冠军侯,多么崇拜你霍光。可是你……你辱没了冠军侯的姓氏。”

    不知何时,太阳重现人间,彩虹浮波掠影。

    霍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还犹豫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贼和那孩子,都不能留!”

    那是蜷缩在角落里的太后,那是霍光内心一缕最温柔的暖风。

    宫门打开,中有一将白发白须,身穿玄铁重甲,头戴鹖领羽盔,横刀立马立于甲士之中,目光如炬,射向高台上的大将军霍光。

    高台上,霍光仍旧死死盯着林默。因为他刚刚也注意到,林默手中的孩子,有着十根健全的手指。

    “末将赵充国,拜见天子,拜见太子殿下。”

    “范明友!!!你还在等什么!”

    这个结局,太出乎意料。

    “杨公!你看这孩子!”

    政治上的胜利从不以折断旗帜为标志,每一个失败者都相信自己注定东山再起,因此除了肉体抹除,别无他法。

    “你们视刘贺如草芥,可是又有谁在乎草芥的路?”

    杨敞望着林默,沉思良久,释然俯下身去。

    杨敞怒吼着,却见丙吉转过身来,将手中的孩子高高举过头顶。

    林默道:“罪臣霍光,天子在上,还不跪下!”

    空中的暴雨随着孩子的哭泣慢慢停歇,弥漫许久的血腥气味,顺着流水渗入犄角旮旯的沟渠,蒸发在构梁斗拱的屋檐上。

    再然后,虹销雨霁,彩彻衢明。

    “臣,张安世、丙吉,拜见天子,拜见太子殿下。”

    甲士们也放下弓弩,对着高台上的刘贺和孩子,山呼万岁。

    十几年前,还是小姑娘的上官婷儿也是这样奔向自己,那时候,能把外孙女抱起,是他疲惫人生里最为暖心的时刻。

    丙吉灵魂出窍般大喊着,张安世等人迅速围拢过来,将孩子围在一堵厚厚人墙中。

    霍光凝视着林默臂弯中的婴儿。

    赵充国的人马还在冲撞宫门,房梁一样粗的门拴被撞的快要折断,仅靠一根细细的漆片连接。

    宫门处传来一声大喝,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之前被埋在人堆中的丞相杨敞,挣扎着扶墙而立。

    今天,满身泥泞的上官婷儿再一次扑向自己,人生反转,恍如隔世。

    范明友望着那孩子惨死的样子,残酷景象像是烙铁烙在他瞳仁中一般。

    杨敞定睛一看,那婴儿了无血色的幼嫩手掌上,赫然长着……一根赘指。

    “对,大将军。”林默转过身,面对着霍光说道:“我怀里的才是皇玄孙。你刚刚亲手杀死的,是你和上官太后的孩子。”

    “这……这不是皇玄孙?!!!”

    林默昂首挺立,毫无惧色。

    两行热泪从老人眼角流落,霍光望着奔向自己的女人,张开双臂,强硬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甲士们闻令,高举劲弩,几百张弩失的箭镞尽皆对准林默胸膛。

    “婷儿……”

    就连赵充国也翻身下马,曲甲喊道:

    “皇玄孙!”

    “林默,老夫从来没想过,这一切,会毁在一个羽林卫的手上。”

    “等等!”

    台阶上,唯有霍光痴痴站立着,失魂落魄的望着林默。

    霍光败了,可他不接受失败。

    他终于知道丙吉和张安世为何要沉默那么久。

    他身后,张安世、丙吉相视点头,深舒一口气,也幡然下跪道:

    他转而上阶,走到刘贺身边,将孩子放在天子怀中,对杨敞等人喊道:“丞相,刚刚你们都听到了大将军的话,陛下不会再有子嗣。他可以立皇玄孙为太子,令天子之位重回卫太子一脉。只要你们君臣互信,一切不必走到生死一线。这孩子可以随天子居住在温室殿中,直到他元服,天子可以禅位于他。如果你们愿意,现在,跪下,朝拜天子和太子。”

    “霍光!”

    “赵充国,你来晚了。”

    老丞相蹒跚着跑到丙吉身边,孱弱的双腿无法支撑身体的惯性和他内心的激动,最终噗通一声跪倒在死婴面前。

    “吁——!”

    对,十根手指向天空好奇的抓着,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杨敞扶着墙壁骂道:“霍光,你胆敢弑君!赵将军,先杀林默手中的婴儿,再杀老贼,杀人诛心!”

    “林默……”大将军的声音颤抖着。“刚刚你交给丙吉的是……?”

    “也许是你太久不跪了,那我就让你回忆一下,臣子面君的礼节。”

    “儿子们!”老将军打马扬鞭,指向霍光。“替大汉历代先君,除此妖子,除此恶贼!”

    虽然皇玄孙已死,但是霍光还必须杀死丙吉和张安世。他才算斩下了敌人的“首级”。

    少女紧抱着霍光,从老人攀爬了一生的高耸台阶上,翩然落下。

    霍光怒吼着指向丙吉和张安世,他已经亲手杀了皇玄孙,剩下的敌人,要女婿帮他铲除。

    林默拍了拍怀中的孩子,用衣袖擦去孩子发梢雨水,淡定道:“刚刚落地时,我已经交换了两个孩子。你们都有你们的如意算盘,可这是我为刘贺,这个你们谁也看不上的天子,谋划的路。”

    “臣,杨敞,拜见天子,拜见太子殿下。”

    这时,一道身影略过林默身边,飘向霍光。

    台阶上的霍光自信笑道。“你和杨敞所效忠的孩子,已经随先帝而去了。如今这未央宫中,只有一个世宗血脉,那就是……”

    就在军士们快要扣下扳机的关键一刻,丙吉和张安世高扬手臂,拦住了射向林默的杀意。

    女孩像这些年来一贯那样温柔说道:“不,你有罪。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鲜血从他残破的朝服中殷殷流出,满脸污泥的丞相使出全身力气,使劲推动宫门门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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