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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欣赏完落日后,陆仰重新将书捧到手里,抽出一支笔,在那句话下划了线,附了句批注——

    再拨、再拨、再拨——

    ……

    赵琤深深怀疑,陆仰这小子是不是练过竞走,害得他必须小跑才能跟上。

    后面,附了一串心理创伤紧急防治方法。

    陆仰没太抗拒,乖乖和他回到了车上。

    “是2班。”陆仰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他蓦地在原地站定,没有表情,没有动作,整个人木得像一尊雕像。

    就当借此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学素养,也不错。

    “你知道吗,附中有个高三的女生跳楼了!”

    赵琤一手死死扣住陆仰手腕,脑袋探来探去,恨不得化身顺风耳,把所有对话都纳入耳中。

    陆仰打断了他:“我在想,如果之前有人能救下那个女生就好了。”

    当然,也包括他这个无关人士。

    “……人只有在爱与死亡的危险中,才会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将将走进一楼大厅,擦肩而过之际,过路人的对话传入耳畔——

    陆仰踉跄了一下,扭头看向他,五官尽力排列组合了一番,还是没能摆出个和谐的表情。

    “现在学校里应该忙成了一团,大家估计都在给老师打电话。”赵琤说,“你先别打了,不然有通知你反而接不到。”

    毕竟赵琤曾和他说,高考写作文时,他怎么都想不起能印证自己论点的话,干脆编了一句“名言”,硬套在了海德格尔头上,最后语文成绩还不错。

    陆仰没有善用搜索引擎,而是像一个古代人一样,一册一册翻阅、寻找。

    虽然两人快差了辈,但估摸着这种“小伎俩”还是经久不衰的。

    原本宽阔的校门口此时挤满了人,警察和保安筑起了一道坚实的防线,一旁的录音喇叭高声重复着“请勿聚集”,还是阻不住不断上前的家长。

    漫不经心地又翻过一页,一行一行向下,陆仰的目光忽而顿住——

    “什么事?阴谋论?人班主任都说了不是本班学生,还能骗你吗……”

    前方又是一阵喧闹,仔细去听才知道,有人看到120把白布盖在了女生脸上,悄悄把她从侧门运走了。

    离学校还有两三百米的距离,远远便能看见密不透风的车流和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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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琤无力地辩解着,“发生这种事,学校肯定会给所有家长一个交代的。”

    他看起来面无表情,比谁都要镇定,唯有那不断颤抖、屡屡误触的拇指出卖了他。

    看起来,似乎是当场死亡。

    “我说吧,让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赵琤说。

    “不愧是能当上心理医生的心理素质。”陆仰给他竖了个鼓励的拇指。

    “你别担心,肯定不是她。”

    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儿,以讹传讹的概率太高了。

    又一天,陆仰前来打扰准备收工的赵琤。

    庆幸和感慨的长吁短叹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痛哭。

    3班和2班,离得那么近。

    赵琤忙伸手把住他臂膀。

    不知拨了多少通后,赵琤强行按下他手腕。

    每天能静心阅读的时间不算多,但见缝插针就看几页,倒也积少成多读了不少。

    连读三遍后,陆仰深吸一口气,将书倒放在自己腿上,扭头向外望去。

    结果,只得到了赵琤不屑的一瞥。

    赵琤下意识扭头看向陆仰。

    窗外的风景早已由群山湖泊,变作了无边楼宇,夕阳坠隐其中,将高楼映得金光四射。

    这个惩罚太可怕了,陆仰只能三缄其口。

    这里的气氛不适合久留,赵琤忙拉着陆仰向外。

    陆仰没有把自己这两个多月的努力和她说,离高考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夏时雨现在是个大忙人,一切与高考无关的事都得靠边站。

    从衣着打扮来看,似乎也并不是医院里的人。

    只是,却怎么都找不到小姑娘引用的那句话。

    那天是一个傍晚,陆仰靠在办公室休息室的躺椅上,边桌的晚餐没动上几勺,书倒是看了一小撮。

    前奏过后,得到的却是“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他知道陆仰的心还没有放下来,捏了捏他手腕:“我再打听打听。你别担心,起码现在还没人联系你,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要救了一个,就指望自己能救下每一个。”赵琤继续道,“你越这么想,最后只会把自己都搭进去。”

    苦闷?消沉?在书中找到了精神共鸣?

    ……靠。

    不过他没有去问,也没有去搜。

    连读了两个多月卡夫卡,他对卡夫卡的了解都快比他自己还多了。

    偶尔他也在想,这句话会不会是夏时雨胡诌的。

    时隔数年重读,他的心境比当年改变了不少。

    话音刚落,他看见陆仰摸出手机,锁屏上显示着新消息的通知。

    当年只能闷头读书的他,后来也结识了众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好友师长,虽偶有不快,但还算顺利地结束了学业。

    赵琤松了一口气:“这下放心了吧。”

    “真的,我侄女在里面当老师,刚发生的,十分钟前吧。”

    他们最初还是在人群的最外围,不知不觉间,他们后面又围了好几圈人。

    “本着职业素养,有句话我基本从来不说。”赵琤犹豫了一下,“其实有时候,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假如再也见不到你,祝你早安、午

    说了一万遍他来开车,陆仰还是像个机器人一般,自顾自走到了自己的车旁边。还好赵琤眼疾手快,强行抢下他钥匙进了驾驶室,不然夏时雨出没出事不知道,他这个事故怕是要出定了。

    “还好我没有高考过,不然我感觉我都撑不到考场。”

    “我也觉得卡夫卡说得对。”

    陆仰不置可否地动了动眉梢。

    收拾完东西后,两人一齐下楼,预备去附近的餐厅聚个餐。

    发在了家长群里——

    但他特地去买了一套卡夫卡全集。上次读卡夫卡还得是刚念本科时的事儿,那时候清闲,身处异国他乡哪哪儿都难融,只能宅在公寓看书,坐实书呆标签。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人墙是透不过去了,但消息还是可以一波波向外传。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又读了一遍。

    关上车门,隔绝外部的喧闹,赵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全体成员此事件当事人并非我班学生,请众家长放心。目前,事件还在调查之中,请家长们勿对外传播此事,禁止于校门口聚集,时刻关注自家孩子心理情况,有异常第一时间上报。……】

    小姑娘很霸道,信送出去后,却怎么都不许别人讨论信的内容,逼着陆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然就剥夺他往后的收信权。

    “是3班、3班的!”赵琤终于得到了点有效信息,第一时间告知了陆仰,“我记得夏时雨不是3班的吧?”

    又或者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经年后再重读,发现一切忧愁都只是过眼云烟。

    是班主任的消息。

    “明明是她高考,怎么感觉我比她还紧张。”

    陆仰的眼神还是木木的:“我在想一件事。”

    那种格格不入的感受,他觉得卡夫卡写得比加缪还要好些。

    陆仰猛地扭头瞪向他。

    天气愈发炎热,白日也一天长过一天,都这个点了,太阳才慢悠悠地落山。

    当然,除了回望从前的自己,他更多时候在想,某个小姑娘在读这些书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要真去考了,或许反而没这么紧张了。”赵琤专心将他的蓝黑笔在抽屉里锁好,“我当年高考的时候,我爸妈也比我还紧张,我倒满心想着考完就解放了。”

    赵琤愣怔了一下:“陆仰,你不要当圣人当上瘾了。”

    半天,他终于拨出了给班主任的电话。

    陆仰终于稍稍回了点神,淡淡看向他。

    她会想到有朝一日,在给某人写信时,会想到书中的一句话吗?

    赵琤说完,回头看去,那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赵琤三两步追上他:“等等我啊,你是不是要去学校,我开车送你吧。”

    陆仰收回目光,丢了句“不好意思”后,快步向外走。

    两人在此下了车,匆匆向学校走去。

    他衷心向上天祈求,不要让他的乌鸦嘴再成真。

    再看向陆仰,他正取出手机,试图拨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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