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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仰盯着秘书发来的日程表,却一行字也没入眼。他揉了揉眉心,小时候总奇怪父亲为何常常皱起眉头,时至今日,他发现自己也经常无意识皱眉。

    她常常忧伤,但她不会犯愁,因为她知道凡事都有一个最终的解决办法——

    短暂的正念呼吸后,陆仰逐渐平复心绪,让自己开始专注眼下的事。

    夏时雨不安地搓着筷子,小声道:“可是你不是说,你年纪有点大吗……”

    “好看么?”陆仰问。

    陆仰:“那真是委屈你了。我睡觉确实不太老实,小时候抱玩偶,长大了抱人抱枕头,想改又不知道怎么改。”

    “起码拿过诺贝尔奖吧。”

    这个点一般不会有人来办公室,夏时雨便没有进休息室,侧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翻着一本书。

    看到最后,她垂下眼睛:“为什么人总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呢?”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仰睫毛微动,疲惫地掀起眼皮去看她。

    但她有时候说话太一针见血,总戳得陆仰一愣一愣的。

    回到公司时,上班时间还没到,陆仰没有休息,换了身衣服又回到办公桌前。

    为了不被陆仰唠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她还是乖乖吃完了那份饭。

    “不好看你还看这么津津有味?”

    吃午饭的时候,夏时雨没有看到陆仰。

    夏时雨没应声,昂着个小脑袋观察他。

    有其父必有其子。

    今天没有晨会,早晨时分相对比较轻松,但今天,他有项分外重要的任务。

    “时小姐。”他说,“我带你去医院做高压氧。”

    但这感情来得太突然,太猛烈,莫名让他有些无从招架。

    陆仰:“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夏时雨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去——

    有那么一瞬间

    陆仰觉得,她目光里隐隐透出的惊讶,非常伤人。

    然后被狠狠刺了一刀。

    “上班时间快到了。”他起身,随手将书扔向沙发角落,“你先回休息室吧。”

    夏时雨静静地盯着他看。

    夏时雨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忌讳秘书在旁。

    但他不是很想解释自己说坎坷其实也没有很坎坷的情路。

    夏时雨继续道,“只是我以为、我以为你交过很多女朋友,抱过很多人。”

    他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这句话。

    午饭是由一个她不认识的人送来的,送完他便离开了,夏时雨想追问一句,到底没开口。

    陆仰嘴角抽动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陆仰笑:“又想死了是不是?”

    来的是陆仰的秘书。

    不知为何,她觉得陆仰自从今早回到公司后,就变得很严肃。

    夏时雨抬眼看向逐级下跳的数字。

    夏时雨小猪哼哼了半天道:“数学奖行不行?”

    可世界回报他的是什么?

    陆仰放下手头的文件,走向这个眉心总是很平整的小姑娘。

    陆仰被她看得不太自在,有意别开目光,就听到她小声问:“你没有抱过你女朋友吗?”

    进来的是两个人,他们有在低声交谈,而后休息室的门被轻叩两声后打开。

    就好像他是早晨那些擦肩而过的路人,她在用她的方式理解他。

    这个世界当然没有公平可言。

    上一刀伤口还没好,又飞来一刀。

    行吧,这句还算顺耳。

    他张了张口,笑说:“被我勒哭了?”

    “你还挺逗。”

    夏时雨懒洋洋地坐直身子:“那你觉得那些文件好看吗?”

    “不好看。”

    在这个世界,唏嘘才是常态。

    夏时雨看过他厌恶、憎恨的目光,也看过他对自己无可奈何的目光,偶尔他的目光很温柔,双眼像浸了一汪水。

    “人生就是这样。”陆仰说,“哪能事事顺心。”

    休息室书柜上的书都是父亲留下的,这是本经营管理相关的书,有些年头了,里面不少理论稍显过时,翻译也很晦涩。

    同样的问题丢给夏为仕,估计他也会觉得不公平。

    夏时雨闻言耷拉着眉毛,嘴巴有些不快地抿起。

    “一个你,一个赵琤。”陆仰扒了两下手指,一摊手,“好像没了。”

    卧薪尝胆走到这个位置,来了一出釜底抽薪,荣华富贵到手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十点半,董事会会议准时召开。

    这是想有就能有的么?

    从前他们看向他的目光,是蒙着一层纱的慈爱。而此刻,面对坐在主位的他,他们的目光变成了怀疑、审视以及隐隐的威胁感。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找个看对眼的姑娘,可能真的和诺贝尔奖新增个数学奖的概率一样大。

    他在逐渐走向和父亲同样的道路。

    陆仰陪她笑了半天,忽然有点儿荒凉。

    陆仰直觉能感受到,她是在试图倾诉什么。

    吃完后,她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看书,从这个距离,如果办公室有人进来,她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陆仰:“……”

    -

    “怎么?”陆仰说,“我看起来很花心?”

    “哪有你逗呀。”

    “发生什么事了吗?”电梯下行时,夏时雨没忍住问道。

    夏时雨没应声,只弯腰拿起那本书,把它按平整后,向休息室走去。

    但直到下午近三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才被打开。

    虽说结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还是感到一阵焦虑。

    “没有啊。”夏时雨倒是很坦然地摇摇头。

    陆仰:“很可惜,你不喜欢活着,你还是得活着。”

    夏时雨匆匆收回眼神,跟着秘书离开了办公室。

    夏时雨摇摇头。

    “那没办法,我是不得不看。”陆仰说。

    陆仰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此刻,纵使他内心有多波动,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沉稳,微笑宣布了会议开始。

    就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不是,这好好地聊天,怎么还尽聊人伤心事儿呢。

    “那没办法,我要求很高的。”他开始胡扯。

    夏时雨“嗯”了一声。

    她对陆长明自然不会有愧疚,但对她的父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要用陆长明的话,绝对是“一天到晚就知道顶嘴”。

    秘书的回答很简洁:“没有。”

    “我觉得这很不公平。”夏时雨道,“我有时候看新闻,看那些在各行各业因公殉职的伟大人士,我就在想,如果我能替他们死掉就好了。”

    她就像一只漂亮的、冷血的蛇,从头到尾,她在乎的或许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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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时雨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和他向外走,经过办公室时,她放慢脚步扭头看了一眼。

    但现在,他的目光异常空洞,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叨扰了他的陌生人。

    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再无更多。

    夏时雨有悄悄开门看上一眼,办公室空无一人。

    比起有实无名,他更不敢承担身份背后的责任与期望。

    陆仰不算是个爱表现自己的人,但他从小被陆长明要求着参加各大活动,为的就是磨练他人前不怯场的性子。

    “怎么,你是谈过多少个小男朋友?”

    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是九点,但通常七八点他就会来到办公室。曾经他以为当老板可以拥有绝对的自由,后来才发现,他是一个从不会纵容自己的人。

    死了就好了。

    陆仰忽然有些后悔来找她说话,这让他本就纷乱的心又添一道。

    夏时雨这个以小卖小的小姑娘,非常之讨厌!

    “那你惊讶啥。”

    陆仰不太有礼貌地抽过她手心的书,随手翻了两页。

    夏时雨怔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嗯。”

    陆仰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而夏时雨的反应比他更平静。

    “你知道你爸的办公室在哪吗?”陆仰道。

    与会者陆仰很熟悉,大多是“小时候叔叔/阿姨还抱过你”的关系。

    “我不是说你老。”夏时雨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找补道,“其实我觉得你一点也不老,我可能都活不到你这个岁数。”

    “就在正下方,仅次于这个办公室最好的位置,面积也有接近一半的大小。”陆仰说。

    他看起来格外劳累,肩膀都塌下去一截,眉心打了一个崎岖的结,呼吸沉重而无规律。

    “你抱过很多人吗?”夏时雨问。

    陆仰不在那张巨大且方正的红木办公桌后,而是闭目倚靠在沙发上。领带被随手拽松一段,衬衫扣子也解了一颗,这是他在公司少有的凌乱模样。

    “不是。是看起来会有很多人喜欢。”

    夏时雨好奇:“有多高?”

    夏时雨:“之前也没有吗?”

    他爸辛勤操劳一辈子,把公司做大做强,一张脸不苟言笑,但也实打实组织参与了很多扶贫助农项目。

    董事长位置的空缺限期将至,他不得不组织召开一场董事选举会议。

    多少人在背后诟病这本质是个家族企业,而陆长明亲手把没有背景的夏为仕扶持到这个位置,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大公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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