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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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文策一时怔然，未料到姨母如此直接，沉默须臾，仍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幸她如今不会再被至亲蒙蔽，沐晴筱倚靠着马车车壁，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地方，沐晴筱戴好帷纱，进了绣庄。

    她悄声问了句：“王夫人可有愠色？”

    红珊瑚素有“瑞宝”之称，象征着高贵权势和祥瑞幸福，通常有市无价，在王夫人眼里，这株红珊瑚树送给老夫人祝寿，最合适不过。

    二夫人望着院中处处考究的景致，幽幽道：“你看见沐府如今风光，你姨父三年一升，眼看着明年又要往上了，殊不知，若是没有筱筱，你姨父至今应当还是个七品小吏，对着人情往来发愁，五年内都别想往上走，而你，也中不了举人。”甚至若是没有大房，二爷如今大概还在底下县衙苦苦挣扎……不过此话她并未说出口。

    玉宝阁。

    上辈子沐晴筱用了孟绣娘后，城南绣庄短短半月，就有了肉眼可观的起色，可惜后来这位孟绣娘，与在绣庄待了两年的秦绣娘起了冲突，很快便请辞了。

    东家对孟绣娘的重视可见一斑，管事心里有了数。

    而且，这位王夫人，居然就是按察使府的主母，亦是她喜欢的人

    其下的青铜盆镌刻祥瑞，样式厚重，既撑得住艳丽高贵的红珊瑚树，又不会抢了风头，反而相得益彰。

    沐诗澜嫌外头太阳大，差下人备好马车后，才悠悠出府。

    不同于王夫人的悠然，沐诗澜等得有些焦急。

    神色间的淡定和傲气瞬间一扫而光，秦文策面庞涨得通红，忍不住慌忙四顾，见无旁人在近处，才稍松口气。

    当时的事由如今想来竟模糊得很，一是那时的沐晴筱分身乏力，二是秦绣娘是二夫人娘家的人，二夫人在其中一搅和，事实如何都不重要了。

    管事与孟绣娘已在里间等候，沐晴筱看见一旁的桌上，放着几件引人瞩目的刺绣样品，还有一方空白绣布和针线用品。

    听闻沐大姑娘父母早亡，却出落得比二姑娘要端庄秀丽，一看便是秀外慧中、教养极好的女子。

    沐晴筱留意到王夫人打量的目光，莞尔一笑，道：“前些日子听苏掌柜说，王夫人要在小店挑一份给府上老夫人的寿礼，今日晌午正好来了样合适的宝贝，就忙让苏掌柜去请您过来了，不知王夫人可还满意？”

    “那你可有意娶她为妻？”

    管事亲自去安排孟绣娘了，绿萝直接将人带了进来。

    秦文策听罢默然良久。

    只是有一事，让王夫人颇感意外，这玉宝阁竟是沐家大姑娘做主。对于沐家大房，她略有耳闻，印象中大姑娘比眼前的二姑娘大不了多少，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

    二夫人又道：“可你别忘了，自己这举人是怎么来的，你真的有信心继续一路高中，官拜翰林？”

    “孟娘技艺超群，不必再试，若是孟娘愿意，便可在绣庄安定下来，酬劳按总管提的再加三成，至于收徒的事，孟娘可先在绣庄熟悉几日，绣庄有绣娘数十，除了几位副管事外，其余只要合你眼缘，随意挑，如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要与管事说，即可直接见我。”

    管事闻言一惊，东家这般安排，相当于孟绣娘刚进绣庄，地位就与在此几年的副管事无异，没有直接赋予头衔，或许是怕庄里人说闲话。

    纵使上辈子已经见过，此刻她仍是惊叹不已。

    近前，城南绣庄来了位姓孟的绣娘，听庄里的管事说，孟绣娘原是宁州人，后来嫁去了蜀地，丈夫死后又回到宁州。本就在刺绣上颇有禀赋的她，经过半辈子的辗转流离，如今不仅精通苏绣和蜀绣，还能将两者融会贯通，技艺不俗。

    王夫人循声看去，进来的女子身形窈窕修长，行止间端庄大方，一双杏眸顾盼流光，秋波盈盈。

    一语惊人，秦文策面露愕然和不解，因为过于惊讶，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暗暗惊叹。

    她隐约能猜到二夫人不会善罢甘休，才让青黛提早去通知苏掌柜，只要王夫人提前来了，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是惯常的流程，沐晴筱却摆摆手道：“不必了。”

    秦文策正在书房看书，却不怎么专心，忍不住暗自观察着这间书房。

    “你见过筱筱了，觉得她如何？”二夫人问道。

    唯一不足，只在于材质上，布料丝线皆是中下之品。孟绣娘家境并不殷实，家中还有病重的兄长，急需银钱。

    两人中间摆着一株一尺半高的红珊瑚树，通体红艳，质地莹润，光泽亮丽，枝节粗细有致，极为美观，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好品质。

    原本聘请一个绣娘，管事就可以做主，特意将沐晴筱约来，是因为孟绣娘为了得到更高的酬劳，愿意在绣庄收学徒，将自己独有的技艺传授与人。

    见姨母进来，秦文策连忙放下书，起身招呼：“姨母。”

    二夫人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道：“筱筱这般容姿，甚少有男子看了不动心，而你犹疑，是因为嫌她没有背景，你中了举人，又有你姨夫这层关系，觉得日后仕途稳了，要娶也应当娶官家女子，是不是？”

    王夫人闻言，才知红珊瑚树居然是大姑娘特意指给她的，当即和颜悦色道：“自然是极为满意的，这等有价无市的宝贝，可遇不可求，只是……”

    孟绣娘一时无措，有些忐忑地看向沐晴筱。东家看着虽气度沉稳端庄，年纪却不不大，也不知能懂多少刺绣的门道。

    等了不到两刻种，外头传来有人上楼的动静，紧接着门口的珠帘被一只冰肌玉骨的手撩起，珠玉相撞，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好在苏掌柜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再加上她的身份，倒也不怕玉宝阁店大欺客，这里的供给客人的茶点不错，她边喝茶便等着就是。

    王夫人说着，朝沐诗澜看了一眼。

    “江州沈家？”秦文策微微瞪大了眼。

    秦文策默然，没有否认。

    “大房殂落多年，许多事情外人皆不知，筱筱的舅舅，是江州沈家的掌权人。”

    城南绣庄的规模在宁州也算数一数二，然而比起城北的张氏绣庄，少了些独有的东西。

    沐诗澜和王夫人各坐一边。

    沐诗澜早已呆愣住了。

    秦文策微微思量后，道：“端庄秀丽，绝色佳人。”

    这玉宝阁生意做得大，王夫人知道这是沐家的产业不错，可已经决定卖出的东西，怎么能临时反悔？

    此间事方了，外间就有人求见。

    秦文策想起家中的书房，不过一间两丈见方的屋子，一桌一椅一书柜，与此处相比，寒酸得不行。

    来人是沐晴筱眼熟的玉宝阁伙计，进来后浅浅行了一礼，便迫不及待道：“东家，二姑娘在店里跟王夫人起了争执，为了那株红珊瑚树，苏掌柜已经按您的吩咐做了，可二姑娘寸步不让，非要您出面。”

    “知道了。”沐晴筱放下心来。

    可半路杀出个沐二姑娘，偏要和她争。

    二夫人则去了书房。

    却没想到，沐诗澜能这么没眼力见，连按察使府上的王夫人都敢对上，还不依不饶的。二夫人平时可没少带她往来权贵场合，难道不知这王夫人，是她母亲费尽心思也想讨好的人物？

    他所在的只是一处茶室，这个书房阔大而气派，随处可见藏书，还有特意收藏的名品，正中的房间是二爷自己的地盘，有小厮专门守着。

    沐晴筱看出孟绣娘是知恩图报的实在人，并不吝于多给好处，干脆道：“三个月内的都可以直接向管事提。”

    春和堂。

    虽说她有姐姐作为依仗，可苏掌柜的态度却让她捉摸不定，那王夫人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再观其气度雍容，沐诗澜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打过招呼，沐晴筱径直去翻看样品，山水厚重而秀丽，花鸟则栩栩如生，最为奇绝的是一副童子剥莲蓬，精细绝妙，仿佛跃然于上。

    “没有没有，苏掌柜好生招待着呢，不过王夫人对那株红珊瑚树也是势在必得，若是结果不如愿，就说不准了。”

    秦家不过是宁州的普通人家，祖父虽是举人，却没考中进士，大半辈子耗在宁州下属的县衙里当无品小吏，家中虽崇尚读书，自诩书香门第，奈何后来的子弟皆是止步于秀才，只能去私塾教书，开个小小的书画馆。

    稍缓，她又犹豫地开口道：“东家，我家里……当下有些困难，不知能否预支一些酬劳，解解急……”

    将目的说明后，管事欲让孟绣娘当场露一手。

    孟绣娘心中一落一起，竟是微红了眼眶，感激道：“多谢东家赏识，我一定尽心尽力做好！”

    “她母亲是沈家家主唯一的妹妹，当初分了小半家产当嫁妆，如今这一切都在筱筱手里，宁州遍布她的产业，她只是低调罢了，有些产业做得名声大了，外人也以为那是沐家的，却不知，只是她一个人的。”二夫人顿了顿，又道，“虽说士农工商，商为末，可人活久了就知道，钱财的好处有多少，若是钱财够多，亦能买得了权势。”

    殊不知，沐晴筱早已见识过她的本事，只是心里念着玉宝阁的事，不欲多废时候。

    她怎么没想到，这红珊瑚树本就是沐晴筱特意留给王夫人的，她过来争抢，显得尤为可笑。

    姨母这番话，说得虽不中听，却让他醍醐灌顶。

    她一边走近，一边摘下帷纱，露出一张堪称绝色的面容。

    沐晴筱回到舒沁堂，稍微打理一番，便带着绿萝出了门。

    沐晴筱听着额角微微一跳，闭了闭眼，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他犹豫地唤了声：“姨母……”

    不知他日后做了官，是否也能有这般气派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