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康禋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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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后一边跟着，一边还絮絮叨叨地说话，

    “易儿，你是不是很得意？”

    周依棠转过眼去，回忆起那没有告诉襄王女的卦辞，

    殷听雪抖地一寒，一下不敢吱声。

    殷听雪换了个问法说：

    一剑穿心，她不再视他为子，也算断了一条孽缘。

    “什么？”

    这让陈易有些…不舒服。

    殷听雪打量了下周依棠，轻声询问：

    “如果，他真的没杀那妖后呢？毕竟终归是以人算天，卜卦也不是全对的。”

    最后甚至她会想用极端的方法，断绝这段关系。”

    “而且会挣扎，会扭曲。”

    殷听雪发觉独臂女子的目光怅然恍惚，

    不知怎么地，面对眼下的安后，陈易真有些那种面对父母的局促，有些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是《韩非子》里面的话，陈易买的杂书里面有，臣其君，让君主臣服，妾其母，让其母被……

    周依棠慢慢转过头，那双清冷至极的眸子凝望着少女。

    陈易听着她的道歉没有做回答，

    “夏启弑母斩了中尸，你做局让…那妖后把陈易当作儿子，让他以此斩中尸，是这样吗？”

    身后的安后，不知何时，目光迷离了起来，呢喃起细碎的声音，

    太华神女置之一笑，随后道：

    殷听雪站在她身边，听到一句，

    “妾其母。”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为之愤怒，却又一举一动都会让她牵肠挂肚。

    随着这声恸哭，八字金文如枷锁般骤然而降，压胜得安后面容狰狞扭曲，整个祀天坛都在震荡。

    伴随着地宫的深入，陈易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丝混沌。

    一地上都是破碎的青铜器，还有半埋土里的活死人尸骨，这些尸骨一具具都肌肤完好，数千年也未受腐蚀。

    陈易有些厌烦地听着，时不时嗯个一两声，身后的林家小娘听到什么人殉、祭天的词，吓得脸都白得像纸，可她又不敢逃，只得默默地跟在身后。

    这样的话，那么曾经自己跟她的恩恩怨怨，就这样了结了？

    他杀了她，一切都会回归原状。

    “我不怀疑剑甲道法无边、算无遗漏，只是…如果有个万一，那是不是那妖后离开地宫后，便会恢复记忆？”

    周依棠瞧见她慌乱，少见地笑了下，

    他会杀的，不可能不杀。

    陈易眯起眼睛看她，随后道：

    陈易轻声道。

    “会发疯地想要杀他，却又在杀他的路上频频回首…”

    殷听雪挑了挑眉头，想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那妖后会逼陈易…

    “走吧，娘娘。”

    “嗯。”

    而两侧散落的青铜碎片越来越多，走过的廊道也是愈来愈宽，前方好像有什么在等着他们，道路上，出现了一盏又一盏的青铜方灯。

    “到下旬了，按规矩得杀十个人十头猪来祭天，三少七老，对了，你纳了妾，祭天前还要卜辞，你先找三个来杀，看看上天觉得伱这妾室怎么样，如果不行，就把她废了作奴……”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尽管她话说得真挚，可陈易总觉得她的道歉有些轻飘飘的，居高临下的漠视凡俗之感

    跨出墓室，陈易便再度见到了等候已久的女冠，她如今老神在在地端立着，明净得不染纤尘。

    “虞舜出则臣其君，入则…”

    四人的队伍里，林琬悺走在最后面，恨不得离陈易远远地，女冠离陈易不远也不近，至于安后，则几乎跟陈易并肩而行。

    和剑甲待在一起，远远比跟陈易待在一起要好得多，剑甲虽然性情不近人，却不会伤她害她，偶尔说一两句心里话。

    “是，”

    “继续走？”陈易问。

    殷听雪打了个寒颤，

    殷听雪便问：

    陈易的呼吸逐渐急促，身后的声音如同一声声催命符，女冠的目光则逐渐发亮，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林琬悺什么也不清楚地，懵懵然地跟在几人身后。

    她还记得他折了她的剑后，游走江湖时杀孽深重的模样。

    陈易笑道。

    剑甲侧眸过来，扫了一眼。

    ……噩梦里的话语不知为何萦绕了上来，陈易按住额头，眼前的景象逐渐有些晦明不清。

    深处的墙壁上，赫然是那双龙拉动青铜龙辇的壁画，古老、宏伟、神妙，青色的巨龙在墙上像具冰冷的尸体，刻画出来的鳞片仍有光泽，龙辇下，压胜般的八个金文缓缓浮现，“上帝不宁、不康禋祀”！

    周依棠缓缓道：

    当陈易带着满脸滚烫羞红的林琬悺回到墓室时，安后“蹴”地就站了起来。

    做对我一样的事？！

    “不错。”

    就好像有什么冤魂执念一样的东西，在纠缠着自己。

    “他们进去了。”

    “…还好。”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瞧瞧、瞧瞧，力气大了，”

    “但会心死。”

    灯火燃烧着，呈现其幽蓝之色。

    女冠微笑着点了点头，跟在了陈易身后。

    “事不至于此。”

    “我卜过卦，他必会斩去中尸。”

    可他毕竟不是启，而安后也不是涂山氏。

    “卦辞是什么？”

    殷听雪听出言外之意，她自小就觉得，自己总比别人能听得出更多，眼下犹豫之后，又小声问道：

    “如果陈易没杀她呢？”

    安后像是丢了魂般，骤然哭了起来：

    周依棠顿了顿，

    殷听雪怔了一下

    安后明显听出了陈易的厌烦，说到后面，她也不怎么说了，只是时不时地自言自语一会，并瞧陈易一两眼，看看这個儿子对自己的话感不感兴趣，会不会搭理自己。

    “不会真死，”

    看着这图案，陈易不由停住脚步，随后赫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走入到一处广阔的空间之中，脚下踩到了什么，仔细一看，赫然是一条庞大而久远的绿松石龙，白玉似的眼睛成梭形，龙躯大而弯曲，古朴巍峨中带着上古先民的苍莽。

    “所以，必会杀她。”

    独臂女子阖上双眸，似在运用着某种神通，遥遥目视着陈易一行人走入祀天坛。

    “女娲补天，石落涂山，她不过补天所余的一颗顽石，你已得九辩九歌，就该杀了她。”

    太华神女似是看出陈易所想，问道：

    殷听雪有些好奇。

    “是这里…是这里，祀天坛、祀天坛，易儿，你就是在那里把娘给分尸了……”

    “你好像不生气。”

    “我过去多有冒犯，对不起，待我登仙以后，一并还你。”

    剑甲没有回答。

    “我还是更喜欢过去的殷惟郢。”

    不过，陈易并没说什么。

    剑甲回答无关紧要的事时向来很简略。

    可陈易，他太坏了。

    “你不杀她，若天门开裂，大水又来，难道你有你父亲的德行吗？你有你父亲的才能么？你已经杀了伯益，何不再杀她一个？”

    少顷，周依棠清淡道：

    墙壁上画着着半张大眼饕餮纹，还有刻字，半句金文写着“上帝不宁”，随后的图案，则是两条真龙拉动青铜龙辇。

    “杀了妖后，那就都一了百了咯，可是…如果那妖后也是陈易在乎的女子呢？”

    他就是如弑母般罪该万死，就像…折了自己的剑时一样。

    “我放下了，你放不下？”

    “为什么要杀娘呢？为什么要灭了娘的族人呢？易儿，娘好痛苦，你以后还会不会杀娘？！还会不会？！”

    “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后启，杀了她以补天道！”

    殷听雪歪了歪脑袋，低声又问：

    她瞧见林琬悺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模样，满眼都是欣赏陈易杰作的目光，

    安后噙笑问道：

    周依棠面无表情，

    周依棠并不意外殷听雪能猜到一部分的具体谋划。

    “哪？你说的祀天坛？”

    “极端的方法？”

    …………………………

    按理来说，她不该问下去，可她总觉得周依棠会回答她。